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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微微一笑,心道,我李显岂是受缚之人,再说若是随云安排妥当,成了阶下囚的还不知道是谁呢?也不再言语,策马向后,退入雍军之中。雍军便在距离代州军二里之外开始集结,代州军虽然知道,但是一来还没有恢复过来,二来若是急急进攻,担心李显脱逃,所以只是守稳了去路,等着北汉军主力到达。
双方对峙了不到小半个时辰,雍军已经集结了大半,代州军开始了零星的游猎,不允许雍军列好军阵。双方缠斗了片刻,代州军骁勇,雍军虽然也不差,但是很多军士还落在后面,散漫的军阵也造不成足够的威胁,当后方荆迟也赶来之后,雍军开始向代州军猛攻,只是被代州军侵扰之下,战阵散乱,不免攻击软弱。在林碧的指挥下,雍军很快就不得不再次退后重整。就在这时,后方传来号角长鸣声以及铁蹄踏碎山河的轰鸣声,虽然隔着很远,可是林碧却一眼就看到了那猎猎飞舞的龙庭飞帅旗,代州军高声呼喝,不多时,从北汉军阵中也传出来相互呼应的长啸声,号角声,北汉骑士的呼喝声溢满天地,北汉军,终于合围了。
龙庭飞望见李显的帅旗,终于放下了心事,冷冷道:“传令,围歼!”随着他的一声号令,决战开始了,代州军和北汉军配合默契,将雍军围在当中,虽然北汉军不过是雍军的两倍,但是代州军擅长游弋猎杀,他们在外围转动,一旦有雍军冲破北汉军的空隙,就用弓箭射杀,有效地阻止了雍军突围的意图。雍军虽然苦苦支撑,可是活动的范围却是越来越小。这时候,李显已经暗中痛骂不止了,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可真要全军覆没了。突然一个古怪的念头涌上心头,这不会是江哲故意的吧,或者他是奉了皇兄之命想要消减自己的军力吧。
就在李显心中惴惴不安的时候,荆迟遭遇到了危机,荆迟素来喜欢亲自冲阵,这一次也不例外,可是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心怀不轨之人。
那名偏将戴钥,在作战时紧紧跟在荆迟身边,旁人只当他新得升赏,感恩涕零,一心保护荆迟 罢了,却不知他是想趁机暗算。对于一个卧底来说,他虽然成功地混入了雍军,而且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将领,麾下也有两千骑兵,可是他还是一个失败的卧底,因为这次作战,不要说他,就是军职再高些的将领,也不清楚实际上的安排,所以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而且雍军斥候总哨苏青十分厉害,让他根本没有什么机会传递情报。而他唯一一次冒险送出去的情报让龙庭飞提前了火攻时间,确实有些价值,可是里面却混杂了江哲病重的假情报。当然戴钥现在还不知道这一点,但是李显夜里提前撤军,仍然让戴钥明白自己的情报再次落到了空处。如今他的任务即将终结,在雍军全军覆灭之后,他自然不需要留在荆迟身边,这样算起来,他在此战中基本上没有立下什么功勋,懊恼之余,他想到不如趁机杀了荆迟。若是能够阵斩雍军的大将,一定可以让正在奋战的雍军失去信心和斗志,虽然有被荆迟亲卫围杀的危险,但是想必主将遇刺的震惊会让他们短时间内失去反应能力吧,所以他一边埋头作战,一边寻找着暗杀荆迟的机会。
此刻唯一没有将心思放在战场上的,只有林碧和萧桐两人,林碧令人将萧桐召来,忧心忡忡地道:“萧大人,我方才令军中斥候刺探泽州方向是否有援军,可是却是没有回应,就连探查军情的黑鹰也无影无踪,虽然时间还短,可是我心中始终不安,是不是你亲自派人去看看。”
萧桐心中也是一凛,自从过了安泽,虽然雍军已经是日暮途穷,可是萧桐还是派出了不少斥候,原本没有异常,可是过了冀氏之后,行军太快,斥候几乎都来不及回报,所以已经有些时候没有消息了,如今想来,萧桐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可是,真的会有不妥么,看看被围的雍军,雍军连番惨败,主帅齐王屡次断后,连番遇险,若非他身边的亲卫十分高明,中间更有一些江湖高手保护,只怕早就被擒杀了。就是有什么诡谋,也不需要敌军主将亲自担任诱敌之人吧,萧桐心中犹疑,决定再派出得力的斥候四下打探。
萧桐放心不下,吩咐自己亲信的斥候再去刺探,那人从他视野中消失不久,突然泽州方向传来刺耳的警示声,萧桐骇然望去,只见刚刚离去的心腹斥候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挥舞着手臂,接着,萧桐感觉到大地开始震荡,远处天边出现了一条黑线,如同雷鸣一般的声音滚滚而来,然后,萧桐看到斥候的身躯从马上软软栽倒,可以清晰的看见他背后插着一支利箭。
几乎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包括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的李显,他刚刚心中生出猜忌,便见到援军到来,不由又是愧疚又是欣喜。他顾不得嘲笑麾下众人目瞪口呆的拙样,高声喝骂着重整军阵,和北汉军迅速脱离,向一侧让开战场,免得被北汉军胁裹住。
那条黑线越来越清晰,很快就可以看清最前面战士的面孔和前方飘扬的旗帜。黑色为底,上面书着“长孙”两字的帅旗几乎是第一时刻落入众人眼中,那如狼似虎的雍军铁骑浩浩荡荡,带着从容的杀气。在距离战场五百步之外,雍军铁骑轰然而止,一员身穿黑色甲胄,外覆同色披风的大将在亲卫簇拥下策马出了军阵,他举起右手,手中是金光粲然的长弓,众目睽睽之下,他抽出一支鹰翎箭,引弓射箭,两只正在战场上盘旋的苍鹰恰好身影重叠,利箭贯穿了一只苍鹰的身躯,余势仍在,又贯穿了第二只苍鹰的身躯,两鹰应声而坠。那员大将掀开面甲,露出一张俊伟的面容,长眉凤目,白面微须,温雅如同儒士,却透着森然不可侵犯的凛然气势,战场上一片寂然,除了战马喘息和伤兵呻吟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那大将高声喝道:“末将长孙冀,奉大雍皇帝陛下谕令,前来讨伐北汉贼军,若有弃械投降者,可免死罪,若是顽抗,唯死而已。”
李显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扼腕骂道:“这个江随云,真是口风够紧,本王还以为你不过安排了本王留下的十几万大军,想不到皇兄的老底都掏出来了,居然是长孙冀亲至,这次若是不能全歼北汉军,可就是千古奇闻了。”荆迟也是一片茫然,搔搔乱发道:“长孙也来了,怎么搞得,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支伏兵?”戴钥见势悄悄收起了暗器,此刻再刺杀只能是自寻死路。
龙庭飞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撤兵的命令,鹿伯言正在他身侧,焦急地道:“大将军,何必退兵呢,敌军虽然人多势众,我军也是相差不远,只要我等拼力苦战,未必会败。”
龙庭飞微微苦笑,道:“伯言,我也希望如此,可是若是别的将领领军,也就罢了,我只会以为是齐王求得泽州援军接应,可是竟是长孙冀亲至,此人乃是雍帝亲信爱将,本来是拱卫雍都的重臣,如今竟然到了泽州,想来我们是中了敌军诱敌之计了。李显够狠,他连番苦战就是为了将我们诱到此地,堂堂一个大雍亲王,不顾生死到了这种地步,也真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若是我所料不差,雍军攻入沁州之初,采用清野之策,就是为了布下这些伏兵,如今我们虽然只见到雍军一部,但是恐怕身后也已经有了敌军,唯今之计,只有迅速撤退,希望雍军来不及合围,让我们退回沁源,否则我军将要全军覆没。”
鹿伯言醒悟过来,面上露出戒惧之色,道:“雍军果然够狠,安泽水淹,沁源苦战,沁水火烧,两次伏击,敌我两军大战连场,竟然只是为了诱使我军入伏,大将军且宽心,就是后面有伏兵,凭着我们十万铁骑,未必没有机会突围返回沁源。”
龙庭飞也只能接受他的劝慰,这时候,林碧令信使传信过来道:“敌军必然四面设伏,代州军善于攻击,愿为前驱。”
龙庭飞微微一叹道:“希望碧公主能够来得及突围,我亲自断后,伯言你们兄弟跟在代州军之后,若是有敌军就全力攻击,若是不能返回沁源,我们都要死在雍军合围之中。”
北汉军的反应极快,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开始撤退,长孙冀仿佛未见,策马上前到了齐王近前,在马上躬身一礼道:“长孙冀拜见王爷,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便大礼参拜。”
李显如今已经是大大松了口气,淡淡道:“长孙将军,伏兵可都已经安排妥当?”
长孙冀恭敬地道:“王爷放心,左右各有八万大军,冀氏之南,有十万精兵阻住北汉军归路,我军步骑三十六万,布下天罗地网,敌军休想逃脱。”
李显状似无意地道:“好啊,长孙将军困住龙庭飞、林碧两军,功劳可是大的很,本王十几万大军却只落得一个惨败而归,倒让本王汗颜。”
长孙冀十分聪明,自然知道这位王爷有了不满之意,连忙道:“殿下何出此言,若非殿下以身涉险,诱敌深入,岂能困住北汉军主力,皇上早有吩咐,末将等全部听从王爷调遣,请王爷尽管吩咐。”
李显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虽然不是争功之人,可是若是全歼北汉军的机会给长孙冀夺去,那他可就大大不平了,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受尽战败的屈辱,屡次遭遇被敌人擒杀的危险,最希望的就是亲手报仇雪恨。见到长孙冀这样识相,李显心中十分满意,但是他不是不识抬举之人,既然长孙冀如此大度,他也就不急着争夺军权,只是淡然道:“我军疲惫不堪,正需修整,长孙将军自去合围即可,不知负责在冀氏阻击的是哪位将军,可要提防北汉军强行突围啊。”
长孙冀恭敬地道:“是樊文诚、罗章两位将军,王爷将他们留在泽州,他们早已摩拳擦掌,末将因为两位将军和北汉军交战多年,熟悉北汉军的战术,所以请他们带了十万泽州军在冀氏拦截。”
李显满意地点点头,道:“好了,你去安排合围吧,随云在何处,本王要和他商议军务。”
这时候荆迟噗哧一笑,撤退的一路上,荆迟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李显暗中嘀咕,说是要和江哲算帐,什么商议军务,不过是借口罢了。他这一笑,可让李显生出恼意,上下打量了荆迟半晌,看得荆迟心惊胆战,李显才缓缓道:“荆将军也和本王一起去吧,荆将军这次厉害得很,将北汉境内搅得翻天覆地,屠城血洗,杀人如麻,不知道你的江先生听了怎么想?”
荆迟一听立刻面色苍白,当日江哲传授军法,曾经说过,最不喜没有理由的屠杀,自己这次任性而行,坏了大雍军规,将来叙功的时候不免要受到朝廷责难,不过这毕竟是以后的事情,如今却要先面对先生,不知道这次会否让自己抄书抄到白头,想到这里,不由满面愁容。李显却不管他,令长孙冀派亲卫引路,自行离去了。荆迟垂头丧气地想要跟上,目光落到长孙冀身上,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
送走了齐王,长孙冀的面上神色风情云淡,从容发出军令,他率领的雍军开始向前逼近,若是此刻有人能够从苍穹俯视,便可看到,在北汉军两侧,两支雍军正在向中心逼近,而从冀氏方向,一支雍军堵住了北汉军退兵之路,百里方圆之内,三十六万雍军不急不缓地合拢,并且开始缩小包围圈,北汉军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