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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省吧,我的儿!”老头不耐烦的说,“昨天是昨天啊,今天是今天。昨天想过江不假,可现在我又不愿意去了。为什么?女婿女儿老婆孙子都不在了,没人欺负我了,干什么还要走?在家里多自在。”
倾城的脸渐渐变红了,仿佛染了淡淡的胭脂,眼睛也洇了薄薄一层水壳,成了半透明的银白色。
老头喝道:“站住!你想去哪儿?你想自己走?嘿嘿,没门!我救了你的命,你就得伺候我到死,你老子我还在这儿,你就哪儿都不能去!”
倾城转过身来,冷漠的望着老头。“我明白了。你活着,我就哪儿也不能去。”
倾城提着行李出了门,老头阴森森的凝视着他的背影,没有阻拦。
蜘蛛网。
大门上布满了棕色的蜘蛛网,倾城出不去了。他的目光顺着蜘蛛网爬上去,爬到天上。瓦蓝的天空被切成支离破碎的六棱形碎片,他现在知道自己被包围在弥天大网中。
倾城回来的时候看到老头冲他得意的笑,于是也换了一个优雅而美丽的微笑,仿佛唇角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下午阳光很好,倾城飞上屋顶,在半溶的积雪里找到了那把十字镐。
老头趿拉着鞋走出来,冲庭院里吐了口痰,仰着脸问:“你在上面干啥?”
倾城举着十字镐给他看。
“你想拿那破玩意干啥?杀我?嘿嘿,别作梦了,那破玩意只配刨粪!”老头说,“你快下来吧,那玩意杀不了人,你是不是想在我头上刨个坑?”
倾城就是这样干的。
老头死后,尸体迅速缩小、变形,成了一只绿皮大蜘蛛。
倾城丢掉染血的镐头,进厨房寻了一支芦柴棒,点燃,举着朝门外走去,一路点燃了柴火垛、磨房和探进院墙的柳树。蜘蛛网黯淡无光,美丽的红棕色已经消退,大片大片的被风吹走,露出了完整的天。
倾城回头凝望烈火中的庄园,心想,火烧得这样猛,我为什么还是冷?
回过头来再看,横亘在面前的是一片白得刺眼的雪岭,山下,碧螺谷里人来人往,箭靶状的庄园静静坐落在山谷中央,嘹亮的号角随着罡风飘到山上来,那是箭楼里的警卫在换岗。
绝岭之上,黑袍老人负手卓立,仿佛一尊冰雪铸就的雕像。
倾城终于知道,他还是没能飞出高阳的手心。千辛万苦昼夜逃亡,到头来脚下还是碧螺谷,他在迷梦中走过了千山万水,遇到了老人青年和孩子,其实他一直在原地踏步,他的一切遭遇都只是毒仙师实现安排好的梦中戏。
高阳转过头来,冷冷看着他。
倾城瞬时陷进了冰窟,浑身不自在,却又挣脱不了他的视线,仿佛被一双手勒住了喉咙,只消高阳一眨眼,脖子便会应声折断。
高阳没有眨眼,倾城甚至怀疑他本就是雪山的一部分,直到高阳开始说话他才知道,这个可怕的老人早就看穿他的底细了。
高阳忽然笑道:“你把缠绵悱恻散当水喝,太浪费了。”
倾城苦笑道:“不是我愿意浪费,人家太客气,我不好拒绝。要是你舍不得,可以从我身上拿走。”
高阳笑道:“缠绵悱恻散不是毒药,除了蓬莱玉枝无药可解,就算我有玉枝,你认为我会用在你身上吗?”
倾城摇头苦笑:“那就是更大的浪费了。”
高阳笑道:“你还挺有趣,你不怕死吗?”
“我怕死,你会因为我怕死就不杀我吗?”
高阳摇头道:“你走吧。”
倾城狐疑的望着他。
“从蛊精幻罗里闯出来的人,三百年来你是头一个,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蛊精幻罗……难道我遇见的一切,果真是你变出来的假象?”倾城半信半疑的问。
高阳莞尔一笑,从宽大的袍袖里探出右手,保养得体的手指修长白晰,整齐的指甲闪着淡绿色的幽光,那是翡翠石的色泽。
虚空一招,高阳右手五指渐渐伸长,变粗,成了五条细小的人偶模样,言笑款款,作揖拱手,恍若真人。
倾城仔细一看,正是先前遇见的老妪、男孩、妇人、壮汉和老者,在高阳掌心内又恍恍惚惚的浮现了一幢庄园,掌纹的阴影耸立起来,成了垂柳模样……那老妪看到倾城,竟伸着颈子冲他挥手微笑,又转身面向高阳跪拜,仿佛在替倾城乞求什么。那四个也冲了上来,推开老妪,跪在高阳面前指天划地,时而朝倾城投来怨恨的一瞥。
高阳哈哈一笑,一翻掌,庄园柳树遽然消失,男女老少也都化着绿光,钻进指尖去了。
倾城猛然醒悟,那老少五人就是高阳的蛊精,那绿光,想必就是李璧华所说的“碧血剑”了。
目睹了这一切,倾城心中五味杂陈,从前自以为了不得,今日见了高阳,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由有些心灰意冷,喟然叹道:“诸般色相,本是无常,仙师掌上有乾坤,在下服了,事到如今……”
他本想说“只求一死”,却因突然发现了高阳目中流露出的失望之色及时收声。“仙师,假如把你换做了我,你会选择再一次逃亡吗?”
“把我换做你?太可笑了!”高阳居然也会笑得很慈祥,这大大出乎倾城的意料。“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所谓的易地相处、将心比心,不过是愚者一厢情愿的幻想。每个人掌心都有一个世界,你的力量有多大,那个世界就有多么大,我能掌握你,你不能掌握我,这就是现实,想让我明白你的心情,除非你能掌握我。你的剑,拿回去吧!”
袍袖一卷,阿修罗魔剑化作一道红光,贯入倾城腰间的空鞘。
“在下明白了,多谢仙师指教!”高阳一番话激起了倾城的雄心,展开羽翼,义无反顾的飞向铅色的天空。
高阳忽然仰头喝道:“往南飞,迦林江畔见!”
他那毅然决然的神采震撼了倾城的心,他不相信那是为了他,一个无名晚辈,所放射出的如此强大的战意。
第二章迦林仙人
初春的草原最善变,一连两天,白天下暴雨,晚上大风雪,连续飞行两昼夜,朱雀之天翔结了厚厚一层冰甲,不能再飞了。
倾城漫无目的的走在草原上,这种天气里他找不到同路人,荒无人烟的原野上看不见人烟的痕迹。连续两天,他没有找到一口可吃的东西,可与内心相比,肉体的疲劳与饥饿实在算不上什么。
草地变成了泥淖,上一脚陷进去,下一脚就可能被冻在冰泥里,再也拔不出来,好心牧马人邀请他去他们的帐篷里避雨,可他不去,他知道自己只有三天时间,他不能浪费在温暖的帐篷里。
路过狮族部落时,一位好心的老大娘问他去哪里,她说:“东方来的孩子,你急匆匆的是要往哪儿去?”
他张开龟裂的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了。他不知道自己严重缺水,声带已经受伤了。
他痛苦的捏着喉咙,干巴巴的说:“我想回家。”
“你长了黑头发和黑眼睛却要去南方找你的家,你是个可怜的傻孩子。进来吧,喝碗酒耽误不了你的行程。”
倾城没进她的帐篷,两个男孩从她身后爬出来,冒着雨把盛满淡黄色青麦酒的羊角袋塞进他怀中,他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喝下一角酒才肯回去。
倾城分别抚摸了他们的光头,就在雨雪交加的草地上把一口袋烈酒吞下去了。
烈火在他胃里燃烧,他感到自己快要爆炸了。他把干瘪的酒袋还给男孩儿们,男孩儿们的笑声证明他们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倾城也学着他们那样哈哈大笑,拍拍他们的脑袋把他们撵回帐篷里去。他对老大娘说:“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一点也不冷了,我要上路了。”
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变得像个男人,他已经二十二岁了,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像男人那样说话,这威风凛凛的感觉使他忘记了命运的折磨。
一个轮廓出奇清晰的闪电从天空背面跃出来,东方的天际龟裂成厚实灰暗的碎片,闪电就在碎片间瑟瑟游走,给天穹镶上了银色的花纹。
倾城朝着打闪的方向飞奔,拂面而过的风,带走了他身体里的灰尘与杂质,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游荡在玄武大草原上空千万年的神秘魔力注入他的体内,安抚了焦灼混乱的心灵。
倾城睁大眼睛凝望天边,向未来投去惊鸿一瞥。
山路到了尽头的时候,他已置身千尺孤峰,滔滔水声压住了咆哮的风雪,一道银龙在崇山峻岭间迤逦而行,泛起白沫的河水里漂着浮冰,每到峰回路转处,万匹奔马般的惊涛便冲天而起,波光潋滟冰屑横飞。
他像个走进童话世界的孩子那样兴奋的手舞足蹈,展开朱雀之天翔,借着风力飘下山崖,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牵引了他的身躯,那温暖博大的感觉与风雪截然不同,倾城感到它在吸引自己,像根无形的绳子,要把他带到某个地方去。
倾城想象自己变成了风筝,正被一个莫名的生物操纵,现在它要收回风筝了,它也许是一个栖息在江中某个魔力漩涡中的水妖,在吐纳气息的时候顺便捕捉鸟雀当食物;也许是在风雪中修行的秘宗喇嘛,被倾城的闯入打扰了入定,恼怒之下决定惩罚他;更可能是高阳的把戏,深不可测的毒仙师已经先一步来到了江畔,等待他的自投罗网……
倾城奋力挣扎,可与那道温和的气机相比,他的挣扎好比蜉蝣撼大树。
忽然一股绝大力道自背后袭来,要将他拉回岸上,回头一看,白发黑袍的高阳卓立江畔,遥遥的招了招手,自己就不由自主的倒飞回去。
倾城大惊,本能的吸了口气,猛力朝着那气机飞去,僵持良久,竟然挣脱了高阳的控制。
身子骤然一轻,随着那气机飞向江对岸,落进一个碧草如茵的峡谷。带他来此的气机凝结在峡谷上空,成了一座透明的结界,阻止风雪侵入。紧追不舍的高阳也被挡在谷外,苍鹰般悬在高空,成了一个黑点。
倾城落在草地上,举目远眺,只见山谷内遍植青松,郁郁森森,密林深处露出一角佛塔,远远的传来诵经声。
眼瞅着天色将晚,心想,说不定那佛塔就是迦林的隐居之地。于是朝着佛塔那方走去。
忽听身后一声厉吼,狂风扑面,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从树林里跳出来,扑到跟前。
倾城闪身拔剑,却听那猛虎腹中竟然发出了人言:“阁下可是天香君叶倾城?”听嗓音像个小男孩。
倾城一楞,警惕的反问:“你遇见每个人都这样问吗?”
那老虎发出一阵笑声,说道:“阁下有此一问,定是倾城殿下无疑了。请随我来,我家长老等候多时了。”说罢径自朝佛塔走去。
落到这般境地,倾城反而见怪不怪,也不多想,跟着老虎进了塔。
七层宝塔,倒有六层是香烟缭绕的佛堂,金刚、力士、罗汉、菩萨一应俱全,佛像虽小,雕工却无比的精致,倾城看得流连忘返,看得多了,不觉有些奇怪,心想,这些佛像似乎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特别是观音像,最是传神,眼角眉梢总有些似曾相识,想来想去,居然想到了雷泽基地里雷仙子娥眉的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