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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通念了声佛,正色的说:“陛下,我的学问不是用来卖弄的。想让我做什么您就开口吧。”
图特可汗不屑的说:“我想让你做的你都能做到吗?假如你无所不能,自己不当汗王?”
神通冷笑道:“这就是陛下的愿望吗?”
图特可汗被激怒了,他大声质问神通:“那么,现在我要求你杀掉苍天人的皇帝,你也能做到?”
神通嘴角泌出了嘲讽的微笑:“您确定?陛下,您只有一次机会。”
图特可汗站起来,满不在乎的说:“这一次机会就赏给牲畜吧,你要是真有神通,就让夫瑞战士的牲口变得像老虎一样勇猛--高贵的人不希罕从谎言里得到虚假的安慰。”
神通微微一笑,对陛下也失去了原本的恭敬。
“我从北方走到这里,经过了八十一个国家,那些国家的君主都不认为自己比佛祖更了不起。”
图特可汗哈哈大笑,反问道:“你可曾去过苍天人的国家,你可曾见过苍天人的君主,他们又向你提出了怎样的要求呢?”
神通摇头道:“苍天人有两个国王,我只能替流着贵族之血的王祝福。”他走到摩兰面前说:“尊贵的太子,你想重新夺回本属于你的一切吗?”
摩兰心头一阵狂喜,不敢相信天大的幸运就这样落在自己的头上了。
他警惕的打量着貌似年轻的活佛,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两百年前曾是大哲寺的首席僧官,两百年的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衰老的痕迹,这足以证明他拥有着超越凡人想象的法力。
图特可汗的冷笑惊醒了他的美梦。端坐在御座上的汗王告诉他的客人:“如果你认为一个和尚的祝福比夫瑞人的支持更重要,就请离开皇宫。”
摩兰犹豫了。
是啊,为了神通活佛得罪图特可汗,是不是太傻了?
他向绯云投去求助的目光,得到的却是毫无意义的微笑。
“随便怎样都好。”绯云的笑容告诉他,“汗王或者活佛,得罪谁都无所谓。”
绯云超然度外的笑容里毫不遮掩的流露出强大的自信,摩兰被这自信激怒了,他毅然决然的告诉活佛:“我要你杀死楠·帝释天!”话是对神通说的,眼睛却紧盯着绯云。“前妻被杀也不在乎吗?”他暗地里将了绯云一军。
“您不能这样,太子殿下。”绯云果然不答应了,“暗杀并不能解决问题,只能让你的灵魂备受内疚的煎熬。”
“看这些苍天小丑哪!居然在我的宫殿里讲起灵魂来了!”汗王哈哈大笑。将军和大臣们也捂着嘴偷笑。
摩兰的脸因羞辱涨的通红,他凶狠的警告绯云:“注意你的身分!”
“我完全是为了您,殿下,如果布伦修德公主还活着,一定也会这么做。”
“闭上你的嘴!”摩兰恼羞成怒。
汗王和他的臣子们哄堂大笑,连侏儒弄臣也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神通活佛怪有趣的打量着绯云,不怀好意的问道:“你什么事都插一脚,还要主子干什么?”
汗王也揉着笑痛的肚皮问摩兰:“你们到底谁是主子,这就是你们苍天人的规矩?”
摩兰不说话,眼里藏着一团火。
绯云垂下头去,嘴角挂着无奈的苦笑。
神通问摩兰:“殿下,您确定要杀死楠·帝释天?”
摩兰沉默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沮丧的说:“楠·帝释天并不可怕,真正该死的是朱雀人叶倾城。”
自打开战以来,这个外乡人的名字已经成了大草原上的传奇,操纵魔力的美少年,算无遗策的军师,苍天军人的精神偶像,经过无数次的想象与夸大后,这个名字已经成了压在夫瑞君臣心口的一块巨石,更何况他背后还有整个孔雀帝国的支持。
绯云又忍不住插嘴了:“楠·帝释天也好,叶倾城也好,殿下可以光明正大的击败他们!”
摩兰尚未发作,图特可汗忽然冷笑道:“了不起的勇士西古尔德·绯云,假如你真心替主子分忧解难,为什么不去杀掉篡位的女魔和惑国的妖人!”杀了叶倾城就等于向孔雀帝国宣战,图特可汗很高兴有人背这个黑锅。
“假如非如此不可,殿下,就让我去吧。”
摩兰在他眼里看到了痛楚与忧伤,还有叫人心悸的坚定。
“活佛,拜托您了!”
“如您所愿。”一枚檀香念珠在神通掌心碎成了粉末,浓烈的香气里透着血腥味。
绯云摇头叹息。
图特可汗站起身来,沉着脸宣布:“现在你们不是我的客人了!”
摩兰和绯云回了寓所。
摩兰灰心丧气,一心想离开金帐城,绯云却正色的说:“虽然汗王不再支持我们,可毕竟对殿下有恩在先,战争结束之前,我不会离开金帐城。”
“留下给图特当保镖?”
“如果殿下允许。”
“如果我不答应呢?”
“殿下去哪里绯云便去哪里。”
“我要回……”摩兰把“苍天”二字强咽了回去,苦涩的幻想着当初如果没有离开忉利城现在会怎样。“都怪你!我本该是宰相,可现在却成了阶下囚!”
“呵呵,殿下说什么呢,要是布伦修德公主看到,可是会很伤心的啊。”
“让布伦修德安静一会儿罢!”摩兰愤怒的摔上了门。
一同被赶出皇宫的还有神通活佛。
门外有跪倒了黑压压一片善男信女,拄着拐杖的老人匍匐在他脚下,愿意奉献出全部家财,只求能够被允许亲吻活佛的脚;鹰族、牛族、象族和狮族的长老也来了,他们带来了丰厚的礼物,请求神通活佛帮助他们度过刀兵劫难。
他说:“我已经答应了汗王,要让你们的牲口勇猛赛过豺狼,现在就把佛陀赐给你们的守护神牵过来吧,我将履行我的诺言。”
矫健的鹰,忠诚的牛,强壮的象和勇猛的狮子,被带到神通活佛面前,经他透明的手掌抚摸后,野兽与飞禽发出了威武的声音。
神通告诉众长老:“把你们的家神送上战场!从现在开始,它们将变得比小姑娘更听话,比阿修罗更凶狠,当夫瑞的战士与家神发起猛攻,大草原上没人可以抵挡,这就是我的祝福。”说完这些话,他就收下了堆满广场的财宝,分发给饥民。
离开金帐城前,他冲着皇宫的方向合十道:“陛下,我已经履行我的诺言。夫瑞皇室三代礼佛的恩情,神通已经代表毗卢寺偿还给您了。”
当这些话传到图特可汗耳朵里的时候,倨傲的汗王后悔了,他自言自语的说:“说不定他真是个活佛。”
大元帅海江被派去追赶活佛。他在城门前拦住神通,魁梧的身躯像树叶一样飘下马背。
海江跪在神通脚下:“活佛啊,请看在我老师的分上原谅我的不敬吧!”
神通冰雕般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起来吧,迦林的门徒。我不会再回夫瑞人的皇宫了。”
“那么您要往何处去呢?活佛啊,在草原上没有比金帐城更好的地方了。”
“我要穿过黑森林到朱雀人那里去,迦林的门徒,我预感到我唯一的弟子梅尔舒迪林遭遇了不幸,我在虚空里跟他的灵魂对话,他向我哭诉,一个女人害死了他。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可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一切查清楚。”
“活佛啊,我是多么舍不得您走,如果您真的要走,就带我一起去吧!”
“迦林的门徒,你不要再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了。你的师兄猛军死在敌人手中,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
“可是,仁慈的活佛,毗卢寺的戒律禁止报仇啊。”
神通不屑的说:“法王厅的人老了。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一直在变化,有些戒律已经过时了。”
海江不再说什么了,在毗卢寺里,神通是出了名的激进人物,两百年的修行并没磨光他的火气。
“迦林的门徒,我在你脸上看到了不祥之兆。”
“我会战死吗?”海江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神通微微一笑,指尖在他印堂滑过,锋利的指甲割破了皮肤,一滴黑色的血渗出来。“现在不会了。”
他告诫海江:“记住,我只能救你一次!”
海江恭恭敬敬的给神通磕了三个头。
神通走了,留下了一个祝福和一个诅咒。
得到神通加持的鹰、牛、狮、象将在战场让苍天人大吃一惊,交战以来,他们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苦口。
那场平原战役,成了“夫瑞”这个种姓最后的骄傲。
大战前夜,被诅咒的倾城作了个噩梦。
梦见自己登上了高高的山峰,在云端展翅飞翔,从一柱山峰飞到另一柱,在山颠石头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忽然,他感到脚下震动,大地摇晃,有着五柱孤峰的大山猛然崩溃了,他被埋在了黑暗的深渊里,石头逼上来,碾碎他的骨头,他看见乳白色的峰峦间吹着透明的风,粉红的血肉埋葬在大地深处。
在昏暗的烛光里睁开眼睛,他看到熟悉的面孔悬在头上,走马灯似的旋转着,他生气的说:“别转了,我头晕……”
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病了。
楠·帝释天和纳兰婉容坐在床的两侧,焦急的交谈着,倾城耳朵里嗡嗡的响,听不见她们谈论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变得纸一样白,他想告诉她们他很渴,可是一开口,嗓子就刀割似的痛。他推开被子,想让风吹吹燥热的身子,纳兰尖叫一声,流着泪按住他的手。
楠把被子给他裹得紧紧的,又加盖了自己的虎皮大氅。
倾城懊恼的说:“你们想把我闷死啊!”
这回她俩听见了。
纳兰擦着眼泪对阿楠说:“妳瞧,他都病得不知道冷暖了……”
楠握着他的手,在他耳畔柔声低语,可是倾城听不见。他只知道自己热得要死,殊不知在被阿楠紧紧攥着的那只手掌,比冰块还冷,他全身都冷的像冰,可他自己还以为热得受不了呢!
军医来了,带着助手进了帐篷,把女人赶出门外。
楠在门前烦躁的走来走去。纳兰呆呆的站在墙角,弯刀拔出来又按下去,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刀鞘,发出心烦意乱的噪声。
军医终于出来了。
军医摇摇头,告诉女人们他没有办法。汤药灌下去多少,病人就原封不动的吐出来多少,他也使用针灸,火热的银针一刺进他的皮肤就结了冰,稍稍用力就折断了。
军医走了。
两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含着泪。
出兵的时间到了,将士们都在等候,本来,倾城应该在出战前给将士们祝福的,可现在,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女人们必须离开了,她们一想到要带着心事上战场,就一脸不想活了的表情。
倾城忽然坐起来,强忍着针刺般的头痛,笑嘻嘻的说:“我要起床啦,姑娘请回避。”
“面向遥远的清宫,我们于此地聚集,匍匐在您脚下祈祷。无所不在的圣灵,请展开圣洁的羽翼,将宁静赐予不幸者,安抚恐慌的心灵!”
倾城在高高的祭坛上,祷告着神圣的咒文,人们看到祝福像天鹅的羽毛,像枫树的落叶,从他手中来。白色的幸运落在了战士们的盔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