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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手示意那报信地内侍先行回宫,高俅这才细细思量了起来。自己这边还没来得及走,那边就出了如此的大事,要知道,那可是天花,这个时代的最大绝症!就算是七皇子此次得免于难,他日病愈之时,赵佶岂不会大张旗鼓地进行查证?在他的印象中,可从来没有宋朝徽宗年间流行过天花这种事,倘若是有人加害,那也太疯狂了!
不说赵佶如今还只有二十三岁,正是春秋鼎盛地时节,就拿其膝下的几个皇子来说,也不应该轮到七皇子受害。倘若真的册立太子,那么,王皇后所生的嫡长子赵桓乃是最名正言顺的选择,为何要去害七皇子?
大宋传国至今,除了赵佶之外,历代皇帝都是早立太子,而且太子多为长子。在有嫡长子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册立其他皇子为太子。此次的事,究竟是偶然,还是凑巧?
“高郎!”
听到这个突然传来的声音,高俅顿时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之后顿时心中叫苦。若来的是做事沉稳的英娘,他还能打个商量,可来的偏偏是做事风风火火的伊容。若再算上她和郑贵妃的关系,只怕是她一急之下就会立刻冲进宫去。
伊容却是善观颜色,不待高俅开口便问道:“刚才那个内侍面生得很,我看他行色匆匆,是不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有心隐瞒,但是考虑到隐瞒到最后的后果,高俅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上前关好了门,面色郑重地道:“他是福宁殿派来传旨的内侍,说是医官诊断,七皇子先前的发热乃是天花所致,圣上已经有旨暂时封闭淑宁殿。”
果不其然,伊容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跳了起来,脸上除了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我前日还去过淑宁殿,小皇子看上去活蹦乱跳的,哪里有什么病?”
高俅自己也觉得蹊跷,尽管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多少了解,但他还是依稀记得,天花自潜伏到发作有一段时日,若照那内侍所说,七皇子是昨天开始发热,而且热度也不太强,怎么会今天骤然高热不退,而且还这么快就确诊是天花?退一万步说,若是七皇子真的感染天花,那么,淑宁殿中其他人呢?时时抱着儿子的郑贵妃呢?
“我要进宫去看看!”伊容终于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一句话,抬脚正要出门时却停住了脚步,“你为什么不拦我?”
“我拦得住你么?”高俅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从后面轻轻揽住了伊容的纤腰,亲昵了一阵方才放开了手,“你们姊妹情深,郑贵妃若是有什么万一,想必你也会悲痛欲绝。好了,圣上派人来知会我这个已经不是宰相的人,大约也是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不便出面,你就准备一下和英娘一起进宫吧,顺便让她再到王皇后那里去看看。不过你记着,切忌冲动!”
“高郎,谢谢你!”伊容回头深深凝视了丈夫一眼,然后便似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
怔怔地望着妻子的背影,高俅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记得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一些预防天花的土方子,似乎好像是将天花病人身上的干痴研磨成粉,然后吹到小孩的鼻孔中,以此来预防天花,后世便由此法改为了种痘。只是,接种的人既可能免于天花的危害,也可能因接种而真正患上天花,因此仍有相当的危险。
反反复复考虑了好几遍之后,他不得不认为,这一次的事情很可能就是郑贵妃本人阴差阳错造成的。
“真是天大的风波!”喃喃自语了一句,他跌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的苦笑。但下一刻,他却突然觉得眼前一亮,立刻一挺身跳了起来。想到这里,他立刻唤来了一个家人,详细地嘱咐了一番方才命人离去。
黄昏时分,淑宁殿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七皇子的寝宫中,郑瑕正呆呆地站在床前,呆呆地看着几个医官在那里忙碌,任别人如何劝诫也不肯挪动步子。若是旁人在一边观察,便可以看到郑贵妃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种别样的情绪,似乎是焦急,也似乎是后悔。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异样的喧哗,不多时,紧闭的大门便突然被人推了开来,紧接着,一个人影便冲了进来。
呆立在那里的郑瑕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闯入,还在那边喃喃自语什么。直到发觉眼前多了一个人影时,她方才从极度的恍惚中回过了神,失声惊呼道:“姐姐,你怎么进来的?”
“我去求了圣上和皇后,所以才进来的!”伊容不管不顾地握住了郑瑕冰凉的手,很是郑重地道,“你生来就是个执拗的性子,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让我如何放心得下?若不是我苦苦劝住,只怕是锦儿也要跟着进来。可是,她已经有了高密郡王,我死活才劝住了她。”
郑瑕的眼睛里一下子布满了水光:“姐姐,可是你也已经有了儿子和丈夫,怎么能以身犯险?”
伊容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关系,你放心好了,我向来命大。再说,我还记得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你看,我的脸上还有几个疤,说不定就是天花呢……”
听到这里,一直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的郑瑕一下子扑进了伊容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第十卷 第二十三章 千头万绪难排解
“伊容居然进了淑宁殿,她……她知不知道里头现在有多危险?”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高俅第一次冲英娘发起了脾气:“她一向说风就是雨,你为什么不拦着她?这种事情自有大夫管着,她就算进去了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她还能妙手回春不成?你和她一起进宫去的,怎么能够放任她乱来?”
疾风骤雨般的责难过后,他这才醒悟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由无力地坐了下来,刚刚的气急败坏消失得无影无踪。都是自己的错,早知如此,根本就不应该让她进宫去,以伊容的脾气,肯定是把危险两个字忘在脑后,行动起来肯定是不管不顾的。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立即浮上了几许歉然。
“英娘,刚才我的话太重了,对不起,我一时气昏头了!”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了异样的声音,一抬头却看见英娘正在流泪,不由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将她揽在了怀里。
“我当时正在王皇后那里,突然听得宫人来报,说是伊容求了圣上去了淑宁殿,我当时就愣了。王皇后虽然病着,但也立刻让宫女陪我去福宁殿,我一时气急,几乎冲撞了圣上……”
见妻子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悔意,又听到冲撞两个字,高俅此时又怎会辨不出当时的情景。赵佶那时自己就气性不好,若是因此而迁怒于英娘,那又岂是一介女流能够承受得起的?
将头埋在丈夫怀中,英娘的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了下来,一五一十地讲述起了当时地情景:“所幸圣上没有怪罪。只说那是伊容拼死要求,他心急如焚之下没有详加考虑就答应了。不过,圣上说若不是伊容一口咬定小时候得过天花←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进淑宁殿!”
伊容的话也能相信?这个时候,高俅已经无力去计较赵佶的心虚。
只能低着头细细思量了开来←刚刚从公孙胜那里得到消息,去给郑贵妃地七皇子种痘的正是道录院地一个道士,由于经过他所谓神手点过的官宦子弟确实没有一个染上天花,因此小有名气。而若不是公孙胜见机得快,这个家伙见机不妙恐怕就真的跑了。
“好了。如今只希望伊容吉人自有天相吧!”高俅安慰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这才松开了怀抱,“你也累了,先去好好休息,别想这么多,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尽管淑宁殿被禁军团团围住不许进出,但是,络绎不绝地信息还是不断传往福宁殿。当夜,赵佶几乎彻夜未眠,这不仅仅是忧心于爱子的生死。也不仅仅是忧心于宠妃的心绪,他更在乎的是,这样一件事情发生在宫闱中的严重后果。兹事体大。群臣肯定都得到了消息,而他虽然已经命人追查,但是,能否有结果还不得而知。
“圣上……”
赵佶不耐烦地转过头。见是曲风,脸色方才好看了些,但口气依旧很有些焦躁:“朕现在不想听什么政事,无论什么事情都暂且搁着。朕倒不相信,会有什么军国大事需要这个时候呈递进来!”
曲风被这一通话噎得一愣,好半晌才低声奏道:“回禀圣上,并非什么军国大事,而是高相公差人送来了一封奏疏,说是可以暂解圣上疑惑。”
听说是高俅命人送来的信,赵佶的脸上顿时有几分不自然,要知道,早先他放伊容进淑宁殿确实是考虑不周。只是,高俅这时候送奏疏进来又是那般?来不及细想,他便伸手从曲风那里接过奏疏,打开一览之后便脸色剧变,竟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朕还以为宫里好生生地怎么会闹天花,原来竟是为了这般!胡闹,简直是胡闹!”
身为君王,赵佶当然曾经听说过,当初京城闹天花的时候,曾经有不少道士出入达官显贵府邸,用一种奇妙的手法施加在那些年幼地孩子身上,从而让他们免遭天花荼毒。只不过,其中既有成功的例子,也不乏失败的往事,只是这都是有年头地事了′然京东河北时有天花病例,但罕有大规模爆发,郑贵妃又怎么会糊涂到去做这样的尝试?
“曲风!”
一旁的曲风见天子官家脸色阴晴不定,心里自然忐忑,偏生他又不知道奏疏中写的是什么,只能在那里干着急。突然听到这声厉喝,他顿时浑身一颤,连忙躬身应道:“小人在!”
“你现在就带人去高府,让伯章把他奏疏上提到地那个人交给你!”灯光下,赵佶的脸色显得异常狰狞,“然后把人带到这里来,朕要亲自问他!”
尽管不知道赵佶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曲风没有半点犹豫,答应了一声便连忙冲了出去←乃是入内内侍省的押班,几乎是内臣极品,因此,调动宫中部分禁卫不费吹灰之力。一刻钟之后,他便带着几十个人匆匆赶到了高府门外。
还不待他开口,两个高府门房便推出了一个被黑布罩头的人,二话不说地交给了他。曲风也不敢多问,喝令禁卫上前将人带上马车,又回头打了个招呼立刻便走。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赶回大内,曲风便喝令不许外传今日之事,自己则叫来两个心腹的小黄门,将那人押进了福宁殿。
“圣上,人已经带到。”
赵佶死死盯着那个被黑布罩住头脸的人,许久才迸出了一句话:
“将那黑布拿下来,朕倒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究竟是谁!”
曲风不敢有违,慌忙拿下了那人的罩头黑布。一看到那人头脸,他便立时认出了这个人。要知道,只要是宫中贵人首肯,道录院的不少道士都能够随意出入宫禁,而此人正是除了左街道录徐知常外,最得诸嫔妃信任的道士左明虚。宫中所用符水,一多半是徐知惩进来的,还有一小半便着落在这个左明虚身上。
赵佶当然也认出了这个曾经颇得宠信的道士,只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此人面目异常可憎←用刀子一般的目光在其人脸上打了个转,这才森然问道:“是你给小皇子用的所谓神药?”
情知事败,左明虚哪里还不明白生死只在君王一念之间,面如土色自不必说←不是那等精研道法的同僚,之所以频频出入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