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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满意地看着尽显沉稳的弟弟,目光中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欣慰,“人说上阵父子兵,你我既然是兄弟,我自然希望你能够独挡一面。我朝虽然重农,但是,商税同样是国库的重要来源,不说别地,你先后在杭州和华亭待过,应该知道其中的巨大利润!商人重利,若是不能让他们看到海外贸易的巨大利润,谁又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航行于海上?所以,你既然提举市舶司,便不能光顾着收税,还应该考虑一下其它的事。”
“其它的事?”高傑这下子疑惑了,虽说如今通过青龙镇北上高丽或南下交趾蒲甘等国的商人越来越多,但是,这海上贸易终究还是得靠海风,一般五六月起行十一二月归来,像如今的季节就已经接近了淡季。除了在华亭西北部那个新兴小镇继续砸钱之外,还有什么好做的?
见弟弟犯了疑惑,高俅便朝一旁的吴广元和金坚颔首示意。当下吴广元便开口道:“三公子,高相公的意思是,如今海上贸易虽然繁盛,但是,不少陆上的巨商还不敢贸然投身于海外,其中一则是为了航线,二则是为了海船。须知即使是来往高丽日本这条最为人熟悉的航道,十停之中也不免有一停葬身海底,至于南下南洋诸国就更不必说了。因此,朝廷要收更多的税,就需要更加安全的航道。需要更加结实地海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啊!”高傑不由惊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几分骇然。”这等大事,二哥可曾得到了圣上允准?”
“你以为我那么大胆子?”高俅没好气地瞪了大惊小怪的弟弟一眼。这才解释道,“你也应当知道,如今辽国虽然在与女真一战后元气大伤,但是,百足之虫±而不僵,只要辽国还有贤良能够看到危机,那么,他日结果如何未必可知。由于多年未曾交战,我朝在北部布置的兵力比不得西北,但是,倘若能够有一支精锐地海军,那么,到时必定能够发挥决定性的作用。”高傑顿时眼前一亮,极为振奋地道:“二哥地意思是。明里是鼓励改造海船以及探测航道,其真正目的却是为了抗辽而做准备?”
听到弟弟不假思索地便说出了抗辽两个字,高俅心中暗叹。即便是女真大败辽军的现在。人们依旧认为北方的大敌仍然是辽国,这是多少年以来根深蒂固的认识,一时半会要调整谈何容易?其实,若是女真真地节节胜利。那么,大宋要做的绝不是助女真抗辽,而是恕燕云十六州作为代价,帮助辽国扑灭女真!但是,如此战术就需要大宋空前强大的军队作为后盾,所以,西军固然不可少,海军同样不可或缺。若是如南宋那样等到南渡之后方才想到以海军抗金,那就黄花菜都凉了!
此时此刻,高俅也不想和高傑谈得太深,便笑着打气道:“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是圣上早就决定的,你尽管去做,若是有事,有我一个人做主!”
“有二哥撑腰,我还怕什么!”有了高俅这番话,高傑原本就是一个胆大的,哪里还有什么后怕,当即便拍了胸脯。”如今青龙镇有好几家船场,只要赏格一下,哪一家不会卖死力?这些商人都是跟着朝廷风向走的,朝廷认为哪家的船好,他们当然也会跟上,只是航线的问题……”他说着便露出了几丝犹豫,最后还是把心里话吐露了出来,“二哥,海船的问题好办,但是,航线都是那些出海多年的船老大把握地,是各家商行的宝贝,要他们献给朝廷,恐怕给他们多少钱也不会干!”
“你说得没错。”高俅也收起了笑脸,皱眉沉思了起来。大宋海船能够为一时之冠,除了先进的造船技术之外,还有便是将指南针应用到了航海上。但是,和后世船只配备有诸多仪表相比,这个时代地航海仍旧相当简陋,往往船长的判断更加重要,要探索出一条航道,往往需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心血,光是凭借重赏让他们拱手交出自然不行。
“高相公,我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见插话的是金坚,高俅立刻点了点头:“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高相公,倘若圣上能够同意,恐怕赐予实职才是最好地奖赏!”
见在座的人全都脸色大震,金坚也知道这想法过于匪夷所思,但是,既然已经是不吐不快,他索性把想法都抖露了出来。”朝廷平日也以虚衔赐予进纳之人,但是,一来这些虚衔最多不过八品,二来又有强买强卖之嫌,因此百姓大多不愿意,而航海图更是如此。若是能够让商人认识到献航海图的好处,那么……”
“成夫设想甚妙!”尽管知道金坚的主意很难被那些士大夫接受,但是,高俅却想到了一个别的途径。要知道,在高丽日本贸易多年之后,连家在航海上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倘若让连家献上海图,然后再厚赏作为示例,那么,事情便多有可为之处。
“成夫,你再好好设想一下,到时拟一份更详细的条陈给我,我看过之后立刻上书圣上!”嘱咐了金坚之后,高俅又对高傑道,“你回去之后先把那件事情落实下去,那些造船世家都有的是能耐,若是真的能够造出坚固耐用的海船,朝廷也可以考虑赐下牌匾,有了御赐牌匾,他们的生意恐怕就不仅仅是蒸蒸日上了!”
第十卷慧出西方完
第十一卷 第一章 哪堪平地波澜起
就在高俅一行南下的时候,京城赵府也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赵家父子都以为李格非回来能够顺理成章地了结这桩婚事,谁料李府之中尚未传来好消息,而本来住在赵府的小宛却突然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封信,说是不会误了赵明诚的婚事。
大惊之下,赵明诚也顾不得其他,再三央求了父亲,岂料赵挺之本意就是认为此女碍事,竟是担心节外生枝,一口回绝了儿子的要求。满心恍惚之下,赵明诚只得亲自到开封府报备,谁料两个推官全都是满脸难色。原来,赵挺之知道儿子不肯罢休,竟是和开封府事先就打了招呼。这下子,赵明诚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小宛却并没有走远,虽然自父母双亡后她便孤苦伶仃,但是,良好的教养仍然赋予了她不卑不亢的气度。在赵府的这些日子中,尽管有赵明诚的百般照拂,并未有一个下人敢在她的面前胡言乱语,但是,那种骨子里流露出的轻视她却能够看得出来′然已经不是周氏族人,但为人妾婢已经使得九泉之下的父母蒙羞,她又如何能够忍受旁人的这种目光。最最难熬的是,她隐约听赵挺之的两个侍妾说,李家至今未曾允婚,便全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诸般权衡后,小宛便趁着旁人不备的时候换上家仆的衣服出了赵府,包袱里却只带着当初赵明诚在成都府为她买的几件旧衣,而诸多首饰一件未取,银钱也是不动毫分。然而,真正出了赵府,她却觉得天下之大无可容身之处,一时间彷徨不已。
她自然不知道赵挺之为了寻找她而满城奔波,先是在一处极为便宜的客栈住了一晚。好容易熬到天亮,她便立刻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家客栈,毕竟。当年的山间小屋虽然简陋,却也收拾得干净,哪里有此间的乌烟瘴气。
可是,这京城又哪里是这么容易找到活计的?她一连找了五六处府邸,想自荐作使女,谁知竟全都被打了回票,不由更觉心灰意冷。直到这时,她方才明白京城住的官员全都最重家风。哪家都不会用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充内宅差遣。三天之后,眼见用两件衣服当地几十文钱已经消耗殆尽,她几乎是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幸好,正当她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终于又遭到一户人家拒绝时遇到了一个中年妇人。听说她父母双亡想找一份差事,那妇人先是问了她家中景况,又好生打量了一下她的人,思量片刻便说能够帮她。妇人先是将她带到了一处宅邸的角门,又和门房嘀咕了一阵,便笑着出来说她可以留在这家做事。
小宛原本还担心遇到了歹人。但转念一想横竖都只是一个死字。
便捏紧了母亲留下来的一支银簪,跟在那妇人后面进了府邸。这一路走来,她紧张的心情却渐渐淡了′说不是什么规制宏大的豪宅,但是,她却能够看得出一草一木都经过精心打理,很有几分儒雅地气息,就连看到的家人仆妇都不是等闲人物。此时,她知道自己是遇上了读书人家,不由心中忐忑。
到了一处偏堂,那领路的妇人见她脸色不好,便出言安慰道:“周姑娘,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了你的。有一等官员府邸挑使女都是看姿色,若有看中的,没几日便会收了作姨娘,我看你的心性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当然不会给你找这样的路子。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平素便是代那些贫寒人家的女儿找差事的,往来地都是京城里最为人称道地几家府邸,决计不会让你吃亏。”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宛明白对方不是有心打诳语。连忙千恩万谢,冷不丁却瞥见外面有人进来,慌忙低了头。
“秦妈妈,你说要引荐到我家的便是她么?”
小宛听那声音异常温和,又显得别样年轻,便知道多半是这家人的千金,忍不住抬头张望了一下。然而,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顿时呆若木鸡。若是来人风华绝代国色天香也就罢了,偏生那张脸正在她记忆深处。那是她曾经在一张画卷上见过地,犹如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淡雅清丽的女子,而她永远不会忘记,赵明诚面对着那一卷画露出的异样深情。而那个名字,也在那个时候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里——李清照。
看到小宛的第一眼,李清照便觉得这个女子不同寻常,绝非只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因此,在发觉对方一瞬间脸色煞白的时候,她便更感到奇怪↓几乎出自本能地开口问道:“你可曾读书识字?”
一旁的秦氏闻言大奇,连忙赔笑道:“不瞒小姐说,我是在路上遇到的她,见她着实可怜,又看着像是好使唤的机灵人,寻思上一次夫人提过要给小姐再添一个使女,所以我便带着她到这里来了↓有没有读过书我是不知道,不过,这天下女子哪能都像小姐这般识文断字出口成章?”
“秦妈妈这话就说得过了,男子能够读书科举,女子自然也能够出口成章!”李清照自然而然地吐出一句驳斥,但是,当她注意到小宛愈发难看地脸色时,心中的疑惑顿时再也难以掩住。只不过,当着秦氏的面,她却不想表露出来,而是径直点点头道:“这一次便劳烦秦妈妈了,鸣鹂,带秦妈妈到帐房去支一贯钱!”
秦氏自然连声称谢不迭,李清照身后的贴身侍女鸣鹂便领着她去了,此时,偏堂中便只剩下了李清照和小宛两人。
“看你刚刚的样子,莫非你认得我?”
听说自己已经可以留下来,小宛的心中却没有多少高兴,相反却生出了无穷无尽的苦涩,所以,当李清照这句话问上来的时候,她并不惊讶↓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抬起了头,神情满是决绝,随后深深施了一礼:“周宛见过李小姐!”
这一次却轮到李清照面色苍白,她的婚事之所以会生波,就是因为这个小宛。而五天前,她得知小宛自赵府失踪,赵明诚四处寻找地时候,心中还别有一番异样…知道,在转了一大圈之后,这个小宛竟到了自己府上,这人生际遇未免太无常了。
只不过,见小宛紧咬嘴唇神情坚强,她临到嘴边的责问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