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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下方的伤和肩膀受的伤相当深,不过还没有深达骨头。伤口看起来像是被锐利的刀刃所伤,因此广濑迫不得已只好说是撞到玻璃窗被割伤了,老医生似乎接受了这种说法。或许是因为他是和真的被玻璃割伤的高里一起就医的关系。
治疗之后回到学校,他们一起接受了教务主任的询问,广濑只说自己被关进实验室,他不认为有必要多做说明。
结束了这场纷纷扰扰时,刚好午休时间到。因为十时表示等结束午休的会议之后要送他们回去,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广濑和高里便一起回到准备室,结果没看到后藤,反而有四个学生在里面。
“后藤老师呢?”
“开会。老师,听说你又受伤了?”
野末看着广濑。广濑稍稍打开后藤借给他的白衣服给他看。
“缝过啊?”
“看来有一段时间不能去泡温泉咯?”
“嗯。”
野末一边说着一边瞄着高里,其他人也一样。只有筑城一只用冷冷的视线看着高里。高里淡然地承受了众人这样的视线。
“对了……”
杉崎说。
“老师,你听说了吗?坂田学长发生意外了。”
广濑瞪大了眼睛看着杉崎。
“你说什么?”
后藤没有提起这件事。
“昨天早上。他从地下铁的月台上掉下去,被驶进月台的电车给撞上了。”
广濑知道自己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了。
“他好象打算翘课跑到什么地方去。事情就发生在途中。地下铁刚好慢慢驶进来,所以他捡回了一条命,不过听说受了重伤,还在昏迷当中。”
——不是高里。
广濑愕然地回头看着高里,定定地看着他那因为惊讶而瞪大了眼睛的苍白的脸。
那跟高里的自我无关。是具有不同意志的生物做的。
“对不起……”
高里满脸讶异地看着广濑。
“不是你。对不起。”
“……为什么坂田他……”
高里喃喃说着。
“不是真正的意外吗?”
广濑摇摇头。
“是报复。我想准错不了。”
“……没有理由。”
高里一脸困惑。
“报复是只要小小的理由就可以进行的,但是坂田完全没有理由啊。”
坂田为什么受到报复?乍看之下,他是高里的同志。坂田会受到报复的理由,广濑怎么想都只能想到一个。
野末叫了起来。
“会不会是因为他泄漏秘密?”
说着他看着筑城。
“秘密?”
高里看着筑城。广濑问筑城。
“筑城,你把那件事告诉高里了吗?”
“没有。”
筑城僵着脸摇摇头。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我不能宣传关于高里的任何事情。”
高里看着广濑。
“把关于你的事情泄漏给记者的可能是坂田。”
高里瞪大了眼睛。
“这可能是事实吧?否则坂田没有理由受到惩罚。把你的藏身之处泄漏出去的可能也是他。——不是你。你并没有机会知道这些事情。”
广濑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先前怀疑你。”
高里缓缓地摇摇头,一副好像没办法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兜在一起似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准备室的门。
一打开门,竟然有十几个学生站在门外。大部分都是二年六班的学生,但是也有几个别班的人。
“……怎么了?”
站在前面的六班学生开口说道。
“我们听说高里在这里。”
“嗯,是啊……”
广濑指指里面。高里不解地歪着头看着这边。
“广濑老师,听说您受伤,是真的吗?”
今天早上离开家时所穿的衣服已经没办法再穿了。所以他直接在绑着绷带的身体外头罩着白衣。绷带清晰可见,所以广濑只好老实地点点头。
学生当中顿时掀起一阵漫骂声。在准备室里的高里等人都站了起来。
“为什么?”
当中一个人指着高里说。
“是广濑把你藏起来的,不是吗?坂田不也是你的同志吗?为什么还要降祸给他们?”
另一个人顶着一张苍白的脸,眼中带泪。
“杀自己的父母、杀自己的同伴,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办?”
“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敌人或同志,对不对?总之,你什么人都可以伤害吗?你心血来潮就杀人,对不对?”
漫骂声像惨叫声一般轰然作响。
他们表示服从,企图避免再被降祸。他们对灾神极尽逢迎诌媚之能事,以求自保。最具代表性的——不管当事人有何企图——便是坂田,而坂田却被肃清了。一向保护高里的广濑也被肃清了。连原本应该也是同志的家人都被肃清了。
“等一下!这是误会!”
广濑遭到袭击是有理由的。而坂田也不尽然是完全善良的人。至于家人则根本不是高里的同伴。
“镇定下来!”
广濑大吼一声,顿时伤口像烧灼般地刺痛着。他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身体。一伙人见状反而更火冒三丈。看到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广濑突然两手一张,挡住了门。
“高里,快逃!”
站在最前面的学生冲撞着广濑。广濑经不起一撞,整个人倒了下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
“住手!”
桥上用力一吼。
“你们知不知道做这种事会有什么下场?”
“知道!”有人大叫。
“如果他不分敌人还是同志照杀不误,那我们当他的敌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只要高里不在——”
桥上抓起桌上的广口瓶用力一丢。撞击在窗户上的广口瓶撞到了窗框,窗玻璃应声碎裂,广口瓶也碎成一地。尖锐的碎裂声使得冲进准备室的学生们顿时停止了动作。
“只要高里不在又怎样?”
桥上环视着那些学生。
“你们想怎样?说啊?”
准备室里原本激动的情绪瞬间冷却了。
“难道你们想杀了高里?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睡得高枕无忧吗?睡在感化院或少年观护所里吗?”
“你是高里的同伴吗?”
有人问道,桥上笑了笑。
“我只是讨厌笨蛋。”
“……你给我记住。”
“我会记住,因为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学生们看看站在墙边的高里,又看看桥上。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复杂的色彩。
在纷争白热化的当儿,高里开口了。
“我休学了。”
顿时所有的人都看向高里。
“我要休学,我今天是来办手续的。”
一阵绝对的静默,然后有人突然笑了起来。歇斯底里的笑声感染了周遭其他的人。他们兀自不停地笑着,直到因为这一阵骚动而跑过来看个究竟的老师到达之前。
Ⅵ
当十时的车将他们送到公寓前面的时候,等着他们的人更多了。他们推开了拿着麦克风涌上来的人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楼梯处。当他们跑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那些人并没有跟了上来,但是相对的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些石块。胡桃般大小的石块在通道上弹跳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前贴了一张大纸。
写着“劝告”两个字的纸上用细细的字体写了满满一大篇。广濑伸出手想要撕掉那张纸,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石块飞了过来,前后响起漫骂声。广濑只好放弃撕掉纸张的念头,逃进了屋里。
从三点开始播放的闲谈节目也清一色地在讨论这件事。高里是敌人的共识似乎逐渐在媒体之间形成。报导事件的每一个主播都用毫不留情的语气批判着。
“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啊?”广濑看着摊开素描簿的高里。如果被媒体贴上敌人的标签,迟早会成为人类的敌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他失去了监护人,失去了学籍。他还能找到可以让他工作的地方吗?什么时候这场骚动才会平息?人们才会忘掉这件事呢?
广濑看着高里。他的画笔在素描簿上滑移着。就如第一次看高里画画时一样,他凝视着画面,然而现在的感觉跟当时看到的静谧和真挚却有着天壤之别。他知道有事情严重地干扰了高里的心情。
画在纸上的“岩石迷宫”涂了绿色的颜色。是深绿色的,就像张满了青苔一样的奇岩。高里快速地涂着颜色,陷入沉思当中。他定定地看着画面,一直微微地歪着头。
“——怎么了?”
“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尽管如此,这项作业对高里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广濑轻轻地微笑着,然后突然袭上一股不安。眼前的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啊?袭击广濑的影子说自己有保护高里的责任。报复不是出于高里的意志,也不是他潜意识的作为。异形以异形的理论保护着高里。可是,它们为什么背负着保护高里的责任呢?而它们又是什么来历呢?
——你是国王的敌人吗?
他想起之前那个声音。所谓的“国王”是什么?指的是高里吗?既然如此,为什么高里会被称为“国王”?
“高里。”
广濑呼唤高里,他便抬起头来。
“有人称你为王,你会想到什么?”
“……王吗?”
高里复诵着这个字,然后微微露出沉思的样子。
“泰王。”
广濑支起身体。伤口窜过剧烈的疼痛感。
“泰王?是什么东西?”
高里不知所措似地摇摇头。
“我不是……很清楚。”
“怎么写?”
“安泰的‘泰’……”
——泰王。广濑在口中喃喃念着。
“泰王是名字吗?还是称号?”
高里很讶异地皱起眉头,看着画面的深处。好像拼命在找什么东西,眼神游移着。
“那跟失去的记忆有关系吗?”
“……我想是有。”
“既然你记得,可是对你来说,这是一个意义深远的字眼咯?你还想得起其他什么事情吗?任何事情都好。”
高里摇摇头。
“我不知道。”
“当这是个联想游戏还了。”
广濑将手边的纸拉过来。
“我们之前在讨论蓬山时也一样。你对语言的记忆比绘画式的形体深刻。你试着把想到的字眼列出来。”
“可是。”
“那不想王也没关系。—一对了,神隐。要是有人提到神隐,你会联想到什么?”
“记忆。”
广濑快速地写下了那几个字。
“然后呢?”
“暧昧。不安。事件。异端。异邦。异境。丧失。……手臂。骚动——”
“麒麟。”
“麒麟的画。祥兆。角瑞、角、孔子、转变、选定、王、契约。”
孔子在野外发现了麒麟的尸体,哭着说“道穷矣。”到这部分广濑还可以理解,之后那些字真的就是一连串意义不明的联想了。
“……那是什么?”
高里摇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而已……”
“唔。”广濑点点头继续说道。
“白汕子。”
“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