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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如绘欲言又止,周意儿却看出了意思:“你是担心她落到与楚王生母同样的下场?”
霍贵妃从得了甘然抚养后,就不许他与生母接触,不仅如此,就连长泰,也被拦着没再临幸过韩氏,原本诞下皇子,是宫里每个妃嫔梦寐以求之事,可是韩氏诞下甘然,却是先失了儿子,又没了丈夫的宠爱,早早被打发进飞兰苑去住。
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那韩娘子能不能再进位,也未可知。
这件事儿,霍贵妃起初花了许多工夫不许人提,可六宫里哪有什么秘密,加上贵妃虽然得长泰喜欢,但比起太后和皇后的权势还差得远。太后对这种小事一向不大在意,但是皇后想必是乐意叫甘然知道的,自然而然的,苏如绘这些人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多少也听到一点当初的经过。
有资格做主位以上的妃子,诞下皇嗣,那才叫喜出望外。
低位份的妃子,却要面临着失去孩子的同时,受到夺走她孩子的人的打压。
这宫里这么多年来,可是只有一个许氏。
“唉,到底是家里的老人。”苏如绘皱了皱眉,复又展开,道,“幸亏今儿到你这里来一回,若不然,我还真不晓得昨天德泰殿上那场争斗到底是为了个什么缘故。不过,四殿下就算进了嘉木宫,怕也要受许多委屈的。”
“还记得上回许氏独自觐见太后,把咱们都撵到偏殿去的事吗?”周意儿呷了口茶道,“我猜,那时许氏可能就是再提让德妃抚养四殿下的事儿,也因为这个缘故,永信宫才一个劲的打压着四殿下。”
苏如绘倒不觉得永信宫这么做会有什么效果:“宫里唯一的公主可是养在许氏那儿的,四殿下如今有这点年纪,对德妃再怎么孝顺,私下里也亏待不了澂嫔,何况澂嫔那儿有公主,也不怕寂寞……最紧要的是,昨儿看太后的态度,至少不反对。”
“太后让四殿下去嘉木宫,已经表明了态度,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太后和陛下对四殿下一向不大热络,但皇子该有的,却也不肯委屈了殿下,永信宫为了当年淑妃与德妃的那点儿意气,到现在还要树敌,真真是蠢到了家。”周意儿与永信宫的冤仇,上承家族,中间是皇后与淑妃近年的矛盾、太子与三皇子甘棠的储君之争,下面还有她自己刚进宫就和甘棠的争执,最近又添了一个沈子佩,提到沈氏,她是怎么都说不出好话来。
苏如绘心知肚明,她对沈氏也没什么好印象,只道:“四殿下一向静默,却是极爱护公主的。”
“正是。”周意儿点了点头,眼睛微微一眯,“我姑母也说,得空会帮着劝一劝太后呢。”
她这么一说,苏如绘倒想起了一件事,便趁机告辞道:“我得回玉堂殿温一温琴谱了,明儿修仪还得考我。”
周意儿不知道她琴课的进度,闻言失望道:“这么急?我还想着留你试一试非行的手艺哪。”
“左右在一个宫里,还怕没机会么?”苏如绘把没动过的茶碗推到一边,“行了,我先走了,得空再来。”
“非言去把新制的蜜饯拿一包来。”周意儿对苏如绘道,“我瞧你今儿不大想吃东西,大约最近身子乏了些,这蜜饯清甜不腻,最开胃口,不信等你有兴致了吃两个。”
“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回病过后,吃什么都觉着淡淡的。”苏如绘叹了口气,“倒是格外喜欢新鲜果子些。”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非言已经快手快脚的拿了一包蜜饯过来交给了秀婉。
等苏如绘离开,周意儿绕到屏风后换件裙子,出来时却见非言皱着眉头站在桌子边,奇道:“怎么了?”
“小姐。”非言若有所思道,“刚才奴婢拿进来的吃食,苏家小姐这份儿的,一点都没动?”
“她今天身子乏……”周意儿随口说了一半,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柔淑
回到玉堂殿,秀婉将非言拿给她的点心放到桌上,这时候浮水恰好端进水盆来,唤了一声小姐,秀婉手就一抖,一包以玫瑰花瓣、上好香料用心腌出来的蜜饯就这么散了一地,有几个还跳起来粘住了苏如绘的裙摆。
“小姐恕罪,奴婢失手了。”秀婉歉意的说道。
“这是意儿姐姐特意给我的,你怎的这么不小心?”苏如绘对秀婉一向宽厚,但这会也不免责备道,“回头用心做几道点心送去紫潇榭赔罪罢!”
秀婉忙应了,吩咐浮水收拾一下,浮水看着被蜜饯上面糖渍已经染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毡毯为难道:“这毯子还是换了罢,就这么洗怕是不成。”
“后面库房里有新的,你叫白鹭、飞鸥她们一起进来帮你。”苏如绘皱着眉看着自己的裙摆,秀婉忙去开箱子,择出一条缥色襦裙来:“小姐身上的也换下,一会奴婢去浣洗干净。”
苏如绘内室里的这张毡毯差不多和内室的地面一样大,这么要换,动作可不小了,她从屏风后换了裙子出来,道:“我去外面待一会,秀婉你看着她们做事,别把案上那几块砚台给打坏了,那都是太后赐下的贡品。”
“小姐你去哪?”秀婉不太放心。
“我不去哪里,就在玉堂殿下面走走,这附近我还只在殿基上看过,估计转一圈,你们这边也未必弄好。”苏如绘道。
玉堂殿是殿,前后五进,自成一方小天地,四周除了桃林,还有一片的楼阁簇拥,原本是为了给那些与太后关系比较好的太妃住的,但是雍宪帝时,后宫妃嫔斗争极为激烈,最后元后所出的嫡子穆帝虽然成功继位,并将元后的死对头贵妃之子远远发配到了大雍最最偏僻的一块封地上去,犹自气愤难平,按着祖制,穆帝继位,宪帝的贵妃自然是贵太妃,有资格入住仁寿宫,居于玉堂殿。
然而穆帝却不顾史书非议,硬是下旨,仁寿宫从此只许太后一人独居,太妃皆被他发配到了除华宫附近那些冷僻的宫室里去。
从那时候起,这玉堂殿就一味的空置下来。不过前朝太妃、而且往往是地位仅次于太后的太妃所住的地方,其实也不差了。只是苏如绘怕人说她逾越,因此只收拾了正殿、寝殿和一间侧室为库房,秀婉等人各收拾了间屋子,其他地方都任凭封条封着未动。
这会她的寝殿要大动,除了正殿竟是无处可去,呆坐着正殿,她可不耐烦,但也不能钻到奴婢的房间里去,便想趁这个机会四处转一转。
从玉堂殿上看下去,桃林已经开始稀疏,草木萧条。
苏如绘在正殿周围绕了一圈,脚下就随意走进了一处小院,里面生了一株高大的槐树,可惜不是槐花开放的时候,反倒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到她面前,苏如绘就皱起了眉:“你是谁?”
槐树下面,正立着一个穿着素衣的女子,高髻广袖,虽然不饰珠翠,却不似宫女,正痴痴的抬头看着树顶,听到人声,那女子全身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苏如绘看着此人,这素衣女子其实年纪并不大,不过比苏如绘大了点儿,但因眉宇间的愁苦,似乎笼罩上一层老态。她是尖尖的下颔,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脸孔略窄,算不上多么漂亮,只能说清秀,清秀之中,又藏了一丝媚意。
她回过头发现苏如绘,眼中先是露出疑惑,待又听苏如绘问了一声,眼神恍惚了一下,便变成了自嘲,一甩袖子,就要离开。
素衣女子这目中无人的态度,让苏如绘暗恼了:“这玉堂殿,是太后赐与我住的地方,看你的样子不像宫女,独自跑到这儿来,没得连累了我!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再走!”
“你知道我是谁?”那素衣女子走到苏如绘不远处,用一种不屑又讥诮的语气道。
“我虽然没去过裁云阁,可是也知道离这儿不远。”苏如绘淡淡的道,“不过霍七和周意儿都告诉我,柔淑郡主身边都有嬷嬷跟着的,如今也不知道是嬷嬷怜惜你,让你独处一会,还是郡主身手了得,甩开了嬷嬷?”
素衣女子见苏如绘一口道破自己身份,面上顿时露出羞怒之色:“你还知道什么?”
“郡主跑这儿来干什么?”苏如绘不满的说道,“我记得太后叮嘱过,郡主身子不好,还是留在裁云阁里静养的好。”
“哼,静养!”柔淑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我也知道你是谁,怀真提起过,和她抢楚王的人,你未必就比我好多少,不过是没被抓到罢了!”
苏如绘原本对这位柔淑郡主倒没什么敌意,只不过在这儿忽然撞见她独自一人,想到太后的懿旨和柔淑那些闲话,怕落进算计里去,要是就这么退走反而引人猜测,所以才要她给个说法,这会听柔淑居然拿自己和她比起来,顿时恼了。
“素闻宋侧妃虽然只是庶女,但到底也是嫡母面前养大的,不然何以能够成为宁王侧妃?”苏如绘冷笑一声,直接就把宋侧妃给拖了进来,让柔淑脸上顿时变色,“怎么郡主却是这般的不识礼数?郡主是因病,太后怜恤侧妃,才接了进宫调养,可不是让郡主进宫来造谣的!”
柔淑虽然是庶出,可看脾气,倒像是和怀真是同母所出一样,满是愤怼的低叫道:“什么静养!我到底为什么进宫你们都很清楚!只是我是冤枉的,而你却是从几年前还小的时候就和楚王勾搭,怀真回王府好几回都提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我落到这幽禁的地步,你这样的无耻,却还有脸在这儿说我么?”
“冤枉吗?”苏如绘心头大怒,面上却依旧平平静静的道,“那件事儿刚发生时,我却也在宫外养病,倒是听下人提过那么几句……”
柔淑一窒,见她神色平静,只当是真的要告诉自己,下意识道:“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宁王世子丰神俊朗,帝都许多女子都十分倾慕,郡主你正值年少,情不自禁,也是有的……”苏如绘慢条斯理的说着,柔淑却几乎没气晕过去:“不可能!”
“郡主信不信,我反正却是信了。”苏如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顺便说一句,我家那两个下人,记性一向极好,过上十年二十年,说不定还记得,郡主要是不相信,到时候唤来与郡主说,那也没什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响步铃
回到玉堂殿时新的毡毯已经铺好了,只剩几件东西还没有放好,秀婉正小心的护着那几方砚台,见苏如绘归来,抬头却见她神色有些不快,诧异道:“小姐?”
“没什么,附近那个有槐树的院子,记得咱们是没用过的,怎么院门就打开了?回头你去与李公公说一下,免得里面少了坏了东西,算在了咱们身上,虽然咱们不缺这么点东西,到底是让人觉得不稳重。”苏如绘定了定神和她说了一句,虽然把柔淑郡主也气了一回,心里到底不舒服。
没坐多久,外面却来了人相请:“苏小姐,御妻有事儿想求您过去一趟。”
幽竹轩那边来的人叫做秋叶,听到这个名字时,秀婉发现苏如绘眉头一皱,语气也冷淡起来:“崔氏如今已经是陛下的御妻,我不过是臣子之女,怎敢当她一个请字,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
秀婉也觉得不大痛快,崔红鸾从前不过是苏如绘身边的使女,先前做了佳丽的时候倒还不见怎的,如今有了身子,晋了御妻,总感觉就不太安分了,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候,苏如绘自顾不暇,哪有许多工夫去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