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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唐教坊-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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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昆仑站在一架花架后面。寺内的僧人正在做着晚课,一片敲鱼响磬中,贺昆仑的神色显得那么的暴躁。他粗大的手指不时插时他那乱蓬蓬的头发里搔着,那么用力,简直像是在扯了。   
  听着那僧人的晚课,却奴渐渐安下心来,忍不住又安安静静地开始回想起他自己的心事。   
  他一遍一遍地回想,当时,如果,在延吉坊边,自己能够勇敢一点,坚强一点,直接走到那人身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你是他!”   
  不错——“你是他!”   
  他脑中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他!”   
  他本来已经确定,但他还要那个人亲口的确认。   
  ——“你就是那个在云韶厅上起舞的人。”   
  他见过这人不只一次,他还记得……记得有那样的一些夜晚:这个人总是悄悄地来到云韶厅屋顶,有时会带上一碗酒,有时只是将衣领拉后、让领子敞开、让后脊梁里灌满风。   
  如果是漆黑的属于水墨的夜,他就是那满天乌墨中点睛的淡墨状的人形。如果那一夜月明如素,云母石的窗子在月光下发出微微的亮,他的衣衫仿像也被点亮了,他在月光下写字,用袖刷着露水写字,却奴不知道他在写什么。   
  ——但、他是他!   
  “我要你教我。”   
  却奴猛地想起自己的渴望。   
  “教我你在云韶厅上做的那些事。”   
  只要想到这儿,他的眼睛就忍不住亮了。   
  “我要学会跟你一样的高来高走,学会你一样的悄无声息……比猫还轻,比鸟儿还自在,学会你……一样的、自由。”   
  有什么东西大力地冲击着他小小的心,那掩藏在一身厮衣服下小小的心,冲得血直涌上来,涌上他的脖颈,涌上头,涌得头都忍不住要眩晕了。   
  哪怕仅只是这么想着,想到自己对他这么说,却奴也觉得心里快被一种巨大的快乐充满:   
  ——比猫还轻,比鸟儿还自在,还有,和你一样的……自由!   
  可他一切都来不及说。   
  他在铜器坊边直盯了那人两个多时辰。两个时辰就那么过去了,日光的返照后来渐趋黯淡,就在他还在犹疑着要鼓起勇气上前时,那个人忽然站起,肩胛上的金光被抖落似的扔在了地上,那块肩胛骨没入衣衫下,黯成一块三角的铁——折戟沉沙般、犹未消磨尽的那段铁,就在余光渐敛的街上无语的离去了。   
  却奴抹抹眼。   
  他不想哭,可小手心里还是沾上了两滴泪。   
  ——如果当时自己这么跟他说,他会答应吗?   
  他一定会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呢?   
  佛院的经声安宁地唱晚,却奴的嘴唇却忽哆嗦起来。天上的暮色重重地压下,暮神在泼它最后的有决定意义的一盆火灰了。他的整个身子忽然都在颤抖,他忽然想,自己会在那条人已走空的街道上,颤抖着唇对他说:   
  ——“因为,我怕!”   
  是的,“我怕……我怕!”   
  从小到大,他就很少哭。别人都说他像块木头,他也觉得自己快成为一块木头了。所有的恐惧他都忍着,所有的歧视与不公他也忍着,就是为了有一天,他可以说出自己最想说的话。   
  哪怕那个人最终不顾而去,他还是想一边痛哭一边长呼地对他说:“我怕……”   
  院门轻轻一开,一个人影溜了进来。   
  却奴只听到大殿的经诵声已经弱了,那溜进来的人却还在回头看着后面,似在躲避着什么人。   
  却奴一眼认出来,进门的正是下午在天门街上斗声的那个女郎!   
  ——她怎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寺院里?   
  他心头不由纳罕,可没容他有工夫细想,隐在院内的贺昆仑已忍不住了,只见他猛地从躲的地方现身,一把就向那女郎抓去。   
  他那么小个的身子猛地从地上蹦起来,还蹦得那么快,直有三四尺高,让却奴忍不住都吓了一跳。   
  只听贺昆仑人在空中,口里还怒喝道:“我叫你还绕道!你以为我会跟着你绕到慈恩塔再被你甩得个没个影儿吗?你算准我想不出你是谁吗?居然冤了我这么久。不是下了楼来,我想起了你琵琶上画的那颗红牙,我真想不出竟会是你!还以为我找不着你的老巢!”   
  那女郎惊觉之下,才待解释,贺昆仑粗大的手掌已向她兜头罩下。   
  她只有躲,可别看贺昆仑那么小的身子,腰粗腿短,行动却极是利落。那女郎身姿轻捷,一时间却也躲他不利落。   
  然后就只见他们两个一个追一个躲,在这么个庄严寺庙里面,玩起猫捉老鼠式的把戏来。   
  一个矮小胡人与一个妙龄女郎就如此纠缠不休着。却奴已看得目瞪口呆。他出身教坊,于诸般杂耍见得已是多了,见惯了腰腿便捷的,却从没见过动作这么快而利落的。   
  只见贺昆仑那一爪一爪击出的力道如此之强,击得空中似得都有丝丝之声了。两个人却一齐都不做声,只是无声的扑与躲。那女郎身姿虽弱,却极为坚韧。只听见地上的沙子被卷起一片沙沙地响,却奴瞪着眼睛望着他们,那不是寻常的玩闹与打架,他看出来了:那是博击!   
  ——他们就是那传说中的那些游侠!   
  那女郎这时正向一个月亮门跃去,贺昆仑在后面紧紧跟上。女郎身子才入那月亮门,贺昆仑扑起的身形却被门顶挡住。   
  可他人在空中,已一把抓下,立时就抓住了那女郎的发髻!   
  那女郎似是未觉,犹向前窜,这一窜已窜进了那桂影扶疏的月亮门。   
  却见贺昆仑猛一用力,那女郎“哎哟”一声,然后两人身影分飞。   
  女郎负痛向月亮门里跃去,贺昆仑却多少有些得意地在得手后后翻了回来。   
  只见贺昆仑手里提着一团东西,那女郎人已不见,却是贺昆仑把她满头头发都扯了下来!   
  却奴一惊,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   
  ——满头的青丝!   
  他想都不敢想,这满头的头发被扯下,该会……是怎样的疼痛!   
  贺昆仑怒哼一声,把那头发随手一掷,犹自不肯罢手,如旋风般跟进了那月亮门洞。   
  攒成髻的青丝就那么委乱于地,却奴吓得用手捂住了眼,看都不敢看它一看。   
  可他又忍不住想看。他只听得月亮门里面爆发出一片乱响,裂丝碎帛的,刺耳惊心。然后只见一块块碎帛从那院墙里掷了出来,似是那女郎的一身衣服都已被贺昆仑撕碎,正一块一块地被贺昆仑往那月亮门洞外甩。   
  却奴早已看得义愤填膺,他心中说不出的怕与乱,他极喜欢那女郎弹奏的琵琶,心里只祈祷着铜器坊的那人能快快赶来。   
  可他就是不来。   
  这孩子实在不忍心见到贺昆仑输极红眼,这么凌虐着一个女子了,他情急之下,摘下院墙上的一块瓦,奋力就向那月亮门里掷去。   
  “咣当”一声,只听得瓦碎于地。   
  他当然打不中,他还待再掷,却见贺昆仑与那女郎两人已又从月亮门里缠斗出来。   
  那女郎外衣已落,她身影脱了外衫束缚,仿佛更自在了些,这时滴溜溜一退,已避开贺昆仑丈许远。   
  却奴急切地看向她的头上。   
  ——那是不忍卒睹的、眯缝了眼的看,生怕见到的会是血流如注的场面。   
  可那人头上却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却奴揉揉眼,又向她脑袋上望去。   
  只见光光的一颗头颅上,寸草不生,看着都不似一个女郎了。只露出六个斑白的戒疤来。   
  却奴又望向她的衣衫,只见那被撕掉的衣裙下面,却露出了一袭僧袍来。   
  那袍子是灰的,洗久了,色不纯了,灰里泛出点古怪的红,显得那灰又苍老又妖艳。   
  这时,她正随手扯下院中一根晾晒的杏黄色的丝绦。   
  她用那根丝绦束好了腰,接着哈哈一笑,朗声笑吟道:   
  前世是个女郎,   
  今生做个和尚,   
  不知何世挑脚?   
  不知何世称王?   
  却奴犹不敢信,却见那“女郎”往面上一抹,却把一对细细的眉毛都抹了下来。   
  卸掉眉毛的他,越显得神清气秀。只是一颗头上却全无毛发,相比于贺昆仑那须发猬张的脑袋,更显出有一点邪气。   
  却见他退远出丈许之地,一稽首,笑吟吟地道:“师兄,见怪了。只是西市商人出了千金许我为那佛面添金,小寺现下正香火不盛,小僧情非得已,只有得罪了。”   
  ——“她”居然是个和尚!   
  那边贺昆仑却早料到似的,犹自气呼呼的,胸脯一鼓一鼓地起伏不定。   
  那僧人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假发与撕碎的衣衫,“与师兄斗技之人,适才已遭痛辱,剥衣毁发,不复为人。现在站在这儿的是不相干的贫僧,师兄总可以放过手了吧?”   
  贺昆仑正待反驳,却听那僧人轻声一叹:“当日希声堂下,弟子星散。乌孙阁里,现存于世的不过师兄,罗师兄,加上我三个,咱们定还要呕气呕上个不停吗?”   
  他最后一句语气微婉,让贺昆仑听了都不由心下一软。   
  只见贺昆仑盛气稍敛,顿了顿,才重又怒声道:“师兄?你还认得我这个师兄?你但凡还记得我这师兄,也不用这么暗地里使绊子,叫我在整长安的人面前下不来台吧?”   
  他越说越气:“更可恨的是:还一时扮做女郎,一时又出家装什么和尚!你我同门二十载,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倒底是男还是女了吧?”   
  那僧人一时无语。   
  贺昆仑却喝道:“你是不是现在还掂念着那个曾辱我师门的……”   
  那僧人突然岔话:“今儿不提这个。”   
  他眼角一皱,皱出点鱼尾纹来。他的面相当真又不似男又不似女,只见皱纹里刻出一抹深艳。   
  “难道你没觉得,现在这院里的,不只你我两个?”   
  那僧人道。   
  贺昆仑不由一怔。   
  那和尚忽抬眼望向檐角:“看了半天,你也该出来了吧?”   
  一片衣影就从梁木上跃出,全不容人看清的,就已跃上了檐角。   
  有槐树叶遮着,却奴还看不清。只见那和尚的目光死死的盯上那个人,姿态间似乎只有一句话:“是你,果然是你!”   
  却奴也是这时才认出,那正是云韶厅顶,铜器坊边,他两度见过的那个男子。   
  好一会儿,才听那和尚放声笑道:“肩胛,一晃几年没见,他们还没杀死你吗?”   
  肩胛?——好奇怪的名字。   
  “杀死了。”   
  檐顶的那人倦倦地答道。   
  “我现在是烽烟里游回来的不得超生的鬼。”   
  贺昆仑这时也望向屋瓦上,猛地吸了口气。   
  他似乎重又变回了那个东市木楼顶上怀抱着一把琵琶的贺昆仑。   
  他望着屋瓦上的那人,眼角余光扫向他的师弟,嘴里忽苦苦地道:“多少年了?”   
  “十五年。”   
  贺昆仑的面色怔忡了下:与这人十七年前初会,于今又已十五年不见,那么沉重的时光一时压服了他的怒意,压得他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猛地一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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