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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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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没有交手。”
  “为什么?”
  “他说,他与我素昧平生且无冤无仇,何必为上一代的纠纷拼个你死我活?我向他列举我们沈家有多少亲人死在郭家人手里,他说他也可以列出同样的名单来。但他向我保证,他很晚才知道这些事,且从未参与过任何一次行动。他只想好好地过自己喜欢过的生活,如此而已。他甚至还说,既然我千里迢迢地到了这荒无人烟的西北,他愿意请我吃一顿本地最好的羊肉泡馍,算是尽地主之谊。”说到这里,她脸上忽现柔和之色:“他很穷,却很大方。”
  苏风沂叹道:“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冤冤相报何时了——”
  “可惜这世上的对错并不由我们来决定,”沈轻禅苦笑,“可是他还是被我一句话给骗到了这里。——临走时我告诉他,我的几个哥哥正雇人全力追杀郭倾竹,已令他不止一次受过重伤。他担心大哥的安危,果然跟了过来。我们在路上同行了三个月,相安无事。可我现在十分后悔……也许不告诉他这些,让他留在西北反而安全。现在我怎么劝他走他也不肯。实际上,他已被我的几个兄弟牢牢盯上,就算想走也走不掉。”
  “所以你只好总和他呆在一起,好让你兄弟投鼠忌器?”
  “郭倾竹杀了我的大哥和五哥,手段残忍,且一直发誓要将沈家斩尽杀绝。我不可能原谅他,他更不可能原谅我们。”说这话时,她的手是冰凉的,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他若知道我与倾葵的事,也不会原谅倾葵,肯定会先杀了我。我的家人也不会放过我。”
  苏风沂的心陡然一寒,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倾葵和我都避免谈论此事,过一天算一天罢。”
  苏风沂愣住,无语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沈轻禅又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禅’字么?”
  苏风沂摇了摇头。
  “因为倾葵的父亲叫‘郭启禅’。我爹给我们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告诉我们,沈郭两家的后代不可能结合在一起。”
  见她目中一片迷茫,苏风沂握住她的手,轻轻道:“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昨天夜里我见过郭倾竹,和他交了手,我刺瞎了他的一只眼珠,算是替你报了仇。”
  她以为听见这个消息她会高兴,不料她身子猛地一抖,颤声道:“你……你怎会刺瞎他的眼睛?你的武功远不如他!”
  “他太骄傲,才会失手。”
  她幽幽地叹了一声:“我虽要多谢你替我报了仇,不过,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有什么后果?”
  “因为有个郭倾竹,我们两家几乎势均力敌。虽说沈家人多势众,但我们家大业大,有镖局的生意要照顾,实际上匀不出很多人手来对付郭氏兄弟。何况郭倾竹武功高强,又总在暗处,多半时候是我们着了他的道儿。一旦他受了重伤,形势就倒转过来。倾葵无人暗中照应,会很危险……”
  苏风沂一听,出了一身冷汗,忙道:“你放心,咱们至少还有唐蘅。”
  不知为什么,两个女人一想到唐蘅,亲切感由然而生。沈轻禅知道唐蘅的武功远在他实际的排名之上。两人对视片刻,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儿,知她越想越怕,沈轻禅揪了揪苏风沂的脸蛋,强笑:“咱们说点别的吧。别为我担心,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双双逃走。”
  夜凉如水。
  两人缩进被子里,各怀心事,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着墙头蟋蟀低鸣,楼外蛙声不断。接着“咚咚”两响,窗外已敲了二鼓。苏风沂忽然捅了捅沈轻禅,压低嗓子悄悄问道:
  “轻禅,问你一个女人的问题:那个……第一次会很痛么?”
  “第一次?什么第一次?”明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沈轻禅故意装糊涂。
  “第一次,你和他……”
  “我的第一次发生在唐门。”
  “说来听听,我想知道……”
  “很痛。痛得要命。痛到你会恨这个人,会大半年都不想理他。”
  “真的?”
  “反正我是这样的,何况我不喜欢那个人。若不是为了弄到那把剑,我也不会这么做。”
  过了一会儿,见苏风沂怔怔地没有回话,又道:“没事,第二次就好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怎能把你教坏……”
  黑暗中,苏风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烛光下,他的肌肤是银色的。他像往日那样浅浅地眯着眼从一旁打量她。
  ——你妈妈是丫环,你也是丫环。你知道什么是通房丫环?
  ——通房丫环的意思是,你妈妈是我父亲的,你是我的。
  淫荡的眼光将她里里外外地吞吐着。
  给我倒杯茶。
  她战战兢兢地提起茶壶。
  他忽然一把捏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
  她听见衣裳撕裂之声。
  那只滑腻的手无处不在。
  她咬了他,狠狠地咬了他。
  “太晚了,”苏风沂轻轻道,“睡吧。”
  ……
  他披着漆黑的斗篷,站在一棵树的阴影里,凄冷的月光洒下来,仿佛给那件纯丝的斗篷套上一层薄冰。
  他是杀手,正等待着主顾的到来。
  每次谈生意他都会选择一个开阔且充满阴影之处,将自己的脸藏在斗篷宽大的帽子里。狭窄的长剑竹棍般别在腰下。他的手一直握着剑把,森寒的剑气透过肌肤,水波般漾入他的眼眸。
  主顾准时到达,也披着一件斗篷。
  那是个姿态优雅的女人,年纪四十来岁,眼角边虽已有了细细的皱纹,却仍然很美。女人戴着一双长长墨绿色的手套,和斗篷的颜色完全一样。她笔直向他走去,在五尺之处稍停了片刻,眯着眼判断了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她要见的人,然后,显然得出了肯定的结论,她走到他面前,从容地摘下了手套和风帽,露出一张让每个见过她的男人无法忘记的面容。
  一双睿智的眼睛向人凝眸而视,他觉察到她的目光深处有一丝暗藏的坚硬。
  作为一个信誉良好的杀手,他的主顾中有不少女人。这些女人找到他时,一般都很紧张,因为暗杀毕竟不是一件好事,理由也多半说不出口。她们多半会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的要求,跟他讨价还价,反复叮嘱他保守机密,好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对于这些女人,他的态度会很宽容。每当她们躲躲闪闪如惊弓之鸟般与他会面时,他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自己是她们的保护人,甚至,是她们的大哥,她们的父亲,她们的偶像,她们的英雄。他很乐意为绝望中的女人解决各种难题。如果那个女人情绪激动泣不成声,他甚至还会请她到茶楼小坐,柔声细语地安慰她,向她保证,他一定会替她干掉那个浑蛋。
  而面前的这个女人显然不属于这一类。她像一个真正的主顾那样双眼直视,目光坚定。从她脸上他只读出了十二个字——“我出钱,你办事,谁也别糊弄谁。”
  “他们说你杀过很多人,”女人道,“无论多么困难的任务,都能得手。”
  “不错。”
  “我姓吴,叫吴悠。”女人低眉观察他握剑的手:“这名字你或许觉得陌生……”
  他打断了她的话:“我对唐潜这个名字很熟悉。”像每一个细心的生意人,他在接受任何一桩生意之前,都会对主顾进行一番调查。
  “这件事正是和他有关。”
  他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他当然明白唐潜在江湖中的地位。可是,怎么说呢,这世上想谋杀亲夫的女人并不少,不过敢于付诸行动的倒真不多,而竟肯花钱雇人去干的,几乎寥寥无几。
  他淡淡一笑,道:“我希望我的任务不是去杀唐潜。”
  “当然不是!”女人显然对他的猜测十分诧异:“明早他会出趟远门,说是有一件急务要办,可能要过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他一直认真地听着,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吴悠继续道:“我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他眉头微皱,冷笑:“大名鼎鼎的唐潜也需要人保护?”
  “暗中保护,”吴悠更正,“如果这一路上平安无事,你不必露面,更无需让他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他有任何危险,我希望你能及时援手,不遗余力地帮他渡过难关。”
  “他不会是一个人独自出门罢?”
  虽然唐潜的刀法可以算是天下第一,但瞎子毕竟是瞎子,且很多事情也不是光凭一把刀就可以解决的。
  “不是,陪他一起去的是唐芾,我们的长子。所以我又多添了一层担心。我希望你能同时关照这两个人。”
  “能否告知他们所去何处,所办何事?”
  “抱歉,对此我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们要去调查一件事,可能会有危险。”
  “鉴于这两个人的武功,我相信我能出力的地方不多,”他很坦白,“两千两银子就够了。”
  “两年前唐潜曾经受过一次重伤,内力和体力要大打折扣。而唐芾太年轻,高傲自信却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如果唐潜有半点危险,他宁肯死在他身边也不会逃走。他们是亲密的父子,但绝不是好搭挡。”
  他有些钦佩地看着这个女人,沉思半晌,点点头:“一万两银子。先付一半,事成之后全部付清。”
  她拿出银票,将手伸出去,忽然又收了回来,道:“他们没有告诉我,你有一只眼睛是瞎的。”
  “你丈夫的两只眼睛都是瞎的。”他抱着胳膊,冷冷地道。他的左眼有些混浊,一滴鲜血凝在其中。他知道在江湖传说中,杀手一向被看作是不怕死更不怕痛的神秘人物,他们铜头铁骨、刀枪不入,流血受伤是家常便饭。而他们的肌肤好像天生就不怕火烫刀割,即使有伤也会迅速愈合。肋骨不论断多少根,在床上最多躺十天就能提刀出门。一句话,既然是杀手,就得有杀手的身体,更要知道杀手的寿命。干这一行,大多数人都活不过四十岁,所以在闲暇时光,他们都过着放肆的生活。挥金如土,纵酒好色,无所不为。
  实际上,除了身手敏捷之外,杀手与普通人并没有多少不同。他们靠手中的家伙吃饭,身体是最大的本钱。任何一处的永久损伤都会给他们的职业带来致命打击。因此每一个人受伤都会极力隐瞒自己的伤势,惟恐消息传出,身价大跌,亦对各地的药堂、名医了如指掌。
  所有的大夫都告诉他这只左眼很快就会彻底失明。伴随而至的只怕还会化脓红肿,最终只有挖掉了事。随着左眼视觉的逐渐消失,他本能地感到一丝恐慌。
  “我是大夫。你这是刚受的伤,武功将会大受影响。”
  他感觉受到了侮辱,脸色有些发青。
  ——这是他最恨的那一类主顾。对武术一无所知,自侍有钱,挑选刺客的态度与挑选南瓜别无两样。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寒光闪电般飞向她的眼睫!大惊之下,她吓呆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寒光闪过,消失。纯黑的斗篷无风自动。
  “请问,刚才我挥出去多少剑?”
  她摇摇头。
  “割断了多少根你的头发?”
  她摇摇头。
  “我一共挥出三剑,割断了你十七根头发。”
  他将银光闪闪的剑伸到她面前,轻轻一吹,十七根长发在空中一缕一缕地飘下来。
  “你有两只眼睛,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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