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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生理原因,脾气会变的异常暴躁,阿琪夫人也不例外,有事无事时总是跑到春江金鹏的书房,一唠叨就是一整天。
话题大抵是要他别再摆弄无用的书画木雕,堂堂王爷理应出将入相光宗耀祖,别总缩在房里刻刻画画像个下贱工匠。当然,这些话从妇人的口中说出来还要难听百倍。
春江金鹏实在烦了,就把工作室搬到开屏园后院的扁雀轩。那时侯扁雀轩还只是大内医宫,除了长住的病人外还余下很多空房间。春江金鹏在扁雀轩找了个小楼,此后一和妻子吵架,就搬到那里过夜。
“就是这里,现在是二姐的闺房。”无错拍了拍床头。
“爹总是不回家,娘就起了疑心。不知道哪个长舌妇背后挑拨,说父亲另有新欢,每天都到开屏园和一个漂亮姑娘幽会。”
阿琪夫人听了火冒三丈,当下就去找丈夫对质。春江金鹏当然矢口否认,极力解释说“的确有见过一个女孩,不过那是他的亲侄女水月公主,他们在一起当然不是所谓的‘谈情说爱’,只是教小公主木偶雕刻。”
阿琪夫人疑心重,当然不信丈夫的话,逢人就说他负心,想勾引帝国公主借以攀龙附凤。春江春鹏极爱面子,可以任由妻子在家里胡闹,去不能忍受外人嘲笑。夫妻俩大吵了一架,此后再也没和好。
阿琪夫人伤心欲决,整天寻死觅活,刚开始春江金鹏还紧张的不得了,后来发现她只是说说而已,认定鸡都没杀过的女人不可能有勇气自杀,就不再在意了。
阿琪夫人见哭闹上吊都无法挽回丈夫的心,日益苦恼绝望,就在郁闷的日子里,她看了一场不该看的戏剧《美狄娅》。旧世界大剧作家的名著把幻灭的小妇人教唆成疯狂的巫女,她决定学习剧中的女英雄,让负心的丈夫后悔伤心一辈子。某个夜晚,她把三个孩子锁在洒满桐油的柴房,然后点了火。
火被及时扑灭,孩子们幸免于难。哭泣着冲出火窟的无心无错扑进被内疚折磨的泪流满面的母亲怀中,接着又亲吻了喜极而泣的父亲。至于无瑕,则在脱险后第一次运用了超人的头脑,反复计算推测,终于解开了“火灾”的真相,然后嘴角绽放冷笑。当母亲哭哭泣泣像大女儿招手时,这冷笑就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内疚与悔恨在时间流逝中渐渐消磨,不可能成为维持幸福生活的动力,没过多久,夫妇俩又开始吵架。阿琪已经忘记了期待儿女自火海中得救时的心情,把那场蓄意谋杀当成展现女人力量的光荣战役在丈夫面前炫耀,借此警告他“小心点儿”。春江金鹏当然不相信,依旧我行我素,在笔墨与刻刀的天地中享受现实生活不可奢求的满足。
于是阿琪夫人更加苦恼,认为丈夫“总是不肯听劝,宁可跟木头玩具说话,也不愿多花时间陪我”是被“妖怪迷了心窍”。作为称职的妻子,她当然不能纵容丈夫沉湎下去,立刻付诸行动,烧掉了丈夫的书房。事后想起扁雀轩中还有一个“妖怪巢”,就不辞辛苦的跑去打扫。
春江金鹏那时正带着儿女去开屏园踏青,回到扁雀轩歇脚时发现书房一片狼藉,而妻子正兴高采烈的撕扯着他的画稿。一怒之下他平生第一次打了阿琪夫人。
小时候他叫她表姐,相爱时叫她阿琪,结婚后叫她夫人,现在……他骂她是泼妇……
阿琪无法接受现实,倔强认为自己才是正确。付出好心却没好报,她决计不会白白挨打,于是错误的抓起了尖刀。
春江金鹏是书生,害怕武器是天经地义。发疯的妻子钗横发乱,锋利的剪刀寒光闪闪,灯影摇红下女人的哭喊孩子的悲泣自己乱如麻心绪,这一切都促使他本能的选择了逃跑,跑了两步后身为父亲的责任又逼迫他不得不回头保护孩子,犹豫间疯癫的阿琪夫人已经冲了上来。不知是不忍心还是不小心,她重重滑倒在丈夫面前,剪刀也飞出老远。
“阿爹……快绑住她!”年方八岁的无瑕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捆绳子,天真的眨着眼睛帮助父亲制服母亲。阿琪夫人被绑在床上挣不脱,就声嘶力竭的哭骂,骂丈夫不成器,骂女儿没良心。
“阿爹,让娘独自休息一会吧。”春江金鹏自己没主意,又不想听妻子哭闹,就听了无瑕的话,右手抱着无错左手牵着无心出门喘口气。
弯弯新月刚刚爬上柳树稍,深深庭院水般纯净,一切都是朦胧的半透明包括那声凄厉的惨叫。
春江金鹏急匆匆跑回房去,恰好看到染血的剪刀自垂死的妻子喉管拔出的。无瑕剪断了母亲的喉咙,天真的以为“从此以后,家里就会清净”。
其实无瑕很像她娘阿琪夫人。高傲、聪明、好强、狠毒、自命不凡……甚至连讨厌吵闹的习惯都继承了,唯一的区别在于8岁的小女孩还什么也不懂,不懂被杀的母亲不能再复生。小孩子最危险,因为他们不懂后果,“喜欢就要,不喜欢就除掉”孩子的准则类似凶猛的肉食动物,张大之后,大部分则改吃草了。
“阿爹……娘以后再也不会烦你了。”杀人凶手天真无邪的微笑道,手提着血淋淋的剪刀,那表情好象在等着父亲表扬。
吵架归吵架,春江金鹏心地还是深爱妻子的,可事已至此,又能把女儿怎样?这个心病就此作下,从那以后他对大女儿又恨又怕。
“姐姐……阿娘怎么了?好红啊……”6岁无心抱着小弟怯懦的靠近床头,更小的无错什么也不懂,可毕竟母子连心,他悲伤的大哭,眼中和心底永远记下了那抹夺去母亲的血红这正是晕血症的根源。
阿琪的死是见不得人的丑事,一家人连夜把尸体埋在凤栖林。
“今天是母亲的奠日,所以无心才会让我留在这里吧。”无错眼中依稀有泪。
故事在死者长眠后落下帷幕,记忆却将永远啃噬生者的魂灵,留下各不相同的烙印。
从那以后,春江金鹏也变得神经质,对大女儿无瑕总是抱持着无可宣泄的恐惧与憎恨,人生准则也大为转变,对名利充满不切实际的狂热。
无心对母亲“患出血症不治身亡”深信不疑,立誓学医,不再让病魔夺去挚爱的亲人。张大后慢慢明白了真相,往事不堪回首,她只有强迫自己遗忘,唯一不变的是悬壶济世的天真梦想。
最小的无错只从母亲的死中学会了胆怯,那夜的晓风残月留下对黑的恐惧,母亲垂死的叹息……颈项间浓郁的猩红刻下对血的憎恶,姐姐手中锋利的剪刀把死亡的光影投映在孩子心间,直到长大也不敢正视武器。
至于无瑕,好象从此迷上了血的气息,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心狠手辣。
倾城走下床,推开花窗,把新月请进斗室。
“当瓦尔基丽雅女神降落在高高的桅杆,海风为我热烈欢呼,迎接死亡之吻印上勇者的唇,即便走进坟墓,也将永远拒绝亲人怜悯的声音,‘哭泣的眼泪使我的创口流血,祝福的微笑则化做满怀玫瑰。’……”作为回报,他在夜风中轻声吟唱起妙手偶得的短歌,清雅的歌声澎湃着最深沉的勇气,帮无错挣脱灰暗的回忆。
“这是……”
“勇者的歌。”
“勇者……”
“倘若没有战场,就战胜自己。回忆没有明天,你却有,若想改变自己,就从学习遗忘开始。”
无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还小,不能完全理解倾城的话。
莞尔一笑后倾城道:“说到讲故事,我也很擅长呢。”
“哇哦……那就请姐姐讲述自己的罗曼史吧!”无错毕竟还是孩子,伤心过后依旧天真。
“罗曼史!?你欠揍啊……”
“呵呵……害羞了?……啊……我的头……”
小楼明月罗纱窗,微风笑语天上人间。
倾城刻意选择了粗犷豪放的北欧故事,旧世界古老的神话把无错带入了瓦尔哈拉殿堂,为众神与恩赫里亚奉上崇敬。战争女郎投下奥丁神矛,在少年的心中开了一扇瞻仰英雄之路的天窗。当听到雅尔哈康再也找不到对手,在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中点燃华丽的宫殿,端坐于烈火中畅饮美酒,洒脱的拥抱死亡……无错不禁为之流下崇拜的热泪。偶像的力量可以改变人的性格,特别对天真无邪的孩子最有效。
无错的生命从这一夜开始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这转变是对还是错,多年以后才可见分晓。
“一定要从这么高的楼上跳下去?”
“废话!不敢?胆小鬼!”
“我……我跳了!”
“小心……笨蛋……”
“哈哈……我就知道倾城姐姐最好心,一定会接住我。”
两条人影穿行在凤栖林中,倾城在无错的带领下找到了阿琪夫人的坟墓,默默祷告后献上鲜花。
“娘……无错来看你了……”儿时种种早已模糊不清,母亲的音容笑貌却清晰的仿佛触手可及,慈爱的目光似乎正自冰冷的坟墓中望着自己姗姗学步,墓碑上点点滴滴的朝露,恰似思念的泪痕……
一手轻抚墓碑,一手按上无错额头,倾城借助神的力量,在阴阳两界之间,为天人永隔的母子架了一座桥。
“娘……我……好想你……”嘴角露出微笑,无错恍恍惚惚睡着了。
“人世间已无可留恋,倘若有梦,请去天上寻找;借助星辰之眼,您将永远守护亲人。
阿琪夫人,再见了……“挥手将幽灵送上苍穹,倾城抱起无错转身离去。
“奇怪……还有尘念么?”阿琪夫人的魂魄盘旋不去,似乎在等待什么。
果然林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白衣少女挎着小竹篮踏月而来。拂去坟上落叶,无心放下花篮,坐在碑旁低声细语说着谁也听不到的心里话,阿琪夫人的灵魂则欣喜的环绕在她身旁。这时倾城惊讶的发现,无心就像洞彻三界的吉祥天女,竟然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母亲。
今夜的来访者还不止于此,当脚步声再次传来时,无心也匆匆拭去泪水躲进树林,回头一瞥间倾城发现她篮中除了康乃馨,还有一束织女梅……
春江金鹏望着妻子长眠之地伫立良久,身旁的依邪那美则默默的将花果祭品摆放整齐,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将一卷画打开,点燃,烟灰冉冉落下,混在黄土一抔中。
“那美!?”烧的是春江金鹏送她的新画《独自莫凭栏》。
“我喜欢的东西也该分给她,独自莫凭栏。”依邪那美的解释莫名其妙,阿琪夫人却心领神会,驾着缭绕的香烟,安心飞上九重天。
“娘说……看到我们幸福的过日子,她很开心……现在唯一挂念的,就是无瑕大姐……”
无错含糊不清的梦话,为这次特别的家庭聚会画下意犹未尽的句号。
第四章稷下剪影
在柯宇明亲自将水月的回信送到倾城手中时,他已经被环境和命运磨练成了不可能更加称职的帝国公主。不但和无心无错姐弟俩建立了诚挚的友谊,在与“父王”春江金鹏的交涉中也取得了可喜的进展。
三次长谈後春江金鹏终於意识到这个异国美少年的价值远远不止於博得一笑,倾城远超时代的知识、才华,绝不比锺天地灵气於一身的容貌逊色,特别是谈到旧世界文学、绘画、雕塑等艺术时,他独特甚至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