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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全都是大内御造的物件!”饶是蔡京再沉得住气,此时也不由露出了一缕讶色,“公主下嫁也不过如此,圣上此举却很可能会令我们被人责以僭越,高傑的仕途才刚刚起步,这样的隆恩,对他来说未免太重了!”
高俅情知蔡京说的是实话,心中不免一动,照此看来,高傑倒是碰到一个不错的岳父。“蔡相不必忧心,礼物中有一半是崇恩宫太后所赐,圣上所赐的不过一些笔墨纸砚和御制新书而已,并没有什么僭越之处。众人皆知这桩婚事是太后撮合的,多赏赐一些物件自然也就平常,只是到时入宫拜谢的时候,我们俩少不了也要走一遭。”
“崇恩宫?”蔡京重复着这三个字,一颗心终于狠狠跳动了几下。这样的殊恩,这样的排场,那个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费尽心机把高蔡撮合在了一起,为的难道仅仅是先前进封太后的一道诏令,还是另有所图?一瞬间,他只感到自己原先对于刘珂的判断出现了极大的偏差,神色也怔忡了下来。
见蔡京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高俅也不去打搅他,自顾自地出了小花厅。该来的总会来的,也许是图穷匕见,也许是别有转机。总而言之,他可以肯定,聪苗蔡京者,绝对不容许有人分薄了自己的威权。
第七卷 第十一章 明算计暗度陈仓
由于高蔡两人的结亲,朝堂渐渐显得波澜不惊分外平稳,群臣为了某一件事而撕破脸力争的事情渐渐少了,看在诤臣们眼里自然颇有些一言堂的感觉。不过,赵佶却是分外满意,他毕竟不是从储君成长起来的君王,帝王心术还只在琢磨的程度。对于他来说,万众一心远远比制衡更重要,须知若是换作之前的几位皇帝,绝对不会御口钦准两个宰执联姻。
但正因为如此,一应政务的处理也是顺风顺水,只要是提交到政事堂议决的公务,不出两日必有对策,然后报呈皇帝御览。被这种飞一般的速度牵动着,三省六部和京城各职司部门也不免加力跟上,唯恐被上头扣上一顶推诿的罪名。
这一日,王厚的奏疏又由枢密院转送到了政事堂。几个人一一看过之后,蔡京便摇头笑道:“看来这个王处道还是担心朝廷心意不坚而导致旧日覆辙,竟然连他父亲王子纯在熙宁时的旧事也搬了出来。不过,其中也说的在理,朝廷既然一意重定青唐,便不能任由外臣随便议论,否则必定动摇军心民心。”
“既然是熙宁旧例,圣上应该会准了他。”如今政事堂主理事务的四人中,张商英最为年长,但是,对于熙宁新政的推崇却以他为最←平素笃信道教,因此年过六十也同样是长须飘飘,看上去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此时,他轻捋胡须微微颔首道,“王处道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当初神宗皇帝虽然对王子纯的用兵颇有忧虑,但仍是力排众议一心用兵西北,正因为如此。河州复后五路用兵,熙河一路才能多了兰会两州。如今朝廷尚未用兵外界便议论纷纷,确实对于统兵大将不无影响。”
人是自己荐的。别人都已经首肯,高俅自然不能不说话。“既然如此,我们便将此议回报圣上即可。不过,王厚如今不过是河州知州,整个熙河路关系重大,若是不能让他持以重权,则无以治军用兵←的职司也应该动一动了。”
听到此言,蔡京心头微动。见旁边地阮大猷和张商英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他也顺势点了点头。“伯章此言有理,那好,我们便一同去晋见圣上。此事还需早定。”
不出所料,对于政事堂的合议,赵佶很快便做出了决断。凡有议论熙河青唐事者,先行批送本路经略司和本官,此议一下。原本对于西北军事颇有看法地臣子便渐渐三缄其口,谁都能看得出来,官家用兵西北的初衷怕是无法撼动了。除此之外,另一个早已拟定的决议也随之公布——委内廷供奉官童贯为熙河兰会路勾当公事!
虽然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真正等到诏令颁布,童贯仍然是异常兴奋←不比那些年轻的内侍,若是再耽搁下去就会过了五十。到时纵使有机会也无法出头,所以分外盼望这个露脸的机会。接到旨意之后,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两家权贵。
他自忖曾经对蔡京有通风报信的旧事,因此自然第一个拜访了蔡府,谁知竟扑了一个空。据蔡府门房所说,这一日大清早,蔡京和夫人吕氏便带着儿子女儿去了上清宫,一时半会回不来。心存疑惑地他在街坊处确定了消息之后,只得怏怏不乐地转去高府。
高俅此时却正好自都堂归来,一听说童贯来拜,他顿时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想起今天赵佶准了蔡京一天假,如今蔡府的那些人估计还在上清宫,而依照童贯这个人地脾气,很可能是在蔡府吃了个闭门羹才过来的。想到这里,他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随即点头吩咐道:“去请他进来,我在书房见他。”
上一次是西花厅,这一次是书房,童贯立刻感到自己受到了重视,原本的满肚子焦躁早已平复了许多←是内侍出身,如今虽然得到了外官差遣,于宰执面前却不敢放肆,一见面便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不料却被高俅托了一把,顿时更觉舒心。
“道夫不必多礼。”不似当初地沉不住气,如今高俅早已历练得城府深沉,因此即便面对着这样一个一向讨厌的阉宦,他仍旧能够含笑以对。“今日你登门拜访,想必是为了青唐之事?”
童贯连忙欠身答道:“高相当初力荐王大人,对青唐自然有颇多见解,如今我起行在即,应当向高相讨教一二。”高俅先时的礼遇已经让他欣喜万分,而后又直称其字,更是让他受宠若惊,此时便顺势打点了一堆恭维。
“对于青唐之事,我也大多是听均达说的,而后又看了王处道的长篇策论,要说心得见解却是大有不如。”高俅地目光始终停留在童贯脸上,见其人虽然坐姿谨慎,目光中却显露出一种夷然不惧的意味,不由心头大凛。“你曾经十使陕右,对于秦陕五路事宜和诸将最为熟悉,这才是此次圣上用你的最大缘由,想必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一旦到了熙州,如何能令将士效死命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你代圣上劳军的最大目的。”
童贯一边听一边点头,牢牢地将对方的所有语句全都刻在了心里←在内廷多年,深知分寸两字的重要性,而高俅竟然如此清楚明白地提醒自己,不啻是暗示他,仍然有人对他这个监军有所保留←历来是心思精明之人,只是思量片刻便站了起来,深深施了一礼。
“高相地告诫我一定铭记在心,决不会有负圣上所托,也一定会牢记自己的本分!”
“好,好!道夫既然明白这些,我就放心了!”高俅连忙虚扶一把,心中却在打着另一个算盘。这是童贯的第一次监军,也是他后来起家的资本,若能设法抓住到时候的那个契机,必定能牢牢钳制其人向上的速度,也不至于出现之后大宋最精锐的西北军权都被童贯一把抓的景况。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其他,童贯忖度了一下时间便起身告辞离去。来的时候他固然是忐忑不安,回去的时候却颇为志得意满,在他看来,既然有了高俅的,去不去蔡京那里便不再重要了。
送走了童贯,高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到了姚平仲来访的消息,不由大喜过望。姚平仲早在去岁年底回京之后便补上了殿前班实缺殿直,加上先前的功劳,颇被赵佶高看几分,正是名正言顺的御前侍卫。碍于高俅进位宰执,因此在回京之后他一次都没有上高府拜访过,此番算是头一回。
“拜见高相!”
姚平仲一进来纳头便拜,高俅连忙笑着把人拽了起来:“希晏你什么时候那么多礼了,快起来!”
姚平仲依言坐下,这才满脸愧疚地说:“我自回京之后便一直未曾来拜见高相,实在是因为不得已,爷爷说……”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高俅一口打断了少年的自责,笑吟吟地在对方脸上打量了好半晌,“你爷爷毕竟见多识广,你当初跟着我下西南却是无妨,我既进身宰执,你这个姚家嫡系子弟上门拜会就很容易引人注意。怎么,这一次是得了圣上旨意,要去西北了?”
姚平仲连忙点了点头,兴奋不已地说:“圣上已经答允了,他让我于王帅座下多多历练,也好为日后带兵打基础。圣上还说,大宋的西北向来靠众将士拼死维护,让我不要辜负当初关中‘二姚’的威名。”
“原来如此。”高俅却不由思索开了,赵佶如今是个锐意进取的皇帝没错,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看清那些困扰大宋多年的危机。正如严均所说,如今很多地方都到了不触则已,一触即发的态度′然人说种姚两家都是山西巨室,但和种家比起来,姚家仍旧略逊一筹。若没有记错的话,若是处置不慎,姚平仲在日后不免会和种系名将种师道产生嫌隙。
“希晏,该说的话想必你爷爷都交待过,我也不想多说,不过,有一件事我却想再提醒你一次。”见姚平仲露出了注意倾听的神情,他顿时大感欣慰,“你上次从沪州调兵的时候,那些军官便曾经称赞你少年老成,颇有大将之风,更不曾轻视寻常士卒,但因为你和他们不曾有统属关系,所以并不会产生任何矛盾。我上次之所以让你去访王处道问策,便是已经存了让你去西北的意愿,他看在那一次的事以及我的面子上,定然不会薄待了你。但是,你毕竟是第一次正式入军旅,同僚之间和上下属之前,你却要拿捏好分寸。”
姚平仲顿时神情一凛,同样的话,姚也嘱咐过他,但是,从高俅口中说出却大有不同。想起自己当初奉命去见王厚的情形,他在又多出了不少感激←也曾经隐约猜测过,如今一得到证实,心里自然更加有底气。
“高相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第七卷 第十二章 应邀约高俅承情
未几,朝廷正式下诏,知河州王厚权管勾熙河兰会路经略司职事。至此,赵佶完全按照前言,将熙河兰会路交给了王厚。而在朝廷大军调动的同时,都大茶马司提举程之邵便调运了大批茶叶前往博余,消息传到京城,顿时令君臣为之一振。
“程之邵,唔,朕早就知道他是个理财的一把好手,想不到在时机的把握上也能如此目光独到!”福宁殿中,赵佶望着自己的那几个心腹臣子,脸上尽是喜色。“他这一次做得很好,等到湟州收复之后,朕立刻下旨褒奖,再将都大茶马司移至涅州!”
听到皇帝并非要立刻为程之邵加官,蔡京立时松了一口气,这才笑道:“程懿叔确实是理财高手,当初在三司任职期间便得到神宗皇帝褒奖,足可见其手段°算时间,他后续的奏疏也应该快要送到了,有他在后方策应,王处道此次必定能够马到成功。”
高俅见蔡京如此作势,心中不由暗笑,不过,这个时候若是不凑趣,他也就不叫高伯章了。“元长公所言极是,行军打仗虽然要看将士武勇,但若是军需辎重粮草等物跟不上,照样是一场空,所以历来打仗打的就是后方补给和钱粮。此番在西北用兵也不是一两日便能够结束的,有程懿叔居中调度,圣上也可以更省心一些。”
“嗯,元长和伯章说的都在理。”兴头上的赵佶对于蔡京和高俅两人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