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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该明白一个道理,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两个字,那就是火候。前一次我之所以能够在蔡元长的打击下安然无恙,反而让石豫罢官,正是因为我掌握了火候!”张康国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谁要是这个时候作出头鸟,必定被盛怒之下的圣上贬官罢斥,因为他太心急了。但是,如果这星变的景象能够拖个五天十天,那必定是群起而攻之,到时候的火上浇油,岂不是胜过如今的鹤立鸡群?”
张康伯闻言恍然大悟,看着比自己小上五岁,官职却更高的弟弟,他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嫉妒。什么时候自己的审时度势若是能及得上弟弟,那就够资格自立门户了。
第十卷 第二章 天行有常人无常
福宁殿中,赵佶面色阴沉地看着底下的几个臣子,脸色阴沉一片。突如其来的天现彗星让宫中也同样乱成一团,对于他来说,在国势日盛的当口遇到这样一件煞风景的事,自然是难以容忍。可是,这是天象而并非认为,饶是心头再恼火,他也不得不宣召太史局的人来问一个究竟。
大宋向有天文之禁,尤其是开国的三朝,私自习天文之术罪可至死,而后虽然渐渐有所宽容,但是,百姓仍不可习天文占星之术,否则动辄有流放海岛之虞。而自元丰改制废司天监而设太史局之后,太史局令一职不授人,而往往以他官提举太史局,再设判太史局或权判太史局管理事务,其下又设春、夏、中、秋、冬五官正,位在正八品。
由于属于伎术官,因此太史局官员磨勘向来和京官不同,往往十年二十年不得转一官。但是,一旦能够真正在技术上有所改良,朝廷的赏赐却极为慷慨,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以技术作为考核标准。
此时,受到召见的便是太史局的两个领头人,陈康和姚舜辅。前者是以父辈恩荫入太史局为官,判太史局十余年未有寸功,而后者却是有相当的才学,不仅通天文算术,而且在历法上也有相当的造诣,深得赵佶信任。
所以,当陈康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老生常谈之后,赵佶便皱紧了眉头,不由分说地便将其斥退了去,而后方才对姚舜辅问道:“姚卿。依你看来,这天现彗星究竟是怎么回事?”
“圣上,自有史以来。记载的彗星便有不下于百次,若都是昭显失德。则未免危言耸听。”姚舜辅弯腰深深行了一礼,这才不慌不忙地道,“天行虽有定律,考量的却依旧是人心,圣上即位以来广行仁政。自可泰然处之。据微臣测算,此次地彗星起自奎宿,最终应该是灭之于毕宿,大约要维持二十日左右。由于时日长久,不免会有流言出现。”
“天行有常人无常,朕担心的也是这一点。”经姚舜辅这么一说,赵佶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姚卿,如你所说,这彗星之兆并非是指斥朕主政失德?”
这句直截了当地话顿时让姚舜辅心中一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前头的话很是讨巧。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天象示警,可此时天子既然直言相问,他就有些不好回答了。彗星出现。兆人主失德,这是古往今来几乎所有史书都一口咬定地,自己若是为了安慰天子而否定这个说法,岂不是把历代先辈都得罪光了?
想到这里。即使背心发热,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圣上明鉴,彗星既现长空,则必先自省得失。天下万民并不知道其中玄虚,所以,为了安民心,陛下应该下诏求直言,如此言路既开,则民心自然稳固。再者,彗星不见得一定是兆人主失德,许是为人臣子的让上天震怒呢?”
他越说越觉得心惊肉跳,到了最后索性点到为止。如此惊心动魄的天象,是绝对不能用一句天行有常遮掩过去的,所以,他不得不两害相权取其轻,把问题轻轻推到了臣子身上。
“唔,姚卿所言有理。”赵佶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差不多认可了姚舜辅的说法←自忖即位以来一没有横征暴敛,二没有大兴土木,三没有荒淫无道,相反之下,这几年来开疆拓土安抚百姓,诸般手段都是顺天而行,所以潜意识中就压根不认为这一次地天象示警是针对自己而来。
此时,他略一沉吟便顺口问道:“崇宁二年用占天历以来,虽然优于从前,但仍有人说不甚准确。朕将其委于卿家,不知新历何时可用?”
姚舜辅见赵佶不再将话题拘于彗星上,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圣上,新历已经几乎完成,只是还需时日完善。照臣推算,大约三四月便可完成。”
“唔,历法乃是大事,不可轻忽,姚卿需谨慎仔细,不可有差错。”想到数次出使辽国的使节都曾经与人争执过历法时,赵佶便禁不住露出了一丝冷笑。历法的正确与否乃是正朔的标准之一,在此事上头,自然得一力坚持。
等到姚舜辅悄然退下,赵佶方才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气。自从昨日黄昏出现彗星以来,皇城司已经回报,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不计其数,其中甚至有大不敬的。换作从前,他肯定会令开封府辑拿,但是,如今却不是时候。彗星一日不灭,他就一日不能追究这些行为,否则,恐怕民间更要指斥他是昏君。
“怪不得伯章曾经说过,天下至难者,君也!”他低声感慨了一句,很自然地想要召高俅觐见,但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这种时候,人人都在窥伺他这个天子的反应,召见太史局官员也就罢了,倘若再单独召见宰执,指不定会落下什么反应〖来想去,他只得叫上曲风和几个内侍,举步出了福宁殿。
由于是正月,因此宫城内的装饰仍然是喜气洋洋,但是,没有什么比得上那依旧贯穿于空中的彗星。赵佶虽然心烦,但依旧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即使是白昼,那明亮的彗尾仍然依稀可见,更不用说太阳落山之后了。
“二十日……”想起姚舜辅说地话,他不由更加烦躁,脚下步子又快了一些。在愚民看来,这彗星持续时间越长,就越发说明是天公示警,而自己区区一道求直言的诏书,就真的能够平息这一场风波么?
走着走着,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很特别地香味,整个人也似乎平静了下来。默立了片刻,后面的曲风便上前低声道:“圣上,前面便是冲真仙师的瑶华宫了。”
赵佶闻言一愣,随后才想起了这位被废数年的哲宗皇后,心中不由一颤。大宋传国至今,只废过两位皇后,倘若说当初仁宗废郭后勉强还是别有前情,那么,他地兄长哲宗废孟后则彻彻底底是为了泻一己之私愤。只是为了对宣仁高太后余怨未消,就将孟后废黜,激起天下一片反对,从这一点说,哲宗无疑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
赵佶对于这位嫂嫂也没有太多的印象,唯一记得的便是,孟后的性子和自己的王皇后极其相像,对人也是温和宽厚,远远比昭怀皇后刘珂更适合于母仪天下。一想到禁宫之中如今再无长辈,他便禁不住动了一个念头,竟径直往瑶华宫走去。
“圣上!”曲风见状大惊,三两步上前劝阻道,“冲真仙师清修将近十年,从来不见外客,再者她身份不凡,圣上若是此刻贸然去见,恐怕……”
“怎么,朕去看看皇嫂也有不是么?”赵佶淡淡地扫了曲风一眼,语带双关地道,“皇嫂当年曾经多得宣仁高太后赞赏,若非昭怀皇后最,她又怎会落得如今的境地?”
曲风心中顿时暗暗叫苦,须知孟后当初被废固然有哲宗和昭怀皇后刘珂的因素,但更多的却是章惇和曾布先后上书,中间还牵涉到眼下的重臣蔡京蔡卞等一大批人。如今赵佶不称冲真仙师,而直呼皇嫂二字,说不定是动了复孟后的意思,如此一来,岂不是又有一场风波?可这种大事,他一个小小阉宦又怎好相劝?
一进瑶华宫,赵佶便觉得身心一轻。入目的既没有奢华的装饰,也没有华丽的锦服,所有陈设都分外简朴,但四处却流露出一股雍容的气息←正想发话,只见两个作道姑打扮的宫人便上来见礼,脸上尽是讶色。
“皇嫂呢?”
听到皇嫂二字,两个宫人同时露出了惊容,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低声奏报道:“回禀圣上,冲真仙师前几日偶感风寒,如今正在卧病静养,恐怕无法来见圣上。”
“皇嫂病了?”赵佶眉头一挑,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丝怒色,“怎么不见医官局来报?”
曲风见赵佶似乎要发火,连忙上前道:“圣上,冲真仙师从来不召医官诊治,是以医官局从不知情。”
赵佶脸色数变,竟不理旁边的那两个宫人,直接闯了进去。待到看见挣扎起身的孟后时,他才感觉到心头猛地一震。须知孟后十六岁被册为皇后,二十岁被废,如今不过二十九岁,看上去却分外苍老。一时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十弟!”孟后见赵佶脸色怔忡,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须臾便醒悟到自己乱了称呼,连忙改口道,“官家怎会到此地来,恕我身子不适,无法见礼。”赵佶已是被那一身十弟勾起了当年的旧事,此时不由心头发热,一声“皇嫂”脱口而出,顿时让孟后愣住了。下一刻,这位被废多年的皇后泪水夺眶而出,尽管钦圣向太后曾经对她刻意优抚,赵佶也从来没有减过她的供奉,但是,深宫之中,她这个废后的日子又怎会好过?此时千万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她不由得痛哭失声。
第十卷 第三章 阴差阳错卧病榻
崇宁五年正月十二日,由于彗星依旧长悬于空中,因此赵佶便依姚舜辅之言,下诏求直言,准中外臣僚直言朝政阙失。此议一下,原本便蠢蠢欲动的有心人顿时沉不住气了。奏疏犹如雪片一般送往中枢,其中弹劾蔡京擅权误国的占了一多半,剩下的有弹劾高俅的——其连年用兵虚耗民力;有弹劾阮大猷的——长年位居中枢而无寸功;有弹劾蔡卞的——执掌枢密却趋附宰执……就连远在西北的严均也没有拉下。
看到这些奏疏,赵佶自然是觉得心烦意乱,但是,他又知道这求直言万万不能只做一个样子,因此勉强耐着性子看了一些。孰料次日受弹劾最多的蔡京便以腿疾告病在家,声称不能上朝,紧接着,高俅也称病不出。这尚书左右仆射同时缺席政事堂议事,朝中上下顿时大哗。只苦了吴居厚和阮大猷几人仍得勉强振奋精神入朝理事,只有张康国暗自高兴。但是,他仍旧没有贸然行事,仍旧在观风色。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出乎人们意料,枢密使蔡卞告病,同知枢密院安惇去世!两个宰相外加一个枢相同时告病,而枢密副使去世,这种情形自太祖开国从未有过,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愈发明显,人人都在猜度赵佶的反应。大宋历来宰执最贵,要是蔡京蔡卞高俅没有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落马,那么,届时这三人重返中枢,免不了要有众多的人吃挂落。
叶梦得自忖坐定了京党二字,干脆频频出入了蔡府。而蔡卞则是真正的闭门谢客谁都不见,而高俅虽然号称闭门养病,却仍然不时接见一些前来探望地客人。能够在这个时候上门探望的大多都是平日和他交往密切的人。先有陈次升和陈瓘,然后便是陈王赵佖。再接下来则是刚刚迁为中书舍人地霍端友。
陈次升和陈瓘都是赫赫有名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