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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迦南心事重重,她点点头,没多说话。
到家后,叶迦南下了马车,第一时间就问:“爹爹在哪?”
叶剑心正在书房里。
见到女儿风风火火地回来,他从书卷上抬起头,指着面前的空椅:“坐吧。”
“谢爹爹。”叶迦南坐下,急不可耐地正要说什么,他的父亲淡淡地吩咐道:“跑了一趟,累了吧?先喝口茶解渴吧。”
“谢爹爹,今天女儿奉了爹爹的命令去与慕容家交涉白叔叔的事……”
叶剑心放下书卷:“慕容家如何答复呢?”
“慕容公子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叶剑心剑眉一轩,起身缓缓踱步。
“当年,天武帝慕容龙城攻灭刘汉时,在洛京皇宫里缴获的珠宝美女无数,慕容龙城分毫不取,统统赏赐给了部下,却独独看重俘获的刘汉官员,不惜屈尊一个个说服招揽,甚至就连射伤了慕容龙城的刘汉将军也被他宽恕了,招为贴身金刀护卫。
如今,慕容破和慕容淮虽然号称天武的嫡系后人,但比起慕容龙城来。这气魄真是没法比啊!连各为其主的道理都不懂吗?何况敬轩……敬轩现在虽然落败被擒,但东陵卫在各地还有三十万兵马呢!慕容家倘若真敢害了敬轩,他就不怕东陵卫的余部与他为难吗?”
叶迦南很认真地说:“爹爹,慕容家恐怕就是想到了这些,才不敢放白叔叔出来吧?白叔叔威望太高了。旧部亲信遍布天下,放他出来,他随时可以组织大军回来复仇。”
叶迦南能想到这点,叶剑心很是高兴。他笑道:“南儿,这你就不懂了。慕容家若是杀了敬轩,东陵卫自然会有受过敬轩恩惠的亲信旧部铁了心来为他复仇,那些野心勃勃之辈也可用为敬轩复仇的名义召集东陵卫;
但慕容家若是放了敬轩,把他赶离洛京,败军之将的敬轩如同一条丧家犬,威风扫地,没了领头人的东陵卫也就成了一团散沙,那才叫真的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看到叶迦南的表情迷惑,叶剑心摆摆手:“其中的奥妙,我就不说了,你慢慢体会吧。我猜,你过去求情,慕容家该开出什么条件来了吧?”
叶迦南笑道:“爹爹明察,慕容公子正是那个意思,希望我们叶家能助他一臂之力。他虽然没明说。但我听出来了,只要我们叶家肯出来帮他,那白叔叔的事就绝无问题了。”
“慕容毅的格局太也太不懂事了。他不想想,就算他可以不给我们叶家面子,难道东平镇督孟聚的面子他也不肯卖?要是我,我今天就顺势答应了你放了白无沙,让我们叶家和孟聚都欠上他一个人情。”
这是叶迦南今天第三次听到孟聚这个名字了,她顺势问:“爹爹,今天慕容公子也提到了,说是孟镇督托他向我们问好。他是什么意思呢?我弄不明白。”
叶剑心望了女儿一眼,淡淡道:“孟聚是北疆出名的悍将,东平东陵卫的镇督。此人心狠手辣,曾擅杀东平都督长孙寿,火拼了武川边军。他的武艺也很硬朗,据说曾单人冲破魔族的军阵,斩杀数十魔族兵将。”
叶迎南“哦”了一声,心中已总结出孟聚的形象:一个粗鲁、嗜杀的边关武将,一身风尘,满手血腥。不知为何,她心中微微失望:“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介粗鲁武夫罢了。”
“当年,孟聚是你白叔叔一手栽培起来的边将,现在你白叔叔倒霉了,他是要来还这个人情了,倒也算他有情有义了。那么多人受过敬轩的恩,但现在他倒霉了,出头的却只有个边塞武夫,人心哪……唉!”
“爹爹,慕容公子还说,他得到消息,北疆的拓跋雄有意南下,他希望到时我们能助慕容家一同抵挡拓跋雄——女儿看慕容公子的神色,倒象是很有把握我们一定会答应他似的。”
叶剑心淡淡一笑:“他当然有把握。南儿,拓跋雄是北疆的枭雄。也是我们叶家的大仇家。
你被重伤昏厥三年的事,就是他手下的部将所为,倘若不是我们有秘法,你早就一命呜呼了。当时为了迷惑外界,我们不得不放出风声,说你已经死了,所以你复出时不得不改名叶梓君——这些事,你昏迷醒来后都忘了,我也没跟你说。
只要拓跋雄敢领北疆兵来洛京。即使慕容家不请,我们也要动手的——慕容毅倒是算得很精啊,只要我们与他们联手对付拓跋雄,外边人不知道,会以为我们叶家已投了慕容家,慕容家顿时就声势大涨了。
“嘿嘿,慕容毅这小子,实力不行,气魄不够,这种小花招到是玩得很拿手啊!”
叶剑心这么说,叶迦南听得一头雾水。
按照父亲以前的说法,自己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三年,醒来之后却把三年前的事都给忘了个精光。为了掩人耳目,家里面只好伪称自己已经身死,自己复出时只能以“叶梓君”的名号见人。至于自己为什么受伤、凶手是谁等细节,父亲当时却是半句话没说。
现在,父亲才很吝啬地艰难地透露了一点,说自己受伤是因为某个叫“拓跋雄”的仇家所为,叶迦南赶紧追问道:“爹爹,那拓跋雄与三年前的我有何仇怨?他为何要下此毒手。难道不怕我们叶家报复吗?三年前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剑心深深注视叶迦南,良久,他移开了目光:“南儿,时间不早了。你该去歇息了。”
叶迦南急道:“爹爹!”
“去吧,吃了东西就歇息了吧。爹爹也要进膳了。”
叶剑心素来威严寡言,象今天这般说上这么多话已是罕见了。眼见父亲板起了脸,叶迦南也不敢多问,乖乖地退了出来,心下苦闷:“这些疑惑,该去找谁请教呢?”
看着叶迦南听话地出去,叶剑心微叹口气。他踱步来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花园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少爷,您该用膳了。”
叶剑心没有转身,负手伫立:“徐伯。你放下东西吧。”
背后传来了悉悉索索摆放餐具的声音,过了一阵,徐伯恭敬地说:“少爷,准备好了。”
叶剑心转身回来正坐在餐桌前。但过了好久,对着满桌的菜肴,他却是久久没有动筷,眉宇间隐有忧色。
徐伯恭敬地问:“少爷,您好像有心事?可是为了白家少爷的事?”
“不是敬轩的事。我已出面。敬轩的性命决计是无忧的。”
徐伯巍巍地伏低身子:“那。少爷烦心的就是小姐的事了。”
叶剑心点头,他问徐伯:“南儿。她今天是不是问你什么了?”
“是的。小姐今天问了北疆孟镇督的事,也问起拓跋雄的事。老奴觉得小姐好像很好奇,她对那三年的事很感兴趣。”
“哼!”叶剑心哼了一声,他轻蔑地骂道:“北疆那帮龌龊武夫,没一个好人!若不是那帮武夫,我家南儿怎会落到这个地步,甚至不能以真名出去见人!我叶家好端端的嫡亲女儿,却成了私生女,连我的一生清誉都被连累——想到这事,我实在愤恨难平!”
徐伯帮叶剑心到了茶水:“少爷。请用茶,歇口气,事情急不来的。别气坏了身子。我们慢慢想法子就是了。”
叶剑心把茶一口饮尽,问:“今天南儿去见慕容毅,那时你也在吧?”
“是。因为小姐刚刚接触外边的人,老奴怕出了什么意外,不敢轻忽。她见慕容公子时,老奴是跟在身边的。但他们说话时,老奴不敢插嘴。”
“慕容毅那小子,对南儿是否还念念不忘?”
“老叔看来,确实如此。见到小姐时,慕容公子惊得呆了。今天说话时,慕容公子心神不定,几次偷眼看小姐。”
“嘿嘿,年青人啊!”叶剑心听的眉头一扬:“慕容毅那小子,看来倒是很念旧情啊……南儿的反应如何?”
“这个,老奴看不出来。小姐看起来很平淡,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呵呵,女孩子家,总是要羞涩一点的。徐伯,照你看,慕容毅该对南儿很有兴趣?”
徐伯点头:“何止有兴趣。少爷,老奴敢拍胸口保证,三天之内。慕容少爷倘若不找个由头过来拜访您,老奴把眼珠子挖了去。”
叶剑心微笑着,却不说话。看着叶剑心微笑的脸。徐伯微微犹豫,深深一躬:“少爷。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叶剑心望了一眼徐伯,淡淡笑道:“徐伯,你服侍了我们家三代人了。虽然名为主仆,但我们都没把你当外人,就当是自家人一般。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走了。”
徐伯巍巍颤颤地行礼:“那是少爷和小姐宽宏,老奴是万万不敢自大的。只是有件事,关系到叶家的命运,老奴如哽在咽。实在不能不说。倘若少爷您不高兴的话,你只管惩罚老奴好了。”
叶剑心沉下脸来:“徐伯,你说吧,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是。老奴斗胆揣测,少爷是想小姐重又许配给慕容家的公子吧?”
叶剑心不动声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倘若老爷没有这念头的话。那是老奴想得差了,虚惊一场;但倘若少爷真有此打算的话,老奴斗胆说一声,这事还得请老爷三思啊,小姐是万万不能嫁给慕容公子的。”
叶剑心剑眉一轩:“徐伯,你继续说!我记得,以前南儿与慕容毅那小子也是有婚约的吧,那时可不见你说不好啊!”
“少爷,此时不同彼时了啊!那时。慕容家只是大魏朝的一户皇族。虽然出身高贵些,但也不是高不可攀的。
但现在,慕容家可是眼看着要登基上台了,慕容公子身为慕容家的嫡长子,可是很有可能继承大魏朝皇位的人!”
“少爷,这样一来的话,大魏朝的皇帝,怎可能入赘我们叶家?我们叶家的下一代可就是姓慕容了啊!我们叶家三百年的大族,难道要这样被慕容家吞并了吗?”
徐伯巍巍颤颤地跪下:“少爷。老奴卑贱之人,小姐的终身大事,这不是老奴该多嘴的大事。但这关系到叶家的传承兴衰,拼着被少爷您责罚,老奴也要拼命劝上一句:万万不能这样啊!”
叶剑心笑了,他扶起了徐伯:“徐伯,你多虑了。你这是老成持重之言,是真正为我们叶家考虑的,我怎会怪你呢?你先起来吧!”
徐伯被扶起来,他定定地望着叶剑心,讷讷问:“少爷,那?”
叶剑心淡淡一笑:“徐伯,你只管安心吧。这事,我自有分寸。”
…………………………
“孟兄,思及当时情形,愚兄至今尤历历在目,如在梦中。
梓君小姐音容笑貌,几与迦南一般无二。若非亲眼所见,愚兄绝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一见之下,愚兄手足无措,进退失据,几乎失态。倘若不是迦南之死是愚兄亲眼所见。愚兄真要以为世上真有死而复生之事了。
说来惭愧,当夜,愚兄心潮澎湃。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当年,愚兄与叶家曾有白首之约,只是迦南不幸横死,婚约乃终。今日,亲见梓君小姐颦笑嫣然,与当年迦南一般无二。吾实在难忍胸中思念,有意欲与公爷再续旧约。只是念及拙荆何氏对我亦是情深义重。当年愚兄危困之时,拙荆一意追随。甚至不惜与父母决裂。入门后,拙荆操持家务,辛苦劳累。无怨无悔,如此贤妻,愚兄亦是不忍离弃。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