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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钱庄虽然也设汇兑业务,却并非完全将它当作业务的最中心,而是以放贷和存取为主。按照一向的惯例,汇兑者每贯钱付息钱三十文,而高俅则把息钱降低到了二十五文,虽然只是五文的差额,却已经吸引了不少商人。而放贷则全凭抵押物估价,例如田产房产等按照五等估价,金银首饰等按照实际价值估价,一旦逾日不还,则收回抵押物。其他诸如为借贷人设置额度的做法,则大多数由高俅按照现代信用制度,再由几个经商数十年的老手一一裁定。其中甚至还设置了青苗钱!
在宋朝的这个时候,除了放贷之外,钱款不管存在哪里,都是不可能变出新钱的,正因为如此,当得知存入一贯钱一年能够有一百文的利息时,不少人都大为惊叹,但是。去存钱的大多都是家境中等的人家。
这些人地钱不够放高利贷,放在家里又没什么用,一听说有这样生钱的去处,全都把钱存了进来。而大观钱庄所定的借贷每贯钱每年二百文的利率,又让不少人心动不已。当年王安石变法所定的青苗钱利率也是百分之二十,若不是因为各地官府为了放青苗钱而硬性摊派,这样一条良法也不会那么快被废。
然而,在八家钱庄生意红红火火的时候,却也有人在背地里咬牙切齿,其中最最恼火的就是那些放高利贷的富民。高俅下江南之后。各色人等都受了不小地好处。唯有他们所受冲击最大。原因很简单,厘定田亩的时候,他们中间那些因进纳补官又从中操作的人全都被挑了出来。而且名字全部上了各处招贴的榜文;在此次钱庄开张之后,他们的高利贷又丧失了大部分市场。既然有利息更低的贷款可以考虑,谁会没事去借高利贷?除了那些穷得没法的赌徒,就连农户也会想方设法到钱庄去贷上几贯钱。
这一日晚间,一群肥头大耳的人便聚到了杭州城外的一个小庄园,愤恨不平地议论起了这些天的窘况。牢骚发多了,场面很快便激烈了起来,甚至有人直言不讳地叫嚣要报复←们不是什么读书人,大多是家里有一两个余钱,又不会经营之道。因此平日除了放高利贷,再买上几十亩余田收收租子,没有更好地生钱之法,谁知如今都被人堵得严严实实,因此自然是怨声载道。
“再这么下去!我们就得全家跳钱塘江了!”
一个满脸横肉地汉子狠狠地把酒杯扔在了地上,那清脆的咣当声顿时让满屋子的嘈杂消失得一干二净。”我们本想正正当当地过活,谁知别人连这条活路都不让,现在看来,我们除了造他娘地反。还能干些什么!”
一听到造反两个字,在座的众人全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大宋律法一向是官轻民重,当官的贪污个几万贯几十万贯也不过是流配沙门岛,而小民百姓偷上几贯钱就要处死,更不用提什么造反了。当日蜀中乱起的时候何等声势,最后还不是被镇压了下去?他们这些好事的都是看过杀人的,那咔嚓一刀下去,红的白的满地都是,要是落到自己身上,谁敢想象那后果?
“这种疯话就不要再说了!”墙角一个中年人终于站了起来,向四周伸手按了按,示意大家少安毋躁,“大家要记住,我们要的只不过是一条活路,所以万万不可太张狂!如今那些富商大贾都拿了好处,当官的人家也一样没遭到多少波及,像我们这样地人在朝廷没有势力,便只能自己设法自救!但自救也该有个章程,绝不能自己往刀口上撞!有些事情我们自己不能做,难道不能让别人做么?只要出了大事,朝廷恐怕不得不对这个姓高的有所发落,到了时候,任凭他的什么政令都只有一个废字!”
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全都连连点头,刚才那个开口骂娘的汉子甚至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高声叫好道:“何二哥的这个法子好!杀人不用血的软刀子,正好用来对付那些个当官的!何二哥你吩咐吧,只要是能做的我们绝不含糊!”
“绝不含糊!”
“何二哥你发话吧!”
见四周闹哄哄的,那个中年人不由露出了一丝得意地笑容。”大家都是兄弟,说不上什么吩咐不吩咐,只不过是我给大伙出一个主意罢了。大家应该知道,如今东南盛行明尊教,至少十户人家里,就有一个供着明尊。但凡信奉这个的,大多是赤贫的百姓,他们也不可能去那大观钱庄借钱,所以根本受不到那些政令的好处。只要煽动了他们,还愁这东南乱不起来么?”
那中年人虽然说得简单,但还是有人心存疑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些泥腿子都是不要命的,万一真的闹腾起来,恐怕难免会牵连到我们。再说,他们这些人齐心得很,煽动起来恐怕不容易?他们可是把明尊看得比什么都重。”
“煽动不起来?”中年人冷笑一声,脸上闪过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阴狠,“如果有谣言说官府要查禁明尊教,所有信教者一律枭首示众呢?如果官府派人砸了他们的祠堂呢?”
“这……”
此时,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以预见,若是那些光脚的汉子听说要查禁明尊教,信教的还要处死,那么,一定会爆发出一场大乱。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是那个姓高的有十万分本事也无法展开。可是,这主意也太过阴毒了,只要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泄露出去,那么,其他人肯定都会不得好死。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一片死寂,谁都不敢先说话。
那中年人一眼就猜透了这些人的意思,立刻轻轻拍了拍巴掌:“大家是担心被人出卖吧?其实我也担心这一点,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蹦醚不了几天,要是这一次还生出二心,那么,就洗干净了脖子等那一刀吧!”他信手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伸出手指弹了一下,意态自如地建议道,“这是一张誓约,大家所有人都往上头盖一个手印,只要有这份东西在,恐怕谁也不敢生出首告的心。这样一来,我们都好有个保障。要么全都可以活命,要么就全都去死!”他一边说一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盒印泥,一幅笑容可掬的样子。
听到这里,众人的脸色全都变了,有兴奋的,有害怕的,有担忧的,有释然的,人生百态尽在这一刻全数流露了出来。刚刚那个说话的汉子霍地站了起来,三两步上前把大拇指在印泥里一蹭,然后看也不看那文书一眼,狠狠地按了下去,嘴里还大声嚷嚷着:“我吴三就当第一个,反正没了活路,这一条命也不值钱,就赌上了!”
有了一个起头的,其他人自然也一个个跟在了后头,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神态畏缩的小老头←不安地看了众人一眼,支支吾吾地道:
“我……我还是算了吧,我还有几亩地,实在不行就硬捱下去也行。这风险太大了,我……我还是……”
“老刘头,你这说什么呢?”吴三一个转身逼了上去,满脸都是狞笑,“大伙儿都按了手印,唯独你推三阻四,怎么,准备出去了就出首告我们一把么?你可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要是你不加入,到时候她怎么样可没有人能保得准!”
最后那句赤裸裸的威胁顿时让小老头吓得浑身发抖,他死命地点点头,一骨碌爬起来把大拇指放在那印泥中,然后哆嗦着按在了文书上。
此时,屋子里方才响起了一阵如释重负的吁气声。
第十一卷 第三十六章 毁祠堂义愤填膺
宋朝的饮茶饮酒之风早已渐渐传入民间,因此有茶酒卖的不仅仅是城市中的酒肆茶馆,也有乡间路旁的小店。叫上三五个人,来上几角老酒,有钱的便加几碟下酒小菜,没钱的则就着酒聊聊新鲜事,这便是民众最大的休闲娱乐了。
在路边支撑几根竹竿,拉上大块油布,然后烧起炉灶吊上一壶酒,这便是一个最最平常的路边酒肆∧五张满是油腻的小木桌旁,几张条凳横七竖八地摆放那里,客人却只有寥寥几位,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海碗,里面是滚烫的黄酒。只见这些人一边不时捧起碗喝上一口,一边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操持这个酒肆的乃是夫妻两人,见今日生意不好,两个人便对视了一眼,男人不免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女人则伸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一下,挪动着步子来到路边张望,看了一阵子便惊喜交加地叫道:“有人来了!”
男人原本不信,待到看着十几个短打扮的汉子出现在视线中,脸上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从旁边又拿了一个满满的大酒壶吊了上去。一群人走近了,便有人高声叫道:“店家,快去热酒,每个人上三大碗!”
“好,好!”女人连忙应了,前前后后张罗了起来,可一阵安顿下来,却发觉来的客人太多,自己的桌凳竟然不够。情急之下,她只得满怀歉意地朝先头的几个客人打招呼,那几个客人原本还不愿意走,但是,后来的几个汉子上前在他们耳边嘀咕了一阵,这些人便立马放下酒钱,须臾走了个干净。店主夫妇见状虽然疑惑,却也心喜有钱可赚,哪里管这么多。
领头的短衫汉子见闲杂人等都走光了,便满面笑容地让所有人坐下。又示意店主端上黄酒。等到所有人面前都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黄酒,他才走到了自己的位子旁边,大声说道:“大家这些日子都辛苦了,我朱八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报答大家,就只能请大家在这里好好喝一顿酒了!那些大一点的馆子我们去不起,但是,大家今天在这小酒肆里尽管喝,无论多少。一律由我结账!”
“多谢八哥!”
一帮汉子都露出了感激的神情,也不嫌那酒碗烫手,一个个龇牙咧嘴地举起了酒碗,其中一个年纪较大地便嚷嚷道:“要不是八哥,兴许我们早就饿死了,更别说这时节还能够有口酒喝!为明尊修祠原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这几年多亏明尊护佑,我们的日子才会好过。大伙儿出这点力,原本就是应当的,你们说是不是?大伙儿说。是不是应该我们敬八哥一碗?”
“没错!”
一片附和声中。一群汉子齐齐将碗举起过头,高声叫道:“我们先敬八哥一碗!”
那朱八见别人举碗,心中一阵激荡。重重点了点头道:“好,大伙儿的心我领了!”
三碗酒下肚,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但是,酒肆的店主夫妇却吓了个半死。民间信明尊教的人固然多,然而,害怕明尊教的同样不少,甚至还有人说明尊教地信徒全都是茹毛饮血的凶徒。因此,听说这一帮子客人信的乃是明尊,夫妇俩不由心中叫苦。但一为性命,二为生计,他们只得打点精神来回添酒,脸上还得赔笑伺候着。
一伙人喝得正痛快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紧接着,一个人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八哥,八哥!”
朱八回头见是一个信教的表弟,立刻不由分说地拉了他在身旁坐下。又殷勤地劝他喝酒…知那新来的汉子死活不肯,只在那里大叫道:“都什么时候了,八哥你还有心思喝酒,明尊的祠堂都已经被人砸了!”
“什么?”
这下子不单单是朱八勃然色变,就连在座的其他汉子也霍地站了起来。为了修建祠堂,他们几乎拿出了这几年积攒的所有钱粮,轮流修了一个多月这才修好,所以才会相约到这个酒肆来庆祝一番。此时,朱八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