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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无风道:“孙天德。”
“不错。听说他是你外公最信任的人,是云梦谷的老总管。却不知为什么,早已不再当差,而成一个远近有名的大厨。”
“你来云梦谷的第一天,想必尝过他做的‘松鼠鳜鱼’。”他淡淡地道。
“他本是谷里资格最老的家人,你却不信任他?”
“不错。是我把他打发走的。因为我曾经问过他这件事,他死活也不肯告诉我真相。他曾对我外公发过誓,绝不和任何人透露此事。”
荷衣点了点头:“他不肯告诉你,自然更不肯告诉我。所以你晓得,线索的这一头也断了。从那时开始,我就打算到天山去找冰王。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也就拖了下来。”
慕容无风忽然叹息了一声,道:“这事现在对我而言已不那么重要了。”
“为什么?”
“那只是些过去的事情,与现在没什么关系。”
她展颜一笑:“这话好像是我说的。”
“不错。我现在相信你是对的。”
“我也不知道父母是谁,我对这种事情就不热心。”她哼了一声。
“不会一点线索也没有罢?”
荷衣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他也从没有问过。
“幸好没线索,省得我想破脑袋。我可没有银子请人调查。”她干净利落地答道,眼中闪过一缕幽光。
“你若真的想知道,我可以替你想办法。”他看着她道。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她做了一个奇怪的鬼脸,好像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他疑惑地看着她。不得不承认,人人心中都有一颗别人进不去的硬核。
“你觉不觉得这间房子有些奇怪?”她的眼光掠过床边那一团在灰烬之下发着暗光的红炭,停留在靠窗处的一张桌子上:“那角落里放着一对拐杖。”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不错。
她将拐杖拿到床边,点亮烛火。
“这不会是陆渐风特意买给你的。”她道:“你病得这么重,只怕半年之内都无法起床。”
那拐杖上蒙着灰尘,一望而知已放了很久。拐杖的顶端包着皮垫,里面大约垫着软绵。皮垫上绣着一圈暗花,手工极其精致。
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忽觉皮垫的底部有些凸凹不平。
莫非连这种不起眼的地方也绣上了花?
他心中一动,忽然道:“荷衣,去把桌上的那盒印泥拿过来,顺便拿一张白纸。”
他将印泥涂在那凸凹不平之处,白纸往上面轻轻一拍,便将那花纹拓了下来。两个人的头挤在一处,凑着烛火细看。
那是两个汉字:“如樱。”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如……这是个樱花的‘樱’字,对么?如樱是谁?”她问。
他一言不发地拿起另一只拐杖,在同一个位置又用印泥涂了一次,拓下来的,还是那两个汉字:“如樱”。
他默不作声地将拐杖紧紧抱在自已的怀里,垂着头,神情充满悲伤。
荷衣轻轻扶着他,道:“怎么啦?”
他攥紧双拳,胸膛起伏,过了半晌,方长叹一声道:“‘如樱’是我母亲的小字。”
一时间,屋内静得只听得见窗外的风雪之声。
过了一会儿,荷衣道:“这么说来,你母亲果然在这里住过……也许,也许就住在这间房子里。”
她挑亮灯火,拿着烛台,沿着屋子走了一圈,东摸摸,西看看,然后指着一个木箱子,道:“这里有个箱子。”
“重不重?”他问。
她把它搬到床边:“幸好你老婆是练武的,这箱子可沉了。”
箱子自身很重,里面只装着一些女人的衣裳。慕容无风倚在床头,看着荷衣一件一件地将衣裳拿出来。有几件已很旧,却十分眼熟。荷衣忽然想起她来云梦谷的第二天,慕容无风曾给她看过他母亲的画。那几件衣裳曾在画中出现过。她看了看慕容无风,见他的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件衣裳,便知自己所想不差。
箱子里,除了衣裳之外,便无他物。
慕容无风沉默片刻,忽然道:“荷衣,去请他们来,我有话要问。”
“能不能再等几天?嗯?”她紧张地看着他:“你还病着……我怕……”
她怕他过份激动,引出心疾。
“去叫他们来。”他沉声道。
她迟疑着,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轻轻道:“我只想要你明白,如果这里面有什么不幸的事情,我可以替你报仇。”
她的手温暖,而他的手冰凉。
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对这件事究根问底。
虽然他从小就在不断地想象着父亲与母亲的故事,等到快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却犹豫了起来。
他隐隐地猜出真相的可怕,仿佛已嗅到了一团血腥。
最可悲的是,他一身残障,对于故事的任何结局,都已无能为力。
他忽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听这个故事。
这会是个他想听到的故事吗?
他把目光从杂乱的思绪中拔了出来,再度凝神到荷衣的脸上,忽然叹道:“荷衣,你瘦了很多。”
她淡淡一笑,目中一缕光华流动,脸上隐现红晕。
她的眼圈发黑,下巴尖得可以锄地了。
他感到一阵迷茫。究竟,哪一个才算是真正的现实?是眼前的荷衣?还是那个故事?
她替他掖了掖被子,走出门去。
过了一会儿,陆渐风与山木鱼贯而入。
“两位请坐。”慕容无风指了指床前的两把椅子。
他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看陆渐风的眼睛。
他的眼珠是浅灰色的,看人的时候并不专注。
好像是这世上值得让他仔细看的人不多。
“我有事情要请教。”他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道:“两位想必早已知道我要问的事情是什么。”
他与荷衣对看一眼,以为两人定会否认,不料陆渐风淡淡地道:“不错,我们知道你早晚都会来找我们的。”
荷衣对山木道:“阁下想必就是二十六年前在飞鸢谷里观战的那位神秘剑客。传说你是海南剑派的。据我看来,就算你的人不是,你的剑绝对是。”
海南派一向以剑法狠辣,变招奇快出名。他们的用剑又窄又薄。
山木道:“你说得不错。吴风是我的同门师弟。他到这里,原本就是我叫他来的。”
慕容无风双眼瞪着他,道:“谁是吴风?”
陆渐风道:“吴风就是你的父亲。”
山木道:“你不必用眼瞪着我,我叫他来,是因为这里的温泉能治疗他的风湿。想不到这里却成了他的鬼门关。”
慕容无风冷冷道:“难道不是你们把我的母亲绑架到了这里?”
“绑架?”陆渐风道:“你的母亲不是一般的女人。二十六年前的那一夜,是她来找的我,要我把她带走。她说她恨她的父亲,只想赶快从家里逃出来。我把她带到了天山,成了婚。她原本已嫁给了我,过不了多久,却又看上了你父亲。她不论在婚前还是婚后,都很有主见。”
说这话时,他口气里充满着嘲讽。
荷衣紧紧握着慕容无风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她忽然冒出了一句:“也许她并不了解你,当时嫁给你只是凭着一脑子的幻想。”
“我没有必要变成她脑子里的那个人。”陆渐风冷冷地道:“因此她对我不断地失望。可惜她爱上的那个人比我还要高傲,她曾经劝他共同逃走,他却没有答应。恰恰相反,他直截了当地来问我能不能允许他把你的母亲带走。”
冰王,传说中神话一般的人物,天山上绝世的剑客,绝不是一个可以忍受耻辱的人。
屋里静得出奇,所有的人都屏声息气,等着他说下去。
“我是一名剑客,一年之中,有九个月会隔离人世,到一个荒僻无人的地方练功。我这一脉剑法与功法,原本传自天竺。只有在闭门苦思之中,绝智弃欲,方能悟道。她嫁给我,正是因为她不了解我。她要嫁给一个绝世的剑客,原本就要忍受绝世的寂寞。”
慕容无风道:“我父母与阁下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他们是否……是否还活着?”
山木从腰下解开一物,扔给他。
那是一条漆黑的蛇皮长鞭。鞭柄上钉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金环。
慕容无风的瞳孔突然收缩,呼吸立刻变得急促了起来。
“这是你父亲的武器,他原本也是当时天下武功最好的青年高手之一。外号叫作‘南海神鞭’。不过他生性高傲,一生好游名山大川,极少在江湖上露面。山木虽是他的师兄,却对他的身世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从不挣钱,也从不缺钱。他初到南海的时候原本身边跟着六个随从,后来全被他一个一个地赶走了。”
荷衣皱着眉道:“你杀了他?”
“不错。不过我想他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我们原本是决斗,如若死的人不是他,便是我。你看这里!”
他褪开长衫露出自己的脊背。上面纵横交错着几道又深又长的鞭痕。
“当时我刚胜了郭东阁,以为自己的剑法不可一世。你父亲却是一个真正的无名高手。我杀了他之后,元气大伤,整整十年才恢复过来。”
荷衣冷笑:“你们打算通过决斗,来决定谁带走慕容慧?”
“你说的不错。他若能胜过我手中的剑,便可以带走我的妻子。”
“这并不奇怪,”她的嘴角浮出一丝讥讽:“女人原本就是供男人交换用的,原本就不是人,只是个战利品,所谓‘抱得美人归’就是这么一回事。”
陆渐风挺直了背,冷冷地道:“不是交换,是荣誉。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们女人不懂。”
荷衣道:“决斗?那只不过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一场游戏,自已要把它瞧得那样认真,还要恭维它是一种荣誉,我也无活可说。”
山木彻底怔住,呆了半晌,对慕容无风道:“兄弟啊,这女人太危险,千万娶不得!”
慕容无风看着荷衣,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道:“是么?我却觉得她说得一点儿也不错。”
荷衣看着陆渐风,继续问道:“他既是无名高手,你是怎么赢的?”
“只可惜他双腿残废。他若有一条腿是好的,我只怕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即使是这样,我们还是过了六百多招。最后,他的力气突然不继,我便一剑刺中了他的心脏。”
“力气不继?”
陆渐风道:“高手相驳,计在分秒,何况他毕竟比我少两条腿,体力上自然要大大地吃亏。他临死的时候,求我不要把他死去的消息告诉给你的母亲。说罢,便自己滚下了万丈冰峰。”
慕容无风怒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山木道:“他说的全是真的,当时我就在旁边。”
荷衣道:“你亲眼看着你的师弟去死?”
山木道:“他是我师弟没错,陆渐风却是我的朋友。我谁也不能帮。”
慕容无风冷笑,道:“朋友?”
荷衣吃惊地看着慕容无风。他的眼中有一种近似乎疯狂一般的神色。
他冷冷地对陆渐风道:“如果我父亲真地抢了你心爱的女人,你为什么不恨我?还要屡次三番地救我?为什么你的心中有歉意?是你们两人联手杀的他,对不对?”
荷衣吃惊地看着陆渐风与山木,喃喃地道:“你们……你们……”
陆渐风沉默。
慕容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