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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免去杀身之祸,但是她纵有此心,也没有指望这个男子能够明白,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从今之后,这个男子只会当自己是毒如蛇蝎之人,可是这个男子却将自己心意看的清清楚楚,却又明确得告诉自己不会接受。苏青不由心中酸楚,她低声道:“昔日你我两情相许,我从未后悔,纵然后来我被你伤得体无全肤,也仍然当你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只是既然你我已经分道扬镳,就再没有重聚的可能。不过,你当真要为北汉殉葬么?”
段无敌沉声道:“昔日之事,其咎在我,你的选择,我亦无话可说,你不需为我费心,求仁得仁,我死而无怨。只是我曾经听说你和凤仪门有些关联,原本还在担忧你再不能得到大雍接纳,到时天下虽大,无你容身之处,可是如今看来,齐王果然是非同常人,仍然重用于你,据闻雍帝器量仍在齐王之上,想来你不会因此受到牵连。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始终牵挂,你至今仍然小姑独处,或许是我自大,但是终究是我误你终身,若有可能,希望你能早结良缘,也可告慰你的双亲在天之灵。”
两行珠泪滚滚而下,苏青走出房门,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回头,亲手陷害曾经的未婚夫婿,很有可能将他送上断头台,心中怎不痛楚,何况他纵然到了绝境,仍然没有一丝怨恨之心,又怎不让她愧疚。走出门外,苏青迅速拭去泪痕,取了坐骑扬长而去,骏马在风中疾驰,苏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敌,你若因此而死,我也只能用独身终老来向你赎罪了。
浑浑噩噩不知奔了多久,苏青突然听到马蹄声响,她立刻清醒过来,抬头一望,立时愣住,只见对面两匹马绝尘而来,马上两人她都认得,前面骑着一片黑马的正是秋玉飞,而后面骑着黄骠马的则是凌端。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马速,然后停住坐骑,默默的望着对方。
苏青先醒悟过来,在马上一揖道:“原来是秋四公子,当初被公子一路追杀,现在末将还记得当日的苦楚呢,听闻公子出使东海,想不到今日归来,此去莫非是要去阳邑么,段无敌段将军就在阳邑,再过一两日,只怕我雍军主力就会到此了,公子虽然武功出众,但是毕竟只是一人,为了公子着想,还是请公子速速返回晋阳吧。”
秋玉飞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倾慕混合杀机的复杂情绪,对于这个女子,他是深深佩服的,弱质孤女,只身蹈虎穴,立下赫赫奇功,当日自己一路追杀,只有这个女子可以和自己一战,武功高,心机深,智慧高,再加上精通音律,相貌清艳,怎不令须眉汗颜,只可惜却偏偏和北汉仇恨似海,不惜舍弃家国爱侣,为敌国效命征战。是否杀了她以毁去齐王得力的臂膀呢?只是现在三人都身在旷野,那女子的战马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若是一心逃走,自己也未必能够得手。
正在秋玉飞犹豫是否出手的时候,身后烟尘滚滚,当先一骑是一个青衣少年,容颜如雪,正是邪影李顺,秋玉飞微微一叹,对苏青还礼一揖道:“陌路相逢,只是没有时间叙谈,姑娘的琵琶绝艺,玉飞仰慕非常,他日若有机缘,还当请教。”说罢策马急急而去。
苏青只觉得背心冷汗涔涔,直到秋玉飞远走,她才觉得方才笼罩在身上的沉重压力消失不见,这时小顺子已经到了近前,他淡淡道:“公子书信到了,调在下和苏将军前去听命,公子说,是要我们准备接待一位佳客。”苏青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是什么佳客要楚乡侯亲自迎接呢?一个念头突然如同星火一般在她心头闪现,她的容颜突然变得苍白,很多事情都可以想通了,例如为什么秋玉飞会出现在这里,想得越清楚,苏青对江哲此人的心机越发觉得心寒,如今想起来,自己昔日擅自决定,改变了他的计策之事,未免是有些过于冒失了。
夜色深沉,段无敌望着手中绘制完毕的晋阳防务图,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笔,这两日谣言四起,就连他的大部分旧部也对他生出疑心,若非是他用强硬手段压制,只怕这些士卒早就哗变了,虽然也有亲信的将领和亲卫仍然相信自己,可是他们除了徒劳地替自己辨白之外再也无能为力,而且大概只需晋阳一道旨意,自己就将孤立无援了吧,毕竟自己从未刻意笼络过下属,众叛亲离并非只有暴虐的首领才会遭遇到的窘况。送走苏青的当日夜里,晋阳有紧急军令到来,命自己固守阳邑,段无敌心知这是晋阳也对自己生出疑心,事已至此,他也无意辨白,所有的谣言可以说九成都是实情,只是增加了一些子虚乌有的细节,可就是如此才让他百口莫辩。想来晋阳应该有所决定了吧,他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涩。
这时,有人在外冷冷道:“段将军,你为何还在这里?”
段无敌愕然抬首,一人推门而入,段无敌化惊为喜,上前施礼道:“原来是四公子,东海一行想必多有艰险,公子能够平安归来,国师必然大喜过望。”
秋玉飞望着段无敌黯然道:“我进城之时已经得知如今情形,你的处境未免太艰难了,纵然是我,若非昔日和你有相交之情,也会怀疑你的忠诚,而且说句实话,就算是你从前忠心耿耿,如今这样地剪迫,只怕你也难以继续忠于北汉,所以我虽然传书师尊,希望他为你缓颊,但是恐怕没有什么用处,唯今之计,你不若走了吧,就是去投了大雍,只要你不替他们来攻打晋阳,我也不会怪你。”
段无敌微微一笑,道:“公子何出此言,段某问心无愧,焉能畏罪潜逃,公子信任段某忠诚,段某感激不尽,若是我真的逃走,只怕是弄假成真,龙将军殉国之后,只有嘉平公主独力擎天,她待我不薄,我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突然,外面传来自己亲卫惊怒交加的呵斥声,这些亲卫都是跟着段无敌出生入死的亲信,自然知道自己的将军受了何等的冤屈,只是他们纵然辩白也无人愿意相信,如今他们突然这样混乱,必然是晋阳前来查办自己的使者到了,段无敌微微一笑,道:“想必是晋阳使者到了,公子在此或有不便,若是不嫌弃,请到内室暂避,不必以段某为念。”秋玉飞一声长叹,身形隐入内室,通往内室的房门无声关闭。段无敌站起身走到书案之前,静候使者进来。
不多时,房门被人推开,段无敌一眼便看到了神色憔悴的林碧,竟然是嘉平公主亲至,这是怎么回事,林碧如今应该在总领晋阳防务,段无敌不由神色数变。林碧走到书案后面径自坐下,看向案上墨汁淋漓的布防图,神色一黯,道:“段将军仍然为晋阳防务忧心么?”
段无敌肃手站在案前,道:“末将曾在晋阳卫戍,晋阳防卫本是固若金汤,不过天长日久,难免有些缺失,末将曾经仔细研究过如何补救,只可惜不得兵部接纳,这几日末将凭着记忆重新绘制了一张布防图,其中有些地方是防务上的薄弱之处,若是能够按照这张图加强守卫,或者会好些,还请公主过目,若是公主觉得可行,不妨一试。”
林碧望向段无敌神色坦荡的面容,道:“你可知王上下了严令,将你立刻明正典刑,我多次苦苦相劝,王上仍然固执己见。国师之意,也说你纵然本无二心,如今也不能保证你不会投敌,因此支持王上的决定。”
段无敌平静地道:“末将早已料到如此,敌人的计谋虽然简单,却是狠辣非常,段某也有错处,不论是为什么,末将昔日走私贪贿都是罪证确凿,而且石英将军若果真冤枉而死,末将也是罪魁祸首,再说为了性命放纵俘虏,为了私情放走苏青,这都是真的,段某知道自己罪不容诛,王上只令斩首,已经是法外施恩,公主不必介怀。”
林碧面上露出痛惜的神情,道:“庭飞当日曾对我说过你的事情,你不计毁誉,为了北汉做了许多事情,这种种罪状却都是冤屈了你,用宣松交换你和将士们的性命,这是我默许的,放走苏青,也是理所当然之事,难道我北汉还能杀害使者么?只是朝中群起攻讦,我多替你声辩几句,便险些被国主逐出大殿。唉,昔日朝中重武轻文,如今那些文官个个言辞激烈,好像若不杀你,社稷必亡,朝中勋贵武将虽多,但是庭飞昔日喜欢提拔寒门出身的将领,唯才是举,令他们颇有微词,如今庭飞殉国,他们便也趁机攻讦于你,哼,大敌当前,他们不想着如何对敌,还在排除异己,好像若有他们带兵,就可以挽回危局一般,不知自量。段将军,林碧无能,不能保住你了,只能争取亲来阳邑处置你,这样也可保全你的体面。”
段无敌下拜道:“多谢公主殿下相信末将忠心,事已至此,公主不要为了末将生死和朝廷决裂,若是没有公主担任主将,只恐晋阳难守,末将纵死也不会怨恨王上和公主,就请公主下令将末将阵前斩首吧,若能够保住社稷黎庶,末将就是遗臭万年也无怨恨。”
林碧掩面道:“忠贞见疑,朝廷对你不起,你,你去吧。”
段无敌再拜叩首,然后举步向门外走去,他刚走到门口,门外的林碧亲卫要上前将他缚住的时候,林碧突然高声道:“且慢。”
众人都是一愣,向林碧望去,只见林碧神色坚毅非常,她断然道:“段将军,有我林碧在此,断不能让你无辜遇害,你立刻离开北汉吧,现在国内一片混乱,很多地方我军已经撤退,而雍军尚未进驻,你有很大的机会逃出去。去滨州吧,现在那里名义上还不是大雍所属,而且现在大雍也顾不上缉拿你,从滨州转道南楚,这是你唯一的生路,将来若能逐走雍人,你还有机会重回北汉的。”
段无敌听到这里,竟然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林碧竟有如此担当,人若有一线生机,又怎能不牢牢把握,方才秋玉飞劝他,他不想林碧疑他,因此不肯离去,如今林碧劝他,他心结既解,越想越是觉得可行,若能留得有用之身,还有为国效力之日,若是一死了之,不过是亲痛仇快,而且现在除了林碧,也无人可以支撑危局,林碧只需说自己先行逃走,想来国主也不会怪罪林碧。
林碧见他情状,不由一阵辛酸,但是想到此人忠心为国,不计毁誉的壮举,仍然令她决定承担放走“叛逆”的责难,她上前道:“段将军,此地不可久留,国主或许会再派使者,到时候你就不可能脱身了,我知你一向廉洁,家无余财,这些金珠你带着路上使用。”说着将一个钱袋塞到段无敌手中,这个钱袋里面是些轻巧的金珠,价值不菲而便于携带,临行之前,林碧鬼使神差地带在身上,或许当时她就有了这种想法吧,只是在方才她才终于下定决心。
段无敌接过钱袋,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也知道林碧担了天大干系,更是知道这已经是自己唯一一条活路,虽然前途茫茫,说不定会落入雍军之手,或者被北汉军当成叛贼杀死,但是他仍然是感激涕零,双膝跪地,段无敌泣道:“公主恩义,末将永志不忘,若是日后无敌侥幸逃生,必然传信回来,公主但有所命,无敌无不遵从,殿下宽心,若是无敌不幸落入敌手,绝不会苟且偷生。”
林碧珠泪欲落,她心中是有些顾忌,若是段无敌落入敌手,恐怕终会归顺雍军,所以来时也是宁愿屈杀了段无敌,见段无敌如此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