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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别人口中那个使得好枪法的那个姚希晏,原来这么年轻地?”四十刚过的高永年好奇地端详着面前地少年,突然大笑道,“我当初和你的伯父并肩作战过,想不到不过数年,居然已经轮到他的子侄辈了!”话虽如此,他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要知道王厚和姚家芥蒂非轻,此次用兵除了赵佶下令随军的几个亲贵子弟外,并没有种姚等将门出身的将领随同出征,怎么会唯独对姚平仲赞赏有加?
“呵呵,希晏曾经是圣上地近卫班直,倘若知道希晏立下如此大功,想必圣上一定会龙颜大悦!”童贯虽然知道姚平仲和高俅之间的关系,言语中却不露半点口风,而是顺着王厚的口气称赞道,“王帅,要是你这一次不保举,我可是要向圣上抱怨的!”
“怎么,监军还怕我抹煞了他的功劳不成?”王厚哑然失笑,见姚平仲几次要张口都被自己这三人堵了回去,便挥手示意众人一起坐下。“捷报的文书我已经用快马飞报京城,这一次湟州大捷非同小可,圣上必定会大加封赏。只是,湟州虽然初定,但还有诸多后续需要一一考虑,所以我在奏疏中已经写明,建议年内不可再用兵。”
“什么?”
异口同声表示出异议的正是童贯和高永年,他们一个是希望大胜之后再来一两场胜利,也好借此机会更进一步,另一个则是希望能够趁势进击扫平羌人余患,听到王厚竟准备暂时休整,不禁都感到愕然。
“湟州虽然已下,但是,形势尚未完全稳定,那些新近来投附的部族首领,全都是首鼠两端的人,未必是持着真心。而青唐王子谿赊罗撒仍有大军数万,决不肯因为失了湟州而束手就擒。我军此次虽然大捷,但其实损伤不小,若是再贪功冒进,谁能担保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捷?仅仅是那无穷后患,就不是我们区区边将能够承受得起的。”
见童贯和高永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王厚又随意瞟了一眼旁边的姚平仲,见其目不斜视聚精会神,不由暗自点头。
“眼下就快要进入秋天,西北塞外一向苦寒,就算能够一战而定青唐,兴筑城池也是着实不易。若不想让诸军暴露荒野或是耗费巨资强筑城池,则我们只能缓缓将大军撤回,这岂不是儿戏?往年兴大军得城,往往一而再再而三地弃取,正是因为盲目进兵的缘故。”
王厚越说越有兴致,最后竟有滔滔不绝的趋势。
“湟州境内有三处要害,其一是湟州南面的瓦当,如今已经筑城扼守;其二是州西的省章,这是往来青唐的咽喉之地,地势险阻,如果不能筑城坚守,那届时一旦出兵,羌人必定趁机断我归路;其三则是位于湟州北部的南宗寨,距离西夏卓罗右厢监军司不过百里,须知党项人一向和诸羌勾结,屡屡挑起边患,如果能在那边筑城,便可以早做防备。这三处城池扼守鄯、湟腰背,掌握了这三城即可控制整个湟州一带,断其首尾之患。我朝曾经在元符年间得到湟鄯,而后却因难守而丢弃,如今岂可重蹈当年覆辙?”
听到这里,童贯偷眼看了看姚平仲的神情,心中不禁微动,连忙笑着接口道:“王帅所言有理,只要这三城筑好了,则整个湟州便可牢牢握在我朝手中,如此那些降者便难生异心,进而可为我军所用。兼且又可握有地利,让朝廷威名散播出去,远近得知之后,前来依附者必定更多,这样就可以分化瓦解羌人。待到明年开春再度用兵,必定能够一战而下。”
此时此刻,高永年就算再迟钝也注意到了姚平仲在座的不平常,这是关系到军略的大事,别说姚平仲还没有得到正式委任,就算得到了委任,一介普通军官也根本没有资格位列其间,莫非,他和朝中某个大佬有关?想到这一点,他不由打了个寒噤,言语愈发小心了起来。
第七卷 第二十八章 高严对酌谋靖国
虽然已经入秋,但七月的光景仍是热得酷烈。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大街小巷除了卖力气的苦力之外少见行人,更不用说那些穿绫着罗的富贵人了。但每日夜间,那些青楼楚馆酒楼饭庄却愈发热闹了起来,目下时节,人们的话题便只有一个——湟州大捷!
“要我说,湟州是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这仗打胜了也是白打,前时元符年间不是也曾经打过几场胜仗么,最后还不是把那些地方丢了!”
“咳,不毛之地打下来还得花钱,朝廷那帮子官员还真是不会算账!”
“你们懂什么,政事堂那几位相公是借着军功稳定地位呢!”
听着耳畔这些异常犀利的议论,饶是高俅如今已经历练得城府深沉,也禁不住脸色微变,更不用说身旁的严均了。两人谁也没想到,朝廷派人大肆宣扬西北大捷,在民间竟会收到这样的效果。严均当下就改变了主意,招来伙计便上了三楼,也好图一个耳根清静。
“这些小民百姓哪里知道什么国之大计,真真是夏虫不可语冰!”严均满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满肚子火气地抱怨道,“要是不及早立规矩,还不知道这些人会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来!”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均达你不会不智到此吧?”高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俯瞰着街头的一些榜文。“他们在天底下最富庶的京城,看惯了盛世繁华达官显贵,哪里知道西北百姓的辛苦,哪里知道朝不保夕的日子是什么模样?他们知道的是朝廷想要他们知道地,其他的毫不知情,你还能指望他们说出什么好话?所以说。寻常百姓一定会认为不想打仗的是好皇帝和好官,全然不知万一亡国,他们又岂能有如今的好日子?”
听到亡国两个字,严均不觉眼皮子一跳,左右环顾了一番,见没有外人方才松了一口气。“伯章你还说我说话不看场合,你也太大胆了,这种地方岂可胡言乱语?”
高俅自知失言,微微一笑便转过了话头:“王厚的奏疏你在枢密院应该已经看过了,你怎么看?”
“他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未免不合那些急于立功的大佬们的心意。”严均轻蔑地撇了撇嘴,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蔡元度还暗地里抱怨过,说王厚因为一次湟州大捷而有些骄横,仿佛西北没了他就不能成功。对这道不合时宜的奏疏很有些看法。照我看来,这些人哪里是想着开疆拓土,分明是和底下那帮子民众议论的一样,想要借这个机会巩固地位才是真地。怕只怕圣上也同样怀着急功近利的心思,那就麻烦了。”
“应该不至于。日前我单独请见的时候,圣上还很是宽慰,说是王厚手段独到,西北军事自该交给懂得进退的人。不过,你大约不知道,王厚给我送来了一封私信也就罢了。希晏那小子也给我送来了一封密函呢。”高俅轻轻用手指叩击着桌面,莞尔一笑道,“王厚居然想通过他向我进言不可急于进兵,说了一通大道理!”
“他怎么能不怕,毕竟,已经因湟鄯一事吃过一次亏,怎么敢因为贪功而造成第二次失利?”严均闻言释然。转而又沉思了一阵,“我看过王厚的报捷文书。姚家那个少年郎此次功劳也相当不小,以他的年纪,虽然不能骤进,但一个指挥地军职恐怕是少不了的。我只担心圣上见他年少英杰,一喜之下给他太高的官阶。那恐怕会引起旁人的疑忌。京城不比西北,知道你和姚平仲关系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你需得注意一些。”
这都是为自己着想的诚恳之言,因此高俅自然领情,旋即点了点头:“我明白,只要别人不抹煞他的功劳,论功行赏也就够了,我会暗地嘱咐别人一声。对了,王厚还顺便转来了青唐王子谿赊罗撒的求和文书,并明言为了松懈敌方心志,已经回复许和,并将其文传遍整个湟州境内,蔡元度那边有异议么?”
“还不是那几句老话,说是兹事体大,应该等候朝廷决断←也不想一想,若是真的等到朝廷讨论出了一个章程,早就过了最佳时机′然我朝并没有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王厚这点权力总还是有的吧?”严均越说越觉得恼火,最后竟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我倒是奇了,他虽然号称枢相,其实这些事情都没经历过,眼巴巴等着功劳落下来不好么?”
“若是一心干等,他也就不是蔡元度了。”高俅也觉得蔡卞近来表现得太过匪夷所思,忍不住冷笑一声道,“蔡元长原本将他调回来是想要进一步左右朝政,谁知这个弟弟表面上和他一条心,暗地里却仍然有诸多心思。这也难怪,当初蔡元度一直位在其上,如今反而被乃兄拔得头筹坐上首相之位,自己却不得入政事堂而只得枢相,心中当然是有芥蒂地。”
“你说得不错,他开始还对我颇多客气,到后来就暗示别人对我的职司指手画脚。你也知道,枢密院一般就是枢相和两个枢使,诸房大多有副承旨和都承旨管理,圣上特命我签书北面房和河西房,一下子成了不是枢使胜似枢使的红人,自然上头就有人看不过去,找茬的多了,只是蔡元度自己从不出面←这个人就是任何时候都躲在人后,以前是章惇,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只可惜,蔡元长可不是章惇那样只知骄狂的人!”
严均摇了摇酒壶,见里头滴酒未剩,不由愕然看了高俅一眼。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喝掉了三角酒,几乎和别人借酒消愁差不多。
“别看了,你刚才自己就灌下去一多半,我只不过应景似的陪了你几杯。”高俅耸了耸肩,心中却有所感触。以前赵佶宠信严均的时候,严均还是北面房副承旨,官卑职小不引人注目,再加上几任枢相都是那种年过七十地老头,自然不会和一个天子信臣过不去。可蔡卞却不一样,只有四十多岁,正在年富力强时节的蔡卞,断然难以容忍一个三十出头地年轻人分薄了自己本就不多的威权。况且他还要借助军功和乃兄蔡京竞争,因此表现得过头一些就很正常了。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又劝解了两句。
“你平时一副清冷自持的性子,好歹也随和一点,至少在朝臣中也交结几个人,关键时刻也能够派上用场。我知道你志不在争权夺利,但是时势如此,非你我一己之力能够改变,只能谋求自保。蔡元度那边你就暂且容忍他一下,依我看来,蔡元长不见得会一直放任了他。等到湟鄯全部克复,估计也是他们兄弟反目的时候。”
“我明白。”严均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自叹道,“要我像你这样长袖善舞是不可能了,再说,我也不像你,除了从龙之功还有先见之明,就连家里的女人也能够独当一面,几个幕僚都是能够忠心耿耿出谋划策地。我一时骤进,根基终究有如浮萍,还是太浅了。”
“根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积累起来的,只能等了。”对于这一点,高俅自己也没有办法。资历和年纪总归是等同的,像他和严均这样的年纪,也许能够登上高位,但要说什么任用私人就太可笑了。那些比他们年长的官员,几乎个个都有靠山,哪里是那么容易卖身投靠的?就是阮大猷,还有远在四川的赵挺之,如今最多也只算是他高俅的盟友,而且还是不甚可靠的盟友,离蔡京那无比坚实的班底还远着呢。再说了,会在富贵的时候摇着尾巴靠上来的官员,谁敢担保不会在危难的时候落井下石?
“好了,这些事情越说越烦,还是说西北的军事。”严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