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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聚竖长了耳朵,等着魏平宣布朝廷对自己的处置。但魏平却是久久没说话,半天才慢慢说:“孟镇督,您对拓跋六镇,是怎么看的?”
孟聚吓了一跳:“拓跋雄?”
“嗯,正是拓跋侯爷。我们明天就要前往怀朔,我想听听你对他的看法。”
孟聚沉吟,然后说:“中丞,末将与拓跋元帅素有宿怨,这是北疆尽人皆知的事。所以,由末将来评述拓跋元帅的话,怕是有诋毁之嫌。所以,中丞大人最好还是另寻他人打听为好。”
魏平捋着长须摇头道:“孟镇督过滤了。你与拓跋侯爷的过节,本座也略知一二。本座既然向你询问,就不怕你诋毁他。孟镇督你只管说出你的看法就好,真情如何,本座自会判断——何况,本座也相信孟镇督你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
“如此中丞大人这么说,那卑职就孟浪了。”
孟聚低头沉吟,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本想趁机好好给拓跋雄上点眼药,但事到临头,他想来想去,才发现自己对那个平生大敌的了解竟是少得可怜。对六镇大将军的性情、脾气和作风,他是一点不知情——不过这也是难怪,毕竟二人之间过一次面。
“就末将看来,拓跋侯爷是一位胸怀大志与野心的枭雄。”
“枭雄?”魏平的神情并不显得如何惊奇,只是淡淡问:“何以见得?”
“侯爷胸有韬略,志向深远,颇有杀伐果断之风,行事果决,对政敌毫不容情,从不为朝廷的律令和戒条束缚。侯爷气魄宏大,讲北疆六镇视为自己的私地,而把北疆边军当做他的私军。对于敢插手北疆事务的人,他一律坚决打击,毫不留情。
拓跋侯爷善于收买人心,常常包庇、纵容对那些掌握实权的边军将领,放纵他们胡作非为——比如申屠绝。北疆边军中,只要旅帅以上级别的军官,都有侯爷亲自任免,所以北疆边军中,侯爷心腹密布,爪牙无数。
侯爷不但掌控北疆的官府和军队,还结交黑道,培养出了北疆势力最庞大的地下黑帮‘黑狼帮’,势力遍布北疆任何一个角落。侯爷在北疆军界名声赫赫,颇得军心,北疆人素有‘只识大将军,不知有朝廷’之说。
而对于那些忠于朝廷、不肯投靠的朝廷官员,侯爷则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用尽各种手段来打击、压制。尤其是对付我们东陵卫,因我陵卫是陛下亲军,不可能屈服于侯爷。为了在北疆铲除我们东陵卫,侯爷用尽各种手段,弹劾、下毒、行刺、暗杀、煽动兵变,无所不用其极。
以前申屠绝杀害叶镇督时,侯爷还假惺惺地向朝廷谢了一番罪;到最近赫连八仙谋害江镇督时,侯爷连谢罪这个幌子都不要了,可见侯爷的势力在北疆日益做大,他已不再畏惧朝廷。所以,卑职认为,朝廷对此应该有所考虑才是。”
魏平不动声色地地抬眼扫了一眼孟聚。这年轻人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他没有破口大骂拓跋雄如何卑鄙无耻无耻、作恶多端,而是着重强调拓跋雄雄心勃勃、栽培黑道、大权独掌、收买人心、跋扈自用、残害忠良等方面——这是朝廷最为忌惮的人臣大忌了。
魏平淡淡一笑:只是这么粗浅的伎俩,就想激得自己上当,这年轻人也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孟镇督,按你说,拓跋侯爷是别有异心了?”
“这个,末将心中虽有揣测,但实不敢明言。”
“你呢?孟镇督,你是朝廷的忠臣吗?”
说话的时候,魏平目光炯炯地盯着孟聚的双眼:“你与拓跋侯爷不睦,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呢?”
孟聚微微一惊,御史魏中丞的利害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不但敢说,而目光犀利,直指人心。
“中丞大人,末将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
魏平紧逼不舍:“呵呵,拓跋侯爷也说他对朝廷很忠心!他还是陛下的叔叔呢!”
“中丞大人,末将曾有闻,要真正认识一个人,不要看他怎么说,而要看他怎么做!拓拔侯爷把持六镇,一手遮天,残害忠良,包庇凶犯,跋扈无上甚至拥兵自重胁迫朝廷,这样的人,朝廷还相信他是忠臣吗?
魏平漫不经心地说:“残害忠良,跋扈无上,拥兵自重?孟镇督,你是在说拓跋侯爷还是在说你自己呢?你擅杀长孙都督,这算不算残害忠良?你攻打武川边军,这算不算兴兵作乱?”
孟聚脸红耳赤地起身欲解释,魏平摇摇手:“孟镇督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事情的经过,也知道你是有原因,但无论什么原因,朝廷说既然制定律令,那就得遵守,在我看来,你和拓跋元帅,都算不得谨守臣道的人。”
孟聚起身深深鞠躬:“卑职行事莽撞,深感惶恐。但卑职确实与拓跋侯爷不同……”终于如何不同,孟聚一时却也说不上来。
魏平摇摇手:“今晚不是正式场合,我们也不必这么虚礼,当然,同样是触犯朝律,你与拓跋元帅又有所不同,东陵卫在北疆处境艰难,连续有数位镇督遇害,此事要说拓跋爷一点责任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你做事出格一点,也是为了自保,这个朝廷也是明白的。孟镇督,你的事,我以前也听过一些。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朝廷对你一直非常器重,你也不要辜负了朝廷的这份信任才好。“
刚刚还说孟聚乱来,现在忽然就说朝廷非常倚重他——尚若不是孟聚清楚对方的底细,他真要以为魏平脑子出问题了。好在孟聚清楚对方的底牌,知道朝廷最终在北疆还是要依靠自己的。魏平前面说的严峻,无非是怕孟聚翘尾巴,故意先敲打他一番罢了。
“中丞大人明察秋毫,能了解卑职的苦衷,卑职实在感激不尽啊。”
魏平微微搓着长须微笑着,他忽然问:“孟镇督,你说拓跋侯爷又不臣之心——尚若你不幸而言中,那你打算怎么办?”
孟聚响亮地答道:“尚若真有这么一天,卑职身为东平东陵卫长官,自然要歇尽全力兴义兵保家卫土,与叛军誓死周旋,决不让他们踏足东平半步!”
魏平微笑着,他淡淡说道:“如此,老夫就拭目以待了。”
他望望天色,说:“夜深了,老夫明天还要起程,就不留孟镇督了。镇督,好好干吧。很多人都很看好你呢!”
孟聚躬身行了一个礼:“中丞大人晚安,末将告退了。”
望着孟聚的背影在夜幕中的花园小径上消失了,魏平眯着严重流露一丝寒芒。
他搬开刚才写了一半的文稿,就在案上灯笼的光亮,御史中丞一笔一划继续写着奏折:“……臣观东平同知镇督孟聚,其人虎行狼顾,心胸狭窄,性情暴戾,愎逆桀骜,好杀反复,双靡不正,目无尊卑上下,言辞中更有诸多狂妄犯忌之处,以微臣浅见,此人恐非我朝廷良臣,不足为倚,只是如今北疆多事,不得已而用之。孟聚性情刚毅且博有才干,此人若做大,将来必为我大魏朝的之患,亦应早除,此人若为祸,其惨烈恐更在拓跋六镇之上,吾皇万岁圣安,微臣魏平磕首再拜。”
……………………………………
钦差队伍来东平只待了两天就匆匆离去了,孟聚将他们一直送到了东平与武川的省界上,在省界的那边,新任的武川都督李征北正领着一众边军将领在恭候钦差大驾。
虽然前几天大家还打得死去活来,但今天当着钦差的面,东陵卫与边军都表现得很克制。在那条作为两省分界的小路两边,身着黑色制服的陵卫军官和褐色制服的边军军官冷冰冰地对视着,但谁都没有主动叫骂或者动手。
在对面的边军将领人群中,孟聚努力用目光梭巡,想找到申屠绝,但他望来望去,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在人群里找到那个令自己刻苦铭心的身影。
见到孟聚这么肆无忌惮地盯视,边军那边有人重重“哼”了一声。
孟聚顺声望去,却是看到了一个脑袋发亮的大光头,他那魁梧的个头即使在一群高大的边军军官中照样亮出一个头来,给人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两人目光对视,那光头对孟聚憨厚地咧嘴一笑。露出结巴的牙齿。他的笑容,让孟聚想起了森林中的狗熊,他径直走过去,上下打量着孟聚一番,响亮地问:“孟镇督。”
“恩,阁下是?”
“我是赫连八山。”
孟聚一挑眉,没想到眼前这个粗犷甚至显得有些鲁莽的汉子就是与李赤眉齐名的北疆名将赫连八山。
孟聚打量着这个久闻大名的对手。对方面相粗犷,有一张质朴而憨厚的脸,浓眉大眼,鼻子粗大,嘴巴很阔,久经风霜的粗糙皮肤,下巴微微翘起。
一眼望去,赫连八山给人一种很憨厚,粗犷印象,但孟聚早过了以貌相人的年纪了,他记得太清楚了,当初的申屠绝,不也是一副忧国忧民的大老粗样子吗?能在边塞混成将军的武人,光凭拳头大是没有用的,更要紧的还是脑子。能混到名将这个级别的,那更是要非得出类拔萃的运气和脑袋才行——要做一个名将,不是说什么仗都能打赢,而是清楚什么仗能打什么仗一见就要跑。
“赫连将军,久仰了。找我有事?”
“没啥事,就是打个招呼,让孟镇督认识我一下。”赫连八山咧嘴,笑道:“孟镇督,看好了,我就是赫连八山!你可要记住我的样子啊!”
孟聚淡淡道:“我记住了,赫连将军放心吧,以后清明我会常常给你烧纸钱的。”
赫连八山哈哈一笑:“孟镇督真是好一张利嘴!希望你的手底功夫也跟你的嘴一样硬吧!”
两人对视了一阵,同时移开了目光——跟一个满怀恶意的男人对视,这毕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分手告别的时候,魏平和南木鹤都好好勉励了孟聚一番,鼓励他好好加油。做朝廷北疆的擎天巨柱。看到孟聚在这边跟钦差言语亲热,那边等候的边军将领们都大皱其眉,他们都在担心,钦差会袒护东陵卫这边。
孟聚一行送人就送到了省界上,然后看着钦差的队伍在边军将领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离去、消失,他才慢慢松了口气——这一趟钦差过来,真把大家折腾坏了。他转身对部下挥挥手:“我们也走吧。”
钦差们去了怀朔,在那边呆了几天,很快就回了洛京,返程时,他们没有经过东平。
孟聚也不知道魏平那老狐狸在怀朔跟拓跋雄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南木鹤遣人过来给他送了个口信,说是跟拓跋雄谈妥了,但让孟聚最近安分点,别没事老招惹边军那边,但还是要对边军保持警惕和提防,不可大意。
接到南木鹤的报信,孟聚这才松了口气,知道魏中丞出马,拓跋雄不得不给面子,自己闯出来的这桩大祸终于有惊无险地过了。
太昌九年八月十七日,朝廷的驿报也过来了,关于孟聚擅杀长孙寿一事的处分正式公布。驿报上说是“虽然事出有因,然该员莽撞擅权,干犯律令,不可不惩”,这个“不可不惩”的结果就是“责令该督由钦差大臣加以训斥,罚薪一年,以儆效尤。”——这么算下来,孟聚杀了长孙寿的后果就是损失了几百两银子。
收到驿报的第二天,东陵卫大摆酒席特来庆贺。孟聚部下的军官和肖恒、易小刀等交好的边军将领们都出席宴会前来庆贺。这晚,因为放下了心头担忧大事,孟聚喝的十分痛快,举杯就干,赢得了四面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