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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的第一份恩宠,因此一路上的官员见状纷纷退避,及至肩舆过去方才低声议论了开来。
足足一个时辰后,肩舆方才又从福宁殿抬了出来,但却没有径直出禁中,而是一路往都堂而去′然等闲郡王亲王并不能直入政事堂要地,但陈王却是特例,所以听说这位当今皇兄驾临,蔡京等人便吩咐前来处理事务地吏员回避,亲自迎了出去。
赵佖在两个小黄门的搀扶下缓缓落地,情不自禁地剧烈咳嗽了两声,脸色依旧苍白得丝毫没有血色←点头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在旁边的一个座位上坐了,然后抬抬手道:“各位相公是主,我不过是客,还请恕我冒昧直闯。”听了这句话,众人连道不敢,这才欣然坐了。若是面对别的宗室,这些真正位高权重地宰执虽面上尊崇,心底却不会忌讳,但是在官家尚要礼敬几分的陈王面前,他们自然不敢怠慢。再加上自从昨日赵佶病倒之后,除了见过蔡高两人之外,便只见过大宗正和陈王两个人,可想而知,这已经不止是区区兄弟之情了。”我刚刚去见圣上的时候,圣上脸色还好,进膳地时候胃口也不错,所以可见医官们诊治是小病并没有错。”赵佖开口第一句话便点出了要点,见其他人也随之点头,心中自然是又去了一层疑虑。”朝中事务向来是由诸位相公打理,我不过区区宗室,自然是不便插手的。圣上所谓的知会,乃是为了安内外之心,所以有什么军国大事各位不妨直接请见,不必往我那里通什么消息,但是……”
他陡地话锋一转,异常严厉地道:“国事我可以不管,但是有一条我必须有言在先,圣上的病情但凡有一点变化,必须遣人告知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还能坐肩舆,那我就必定会进宫来探一个究竟,在这一点上,各位相公须得记住!”
“陈王一片苦心,我等身为宰执,又岂会不知,这一点自当遵从。”蔡京不待别人有所反应便率先点了点头,“军国大事我等也会及时禀报圣上,圣上既然已经明言通报陈王,我等也是不会怠慢地!”
高俅见蔡京抢先,觉得此时再作表态也没多大意思,也就不再开口。正当他低头沉思之时,目光冷不丁地瞧见赵佖扶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正在有节奏地敲击着,心下不由一惊,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正好和赵佖的目光打了个照面。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这位亲王朝自己打了个眼色,心中更觉惊疑。
有了这一出,直到赵佖走后,他的精神依旧有些恍惚,再加上苏轼的丧事还在经办中,这几日他竟是没睡过几个囫囵觉,几件大事处理过,他的精神便有些萎靡,最后还是蔡京开了口。
“伯章,你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再这么熬下去对身子不好!”
虽然蔡京自己也是眼睛深深凹陷了进去,但还是沉声建议道,“这样吧,还是依照往日惯例,我单你双,不必两个人都在这里,若有大事,选一个日子一同议决了就是。圣上如今病着,你我若是再病倒一个,那事情就糟糕了!”
“元长公的好意我也知道,不过……”
“高相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这样谜也能有精神前来理事。”这边出口附和的是阮大猷,他如今是政事堂中真真切切的高党,自然不希望高俅也一起倒下去,此时便顺着蔡京的口风相劝道,“再者,不过这一日的功夫,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
高俅沉吟片刻,最后终于答应了,告罪一声便一人先离开了都堂。
然而,马车到了家中,他却并未前去休息,而是在书房里坐等。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封信送了进来。
那是一封极其简单的信,上头言简意赅地写着几行字,但中间却非常明了地描述了一个地点。来不及细想,他便立刻换了一身衣服,带上两个随从匆匆出了侧门〕着街角七弯八绕,他很快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馆。这时候,原本伏案打盹的掌柜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动作迅速地把他迎进了一间雅室,然后又返身回来坐在门口柜台前迷瞪着眼似真似假地打瞌睡。
“陈王殿下,如此煞费周章,究竟为了那般?”
望着对面那个脸色青白的男子,高俅毫不讳言地问道。要不是参透了陈王的暗示,他怎会找借口匆匆赶到家中,又怎会跑到这里前来密会宗室?若非陈王为人一向令他敬重,他怎么也不会如今日这样莽撞。
“今天官家和我说起了皇后的事。”赵佖坐在那里,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结,“虽然官家和皇后已经是多年夫妻,又已经是有恩无爱的局面,但是,这并不是说官家便能放任别人攀污皇后,所以,借着这次病着的机会,圣上可能会借机清查宫闱,这一点,高相你最好有所准备!”
高俅闻言悚然动容,陈王赵佖的这句话分量颇重,敢于把这样的话捅出来,卖的人情可就非同小可,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够糊弄过去的←沉下心来细细一思量,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已经是一片清明:“敢问陈王,你认为此番宫中惊变,究竟是何人主使?”
“我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会怎么看。重要的是,是不是有人借机想要一箭双雕!”
第九卷 第三章 锦绣帕内含玄机
一箭双雕四个字从陈王口中说出来,顿时让高俅的心狠狠悸动了一下。
大宋宗室向来是干拿俸禄不做事的,似赵佶当初还是端王的时候,不是闲来书画娱乐,便是日日在外头厮混,似这样的事情大宗正司根本不会前来管束。而陈王虽然在赵佶即位之后连下恩宠,毕竟那些都是虚名,国事根本不需要这位亲王操心。既然如此,这番话便有深重的文章藏在里面。
陈王赵佖似乎没看到高俅的目光,自顾自地咳嗽了两声,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潮红←的身体一向不好,今日这么来来回回一奔波,竟颇有些支撑不住的架势,最后还是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轻轻喝了一口斡林医官院特制的药酒方才缓过了气。
“高相,宫中和朝中的事情,我不想管,但是,弄到圣上急怒攻心因而病倒,这我却不能不理。我大宋后宫虽然远比前朝历代消停,不过终究还是少不得倾诈两个字,我之前看着郑贵妃和王德妃还算礼敬皇后,原本以为是不会出这种事的,谁知仍免不了为小人算计。”说到这里,赵佖略微停顿了一下,思忖片刻才又接上了话头,“圣上如今用人不拘出身年纪,一律惟才是举,这原本是一桩好事,但是,重才不免疏德,如今的这些人,在德上头有欠缺的恐怕不在少数。高相你和蔡相固然能够彼此扶助,却难丙人如何想。”
莫非陈王真的听到了什么风声,抑或是知道些什么?
望着对面那个孱弱的亲王,高俅心中转过了千万个念头。最后起身深深一揖道:“如今情势复杂,陈王不吝提点,我感激不尽。”思来想去←仍是放弃了直言相问地念头,要是赵佖真的知道得那么透彻。
真的想把所有东西都倒出来,那就不必这样遮遮掩掩地。照此看来,赵佖多半是从赵佶的言语中探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是从别地渠道有所收获别了陈王回到府中,高俅只觉浑身酸痛。只吩咐了英娘几句之后便直接倒在了床上。这一觉从黄昏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清晨,醒来之后他方才觉得恢复了七八成精神,洗漱更衣过后便匆匆坐马车进宫。
大约是由于赵佶病着的缘故,再加上此时还没有完全到时辰,此时此刻,大内禁中内诸司的人并不多,穿绯着紫的官员并不常见,放眼看去除了青绿官服的小官之外,便是一众忙忙碌碌地吏员,见到他进来纷纷行礼不迭。
“高相!”
高俅循声望去。见宗泽步履匆匆地走上前来,立刻明白了对方所为何事,点点头便开口唤道:“汝霖。这里说话不方便,你随我到都堂去吧。”
进了都堂,他见除了几个值班的书吏之外别无旁人,便和宗泽进了旁边一间用来接待办事官员的静室。坐定之后←便沉声道:“汝霖,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原本圣上早已决定,命你前去知保安军,另外顺便带一部分捧日军过去,也好让京城禁军见识一下战阵。不过,谁都没有想到圣上突然会病倒,所以你的任命也就耽搁了。”
“高相,事关大局,我一个人自然不要紧,不过,圣上的病情究竟如何?”宗泽一脸的忧心忡忡,显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是再镇定的人也难免方寸大乱,“陈大人虽然也在尽力镇压场面,但是,仍有言官在质问此事内情,甚至还有急躁的想上书弹劾政事堂宰执擅权专断的。高相,这才刚过了天宁节,辽国和西夏等使节都在,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高俅硬梆梆地甩下一句话,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犀利,“圣上昨日苏醒地时候,已经吩咐西北照常进兵,不管怎么样,朝廷伐夏的大事不会因为此事改变。至于圣上的病情,医官们说只要好生调理就不会有大碍,只是过于劳累而已,不是什么大病。汝霖,言官地职责是指斥时弊言百官疏失,你回去告诉陈谏议,倘若这个时候还有人瞎起哄,那即便如今不罪,将来也必定会严办!你自己也回去准备准备,大约这两三天的工夫,你也该动身了!”
宗泽闻言脸色数变,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最后却全都化作了一声深深的叹息。”我明白了,我现在便回去转告陈大人,晚间便回去准备。高相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我便不打扰了!”
宗泽前脚刚走,后脚阮大猷便走了进来←如今虽担任门下侍郎,官职还在张康国吴居厚之上,但由于始终没有太大的决定权,因此那份资历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久而久之,他干脆便当了犹如王珪当年那样地应声筒,等闲只附和别人,绝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正因为如此,在赵挺之和张商英先后遭贬的时候,他却能够安然坐在这个位子上岿然不动,甚至还小小升了两级。
“伯章……”
“怎么,阮兄似乎有事?”高俅敏锐地察觉到阮大猷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我交情匪浅,你有话不妨直说。”
“宫中的事情,是有人构陷。”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高俅眼睛大亮,几乎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虽然自己也揣测过,陈王赵佖也暗示过,但是,那都是虚无缥缈没有半点证据的事。而阮大猷的这句话虽然简短,其中的意思却是异常肯定的。
“阮兄,你可有切实的证据?”
阮大猷见高俅没有半点疑问便直接问到了点子上,脸色骤然一变,第一反应便是往后头张望了两下,见并无一人,方才轻松了一些。
“伯章,实话不瞒你说,我家中那个小子的毛病你也是知道的,我虽然狠狠教训了他几次,但只要过几日便会故态复萌。”他见高俅似乎有些不耐烦,便紧接着补充道,“前两日,他和几个狐朋狗友偶尔去了一家刚开张的妓馆,酒喝得半醉姑娘还没到,他那几个朋友就闹了起来,直冲到旁边一间包厢,谁知竟发现其中两人都是没胡子的。那几个人大醉之下就骂了对方两句,结果双方就打了起来,两边都有人挨了几记老拳。我家那小子最后看清楚了对方确实是宫中内侍,撕破他们衣服的时候还拿到了这个。”
高俅听着这匪夷所思的故事,心中不觉犹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