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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我在一个时辰里说了九千九百六十三句话,杀死了六百六十一只‘杀人蜂’、四十八只毒蝶,打飞了十九支毒弩药箭和七支丧门钉。又以快刀斗了三百四十一招。”
卓飞飞诧异:“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小杨:“因为我挨了‘剑狂’一剑。”
他说:
“我如不拼命说话、数数字,我便会被剑伤痛得坚持不到你与韦前辈赶来!”
他淡淡地道:
“如不那样,我也许早倒在‘毒郎中’的‘摄魂虎撑’或‘北邙狗’红鼻龙公的‘挎虎篮’下了!”
十四
巴盖天、原不怕终于踏入了吴婆娑练功的密室。
随两人同来的六个快刀庄弟子竟没一个走出吴婆娑布的阵。
两人踏进吴婆娑练功的密窒,也自是神色凝重。
——他们发现以他们的内功修为,竟也隐隐有遭了暗算、中了毒的感觉。
密室内,围在吴婆娑周身地上的七七四十九支红烛俱烧得只余寸把长了。
烛光摇曳之中,只见吴婆娑脸上插着七支金针,针的黑影幢幢,映在吴婆娑脸上,显得诡异之极!
吴婆娑脸上似笑非笑,状若泥塑木雕,一动不动地盘坐于烛光之中。
插在吴婆娑脸上的七支针,竟都在跳动!
而最诡异的是吴婆娑并不开口,室内却响起一个女人阴恻恻的声音——
“好!好!想不到你们都来了!巴竹儿,原敬孟,老身把我儿断雁托付你们两位照料,你们照料得真好:不但怂恿他去杭州夺金公公的财宝,还勾结了‘百毒门’的林金手以追杀叛徒为名,‘误伤’了断雁。以‘寒金丸’‘失神丹’之毒混合、让人生不得死不得,你们两人的心肠也忒毒了!……”
“你,是人是鬼?”
巴盖天叫道。
他虽握刀的手依旧稳如磐石,但脸变白了!
“哼,装神弄鬼,可唬不了我!”原不怕冷冷道,“老夫练了半辈子‘造墓砌坟刀’,难道还会怕鬼?”
原不怕嘴说不怕,但他的手已握紧了刀。
——瓦刀。
原不怕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浮起,如纵横游动着多条春蚓。
这时,环绕吴婆娑身边的红烛的火忽暗了下去——
烛火将尽!
烛火将尽。
恶斗将临!
既然有人已叫破了他们的秘密,不管是人是鬼,这场恶斗免不了!
烛火一耀而暗。
四十八支烛火俱被刀风扑灭,还余一支烛火在吴婆娑身后晃了一晃,还未扑灭。
烛光之中,只见巴盖天身子跃起,向吴婆娑一气发出了九刀。
“一刀九影、九刀断魂”的九刀。
原不怕的身子则急旋。
原不怕的身子像一道旋风旋向吴婆娑。
原不怕的旋风也闪着乌光。
那是他的瓦刀。
铁瓦刀。
“造墓砌坟铁瓦刀!”
双刀合壁。
上下交证。
不管是人是鬼,且把这魔女做了再说!
没有了这满身扎针的魔女,看还怎么弄鬼?
——这是“八面威风”巴盖天巴八和“见刀比刀”原不怕原六的同一心思。
因此他们出刀。
全力出刀。
一刀毕命。
——对麻烦事,人们都巴望能及早了结。
一天能了结的不拖第二天。
一次能了结的,不放第二次。
一刀能了结的,当然也不想留在第二刀了!
可惜,人算,总不如天算。既称得上麻烦,又怎会一下子能了结?
只见吴婆娑身形一长,长身而起,一起身侧急旋而舞,舞中全身所扎的金针俱激飞出去,晶亮一片如网!
网,拦住所有砍过来的刀!
“八面威风”巴八与“见刀比刀”原六心里都叹了一口气:
这魔女使的似是“大罗天仙刺天绣地针”中的“残山剩水开谢花”针法。
如这魔女是昔年名扬武林的“针神”薛大娘的传人,那麻烦不但小不了,将会更大!
——武林中谁人不知四条眉毛的大侠陆小凤,最麻烦的一案是破“绣花大盗”?
——一个连“针神”薛大娘的针法学都没学过,在薛大娘眼中针法还根本没入流的男子,也能一针“绣”出两个瞎子来,如果是薛大娘的传人,又是心灵手巧、轻功出众的女弟子呢?
事后,“八面威风”巴八爷与“见刀比刀”原六爷才知自己错得有多厉害!麻烦并不是这“玉笛魔女”带来的,而是另有其人。倒是这“玉笛魔女”吴婆娑救了自己一命!
世上的事,有些出人意外的变化,瞠目结舌的结局,绝非人所能事先预知的。
——便连聪明如诸葛也不能。
“八面威风”巴盖天劈出那几刀,看似全力施为,实是留了一点后手。
——所谓一点后手,就是十分功力中使了两三分。
“见刀比刀”原不怕更绝:他只是游身急旋,事实上庄根儿就没出刀。
两人心中都明白,最可怕的不是“魔女”吴婆娑,而是那个躲在暗处的女人。
这女人才是真正的敌人!
才是劲敌!
所谓江湖总是老的辣。老江湖看事行事,那眼力,那心计,那手腕,江湖上新出道的晚辈,那些只知冲冲杀杀的后生,是根本没法比的。
巴盖天与原不怕一踏进吴婆娑的练功密室,就知另有高手在侧。
甚至还在两人没踏进吴婆娑的练功密室,两人就已预感到有一个高人在暗中暗算自己了!
——否则,怎么会张甲李乙王丙赵丁和董戊薛己六人先后莫明其妙倒下去呢?
——否则,怎会两人有一种大祸临头、大难到来、大敌当前的如坐针毡、芒刺在背的不安呢?
因此他们都留了意,留了心,留了神,留了力!
他们要对付劲敌!
大敌!
他们一辈子也没想到,他们要对付的这劲敌竟会有如此之“劲”!他们要对付的“大敌”会有如此之“大”!
如他们早知是遇上这样的劲敌、大敌,他们早就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了!
——事实上他们不知。
不知,无知,才会不惧、无畏!
于是他们出刀。
他们出刀,先杀了那练功初罢、碍手得脚、形踪诡秘、神秘鬼鬼的小魔女,并把这房子毁了再说!
于是“八面威风”巴盖天使出了他秘而不露的“倒行逆施刀”!
“见刀比刀”原不伯也使出了他的绝技:
雷魔刀。
——他以“七十二地煞魔道意刀”化出大雷霆劈出:
先劈人。
后劈屋。
但这时,一个人先出了手。
这个人出了一刀。
一刀,把“八面威风”巴盖天与“见对比刀”原不怕的刀法全破掉了!
破两人刀的,是一个女人。
一个英姿飒爽、明慧绝伦的女人!
这女入从天而降,从空而幻,自风而化,自地而显。
这女人仿佛是无中生有,从风、光、空、气中幻化而出的。
这女人且极美。
这女人一出现,如一轮明月现于暗夜庭中。
即使黑屋也充满了光明。
这女人现身,以曼妙的身姿,施展了一刀刀法。
——一刀不但巴八与原六,便这世界上一万个刀客也无一个看到过的刀法。
这一刀似乎是很随意的一飘、一扫。
又似乎是很艰深、很繁复、藏着千千万万个变化、藏着千千万万个心意、意力、思维的一刀。
这一刀至轻,至柔。
但又至猛,至刚。
这一刀一飘一划而过,刀所到之处,不过数尺!
但这一刀如水银泻地,无处不至!
这一刀一出,“八面威风”巴盖天的“倒行逆施刀”便再也“行”不起去、“逆”不出去。
“八面威风”巴盖天忽像给人抽了筋、放了气一样蔫了,萎了,没精打采、丧魂失魄地站在那里。
——如果他是刀,刀已钝锈!
——如果他还算是人,人虽在,魂已空,心已死!
巴盖天的心里有一个声音道:
完了完了!算了算了!这世上竟有如此刀法!如此天人合一天从人愿天意如环的人与刀!一切争王争霸钩心斗角明算暗计乃至逆水行舟力挽狂澜倒行逆施,都不过是火上之雪、水上划迹而已!我还有什么争头什么斗头?这一刀无始无无终无起无落,如羚羊挂角,水花镜月,叫人无迹可寻,无处着落,又如何拦得、架得、格得、击得?
我这“一刀化十、十化千、千化万”的“倒行逆施刀”便化为万万刀,也无法破她那石光电火、一间即逝、涵天复地、如天地宇宙漫漫无际无始无终无极无向的一刀!
罢!罢!罢!
至今才知原来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唉!唉!唉!
早知如此又何必那样熬打精神七辛八苦马上安角蛇下添足地空忙大半辈子呢?还不如早点越年纪轻时早些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无争无求、有空有闲地过过平凡日子……
唉——!原来东邻的凤儿对自己倒挺知心着意的,凤儿人也俏手也巧——如果那时娶了凤儿,现在该有孙子了吧……
唉……唉……唉……
巴盖天这样想着,心中只有叹息,他的目光顿黯淡了下去,身子顿萎靡下去,变得背也驼了,肩也塌了,脸上的肉全耸拉、松弛下来,眼窝也变得明显起来——他一下老了、衰了、失去了神色……
——这人已败!
——彻底已败!
这人剩下的,就是加何找一个旯旮角落、荒村僻野、孤寺小庙,打发自己唉声叹气的残生。
——这是“玉笛魔女”吴婆娑看着巴盖天的想法。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有着怎样的外号。
“八面威风”!
——不过现在,他连气都没有了!还哪来的风?
(这使她惊然一惊,相到:一个人如没有了气——不管是志气、豪气、小气、恶气……这个人便活着,也是死的了!我可不能无气!我可一定要有气,要有气节,气势气概!我要做个气壮山河、气吞四海、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杰!女豪杰!)
(正是这一点志气,使“玉笛魔女”吴婆娑后来成了叱咤风云、扬眉吐气、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名扬西域的女霸王。——详见拙著《碧剑风雷笛》。)
原不怕见这女人施展了那一刀,他道:“我败了!”
——他是咳着嗽、吐着血说的。
这女人一刀一出,便把他的“雷魔刀”破了!
他那以“七十二地煞魔道意刀‘化大雷霆劈出的雷魔刀,第一刀才劈出,便给这女人的一刀给划了回来、挡了回来、逼了回来!
这女人只一刀,便把他还未发出的七十一刀俱封死在他体内、毁灭在他体内、压炸在他体内,炸得他罡气已破、五脏移位、八脉俱伤!
罡气已破,五脏移位,八脉俱伤。——如此,叫他还能怎么打?怎样比?
如果他的刀是雷,这女人的刀则是闪电!
雷,又怎快得过电?
雷声虽猛虽大,又怎及无声的闪电来得犀利、锋利?
闪电,连天都劈得开、黑暗都劈得开,还有什么能挡得住它?
他不认败、不服输,又能如何?
原不怕得过方生死真传。
原不怕习过“刀劫神功”。
原不怕对刀术刀法的造诣,以三十年的潜修静参,实已到了相当的境界。
正因如此,他更看得出这个女人这一刀的厉害。
在他看来,这一刀已到了“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