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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符皇后刘珂?不对,这个女人最多只是幕后指使者,弹劾邹浩固然有泄愤地因素,但那一招招奕棋似的疾手却不是她能够想出来的。再说,居于深宫,传达消息毕竟没有那么方便。
那么是蔡京?恐怕也不太可能,利用邹浩一案一网打尽所有台谏应该是蔡京地主意,但是,手段圆熟的他应该不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突然弄死一个人,要知道,一个不好就可能把他的前途赔进去。再说,要做到那个程度,必须把心狠手辣四个字演绎到极点,目前的蔡京似乎离真正历史中的疯狂还有些距离。
那么究竟是谁?
高俅只觉得一个个名字走马灯似地从脑海中晃过,然后又一个个被自己排除,最后终于定格了。蔡攸,很有可能是蔡攸!
如今的蔡攸不过是一个鸿胪寺丞,远远还没有借乃父之力爬到高处。但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蔡攸在宋徽宗后期,权势堪比乃父,而且心狠手辣犹有过之,甚至曾经因一点点嫌隙要求宋徽宗处死自己的亲弟弟,再后来干脆逼迫其父致休,自己作为宰相执掌大权。而从这些看来,吴世材的命案,只怕和目前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脱不了干系,而且多半是瞒着其父蔡京干的。
想到这里,他哪敢怠慢,连忙又召来公孙胜,嘱咐其回京之后务必严加监视蔡攸的动静←就不相信,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会谨慎到不留下一点线索。若是真的抓到了痛脚,那今后自己就能够占据主动了←倒不相信,以暗制暗,自己还会制不了蔡攸!
京城的吴府这几日更加冷清了,由于吴世材死得不明不白,开封府的两位推官又几乎日日登门拜访,因此连亲朋故旧也借故不敢上门,也只有几个为了探听消息而上门的女眷不避嫌疑,其中,赵挺之的夫人郭氏,阮大猷的夫人李氏,以及高俅的夫人宋英娘自然是最引人注目的三位。三人全都有郡夫人的诰命在身,因此吴府的主妇秦氏尽管精神不济,却仍旧亲自相陪,一心想为丈夫求一个公道。
“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要再伤心了,至少也得为吴大人留下的一双儿女着想。”
英娘一边相劝一边偷眼打量着郭氏和李氏的脸色,不得不说,她在赵府和阮府的进展相当顺利。许是赵挺之和阮大猷都顾忌到此事的背景,许是两人也想借机一探虚实,总而言之,当她顺势提起前来吴府看看时,郭氏和李氏一口就答应了。
“三位夫人,我家老爷一向惜福养身,饮食起居都相当讲究,这样的人怎么会迫于压力而自尽?”秦氏每每想到当初看到的景象就觉得惊惧,此时一边抹泪一边说道,“他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会……”
在场的其他三个女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郭氏便不无小心地问道:“既然你如此怀疑,那怎么不对开封府的人说?”
“可是那所谓的绝笔确实是老爷笔迹!”秦氏顿时更委屈了,“有了那张纸在,谁都能一口咬定老爷是自尽,我一个女人家又有什么办法。”
“这……”郭氏本就是居家的女人,对于这种事情一向不在行,此时不禁犯起了踌躇,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着英娘。“若是真的是吴大人笔迹,那便……”
“那也不一定,若是吴大人真的为人所逼,为了妻儿家小而写下了这样的文书也不足为奇。”英娘却微微一晒,若无其事地答了一句,这一下子,屋里头顿时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秦氏更是在一惊之后立刻出言反驳:“我家老爷和别人无冤无仇,这怎么可能!”话虽如此,她心中却隐约想到了丈夫日前的反常举动,一时心悸不已。
等到出了吴府大门,郭氏和李氏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们虽然一向不理外事,但终究是高官夫人,此刻终于品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两人没有上自己的马车,而是找了个借口一前一后地上了英娘的车。直到傍晚,两个贵妇方才离开了高府,脸色俱是忧心忡忡。
第六卷 第三十二章 得圣意严均擢升
皇帝的罢朝持续了三日,正当官员们揣测这种状况什么时候到头时,第四日,赵佶却将几个重臣召集到了福宁殿议事,从一开始就只字未提吴世材的命案,仿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而同样受召的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吴居厚也是闭口不言。见此情景,一应大臣只得暗地里用眼神互通消息,心里却全都没什么底,对于究竟要议什么事则更是糊涂。
虽然前一段时间受了重大打击,但由于突然冒出来吴世材的事情,赵挺之的处境顿时又有所好转。然而,此时站在朝堂上,他心里却在思忖着昨天晚上妻子对自己说的话,左右琢磨都觉得不是滋味←当然能体会到有人在背后想要扳倒自己,可是,劲到了七八分的时候又突然收了,总不成幕后指使的人认为那些台谏官比自己这个尚书右丞更重要吧?
“朕已经召见过了王厚,也细细读过他的条陈,可以说其中大有可为之处。众羌之间若是争斗不休,自然于我大宋有利,怕就怕羌人中有人一枝独大,重蹈当初赵德明覆辙※以,派一个通习羌事的人前去熙河,乃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赵佶见群臣听到这个议题大多面露惊讶,心中不由冷笑连连,此时此刻,大概大多数人还在想着几天前的旧事吧?他也不管那些保持沉默的人,径直朝严均点了点头。“严卿家,朕命你草拟的方略怎么样了?”
严均也正在为赵佶奇怪的态度而颇感惊疑不定,听到这里连忙定了定神,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准备的及时←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节略,一面看一面详详细细地开讲,这一说就是小半个时辰←固然是胸有成竹口若悬河,那些没准备的人可就苦了,不仅要把这些条陈记在心里,还要随时准备应对待会皇帝的提问。一时间,整个殿内便只有严均抑扬顿挫的声音。
看到严均并没有耽误公事。赵佶不禁感到一阵欣慰,自然频频点头。等到严均讲完之后,他方才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气赞赏道:“很好。看得出来,你在上头用了不少心。”
“臣不敢居功,臣这几日拜访了王厚大人多次,所以诸多心得都是从王厚大人那里得来的。”严均一边谦逊一边悄悄打量周边众人地脸色。见不少人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顿时自信更足了。“旁人都以为河湟孤悬于西北,易攻难守,不值得费心夺取,臣以为此言差矣,河湟虽然别无出产,粮草都要靠后方供应,但是,对于羌人党项人来说却是莫大的震慑。前两次一旦我朝取了湟鄯。西夏便和羌人勾结图谋反扑,足可见两地地重要。西夏如今国力尚未完全恢复,一旦等他们缓过气来。恐怕取湟鄯便会更加困难,还请圣上明鉴。”
佶满意地看着这个心腹爱将,终于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腹案,“你在枢密院多年,其间多有功劳,朕一直压着你的秩位不动。只是为了多多磨炼你。此番朕便加你天章阁待制,签书枢密院河西、北面房事,为朕好好计议西北之事。”
这一番嘉奖晋升顿时使得底下群臣为之大哗,毕竟,这太出人意料了。须知严均得圣意固然不是什么意外的消息,但一直以来,一个从六品的副承旨对于这些高官而言无疑是没有多大威胁的。如今严均一跃而至侍从,再加上签书枢密院两房,俨然名正言顺的新贵,他们怎能不惊?
阮大猷赵挺之不动。吴居厚装起了哑巴,蔡京摆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一向和蔡京走的近的张商英也保持沉默,最后,几个本来还准备出言反对的人只能哑了火。这个时候,谁都得衡量一下出头的代价。
朝议散了之后,赵佶并未留下任何一人,一众官员只能满怀心思地各自散去。当然,严均这个得到最大好处的人不会被轻轻放过,阮大猷和赵挺之便都上前勉励了一番。旁人看他们两人谈笑风生地模样,决计想不到两人是背地里你争我斗的对手。而蔡京在默立了片刻之后,见阮赵两人离开,自己也走上前去。
“均达,看来你如今可是要大用了。”蔡京满面春风地笑道,“不到三十岁便位列侍从,这可是分外罕见的,也只有高伯章当初因为是潜邸旧人才有这样的殊遇,可喜可贺啊!”
严均在元祐年间得中进士,甚至差点被人当作旧党整治过,对于蔡京的手段城府自然是深有体会,因此连忙谦逊了两句,心中着实泛起了嘀咕。要知道,他和宗汉私底下商议,已经悄悄在开封府的那些仵作里动了手脚,而蔡京在整件事中最是可疑,会不会是察觉了什么?
蔡京一边和严均并肩而行,一边感叹道:“均达得志而不自矜,比起我家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实在是天壤之别。对了,我听说均达的妻子年前过世,还没有续弦?”
这句恍若无心的话顿时让严均大吃一惊,他出身寒门,妻子是当初老师的女儿,夫妻两人算得上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不过遗憾的是妻子一向身体不好,在他当官之后更是一直缠绵于病榻,最后在半年多以前撒手违,让他悲伤了好一阵子,也一直没有续弦的打算←一向不张扬家事,除了赵佶曾经提过一次之外,别的官员大多不知道他如今算是单身,谁想到竟被蔡京一语道破。
“蔡学士怎么会问起这个?”
“呵呵,我只是随口问问。像均达这样的年轻俊彦,若是知道你前妻亡故,恐怕上门说媒的人会排起长龙吧?”蔡京上上下下打量着严均,突然笑吟吟地道,“如此说来我倒是想到了,我的次女尚未婚配,不知均达是否愿意当我蔡家的女婿?”
这下子严均是真的诧异了,他的亡妻并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他也并没有纳妾,要说娶妻自然是没有任何阻碍。而论起门楣来,蔡家的女儿当然也是配得上自己,可是,姑且不论那女子的品行,若是真的当了蔡家的女婿,自己还能维持现在这样的超然立场么?还能像现在这样圣眷不衰么?
想到这里,他连忙轻咳一声,露出了一丝歉然的微笑:“下官乃是丧偶之人,着实配不上学士爱女这样的名门淑媛。再说先妻亡故未久,我这么快就另娶未免对不起结发之义,实在辜负了蔡学士的一番好意。”
蔡京露出了一丝惋惜,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这也都是缘分。若是均达他日续弦,我倒想看看那家官员有福分做你的岳父呢,呵呵!”
见蔡京离去,严均方才悄悄擦了一把额上汗水。对于那些刚刚冒头的年轻官员来说,和朝中高官结亲自然是一件大好事,就像当年少年得志的蔡卞被王安石妻以爱女,成就一时之佳话一般。可是,自己如今刚刚升官,婚姻之事便不可再随便视之,再说名门女子大多难以相处,他宁可再娶一个和亡妻一样门第的女子,也不愿意去招惹那看不清的浑水。
待到晚间蔡京对儿子提起此事时,一听严均居然拒绝了这桩婚事,蔡攸差点跳了起来。
“他居然敢拒绝爹的一片好意?难不成我蔡家的千金还配不上他么?”
“不是配不上,而是他怕耽误了前程。”蔡京自失地一笑,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我不过试探一下他而已,看来他对这种事的敏感度非同小可,不是那种一心攀龙附凤的人,圣上的眼光果然不差。”
“哼,他那是运气够好,每年跃过龙门的人足有数百,他不过因缘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