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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嬷嬷不敢怠慢,忙解释道:“回张小姐的话,荣寿公主素来怕冷,院正在这里又是暂住,连被子都是昨儿晚上临时从倚晴斋送来的,只是公主这个时候睡的都是轻软的雪羽绸被,是与太后、皇后用的一样的,昨晚受了潮,这会盖的却是四殿下的被子,比公主用的要次了一等,公主盖着不适,一个劲的啼哭,澂嫔娘娘只得亲自替公主暖了被子才哄得公主躺下去,刚才皇后娘娘派人召澂嫔娘娘过去问话,娘娘怕自己走了后公主觉着冷,才叫那小宫女爬上去的……为怕热毒,屋子里没有点炭盆,公主身子又弱,也只能这样了。”
嬷嬷话里透着为难,张眷和苏如绘其实也不过随便一问,见她这么惶恐,就知道必定是误会了。她们对望一眼,也不解释,只道:“宫里就这么一位公主,素来又惹人怜爱,嬷嬷们还是要尽心些才好,我们也只是过来看一看,回头再去回了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嬷嬷且进去罢。”
那嬷嬷连忙允诺,见两人再无吩咐,这才转身进去。
苏如绘和张眷出来,甘美却已经走了,余太奇独自捧着本发黄的医书在堂上看着,见两人出来,便道:“方才忘记问两位小姐了,两位小姐过来是奉太后、皇后之命的,还是自己先过来看?”
“是我们自己先过来看。”苏如绘道,“另外丹朱郡主与周家小姐正在德泰殿伺候着太后,脱不开身,托我带了些东西给公主,霍七小姐不在宫里,我也替她备了份,聊尽心意。”
正说话时前面天井里一阵脚步声,门户被推开,当先冲进来的却是甘沛,大声道:“荣寿呢?荣寿怎么了?”
“你小声点。”后面紧跟着太子甘霖,皱着眉头教训道,只可惜太子说晚了,刚才人人轻手轻脚,荣寿公主睡得熟,乍然被甘沛这么一嚷,公主登时就被吵醒,外面立刻听到了一阵哭声。
余太奇微微皱眉,可甘沛乃嫡出皇子,并且太子也在,他起身给太子和几位皇子行礼,淡淡的提醒着:“五殿下,公主病中易惊,还请低声。”
这时候大家都听到里面荣寿公主哭着要澂嫔和甘美的声音,甘霖温言替甘沛道歉,甘沛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很快甜甜的说道:“谢院正提点,我只当妹妹这会没在睡呢。”
苏如绘悄悄拉了拉张眷衣角,齐声道:“臣女告退。”
“两位也来探望荣寿吗?”甘霖转过头来客气的招呼了一句,当着余太奇的面,甘霖自不会和她们多言,只是点了个头,带着甘沛进去探望了。
一直到了走廊上,张眷才皱着眉头道:“五殿下实在卤莽。”
苏如绘并不去接这个口,而是看着走廊外淅沥的雨叹道:“昨儿风雨委实是大了点,可是尚工局也太不像话了,堂堂皇子、公主住的地方竟半夜里被掀了屋顶,实在是荒唐!”
“你也不用和几个死人计较什么。”张眷冷笑,“我出来时就听未央宫里的人议论,说皇后娘娘昨晚得了信怒不可遏,已经下定决心要拿尚工局做垡子,好好整顿一下六尚了!”
苏如绘一挑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张眷怎么突然对自己改了态度,但这并不是坏事,点头道:“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也是所有皇子和公主们的嫡母,出了这样的事,皇后娘娘自然是要生气的。”
“为这事生气的可不只是皇后娘娘。”张眷和她一起并肩走着,淡淡的道,“太后只怕更生气呢。”
“正是这个理儿,所以今儿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丹朱郡主和周意儿都在德泰殿中伺候着,就是怕太后怄在心上。”苏如绘轻声道,“太后上回病愈后精神便不大如前,不能教她太劳心了。”
张眷听了半晌没作声,眼看院门到了就要分手,她忽然道:“既然这样,我也很久没去德泰殿给太后请安了,你若不嫌弃,不如就跟你一起去吧。”
“张家姐姐这话说的,这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苏如绘爽快的道,“因我腿伤,前几日太后都免了我定省,也有几天躲懒没见太后了呢,咱们一起去吧。”
两人都乘着轿子来的,这会就叫抬轿的小黄门注意了步伐,隔着轿子谈着,张眷便道:“你腿伤?好端端的宫里怎么伤了腿?”
“说起来也是惭愧,前段时间拜了修仪娘娘为师习琴,结果那日回来的晚了些,又因在兰秋宫里看到修仪娘娘的娘家侄女,想着彼此年纪相仿,又为人弟子,所以着秀婉先回仁寿宫备礼,赶着宫门关闭前送去,自己独自走着,偏生在经过一段偏僻宫道时,脚下不知道怎么一软,就跌到路边荆棘丛里去了。”苏如绘有些无奈的道,“荆棘划伤了小腿,我倒没觉得怎么样,可太医院那位淳于太医慎重得很,偏生秀婉她们最是信他,报到太后那儿,就让我把伤全养好了再去伺候。”
她这么一说,倒勾起了张眷的印象:“你说的修仪娘家人,是不是怀真郡主的夫家,前段时间进宫还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的那几个?那位刘九小姐,性子活泼,皇后很喜欢她,当场给了一只碧玉环呢。”
苏如绘听到碧玉环三个字,微微一怔,仿佛随意的问道:“碧玉环?”
“是皇后娘娘当初陪嫁之物。”张眷隔着轿子轻轻一笑。
苏如绘见她并不多言,想着自己与她不过初步和解,也不便多问下去,便道:“刘九小姐去未央宫请安时原来你也恰好在吗?”
这话说出口,苏如绘独自在轿子里就微微皱了下眉,张眷从坠湖后对于自己的身子就很是多心,尤其当年那株白玉金参,虽然周家瞒得紧,甚至连夜把周弃病给送到了江南来躲避,可威远伯府后来终究的打听出来东西是苏家给出去的,说不恨上苏氏那真心是假话,所以苏如绘这么一问便后悔了,担心说的好好的惹恼了张眷。
果然张眷半晌没说话,忽然冷冷的说道:“长乐殿上固然有些清冷,可到底只有我一个女孩儿养在了未央宫里,总不至于有人怕我过了病气给皇后,话里话外,拿拿递递的叫我离远点,再说皇后娘娘也时常召我去问一问身体。”
苏如绘听到她暗指小霍氏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说起来张家姐姐独自住着未央宫到底冷清了点,如今瀣儿姐姐回家去,姐姐不妨多向仁寿宫走一走,太后一向是喜欢德泰殿里热闹的,何况姐姐是太后娘家人,与我们又更不同,太后也一直惦记着你呢。”
张眷在轿子里只是不作声,到了仁寿宫,两人双双下轿,让芝芝、白鹭撑了伞向德泰殿走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敏丽夫人
德泰殿里的人倒是让苏如绘意外了,皇后并不在这儿,太后下手坐的却是德妃与敏丽夫人。
林氏穿着暗红宫装,其间以银线用暗针法刺着大团大团的牡丹,随着她举动闪闪生辉,却并不俗丽,德妃的相貌从前在宫里是仅次于霍贵妃的,这几年宫里陆续进了如刘修仪、静婕妤、安宝林之流,仗着年轻才把她压下去。
虽然年过三旬,可林氏的肌肤依旧洁白细腻,苏如绘和张眷进殿时,迎面就看到她的侧脸,弧线柔和,轮廓优美,发觉两人进殿,放下手里茶碗转过了头来,银盆似的脸,远山眉,大大的杏眼,眼角虽然并不上勾,但五官恣意明媚,睫毛长而浓密,轻轻笑道:“刚才还在想太后的德泰殿今儿怎么安静了许多,原来两位小姐却是上哪儿去躲懒了。”
“德妃娘娘!”苏如绘因着养在太后身边的缘故,从皇后到宫妃,都格外给她们一份体面,张眷虽然是养在未央宫的,但她本就是太后同族,父亲也是重臣,宫妃们和她也没什么厉害冲突,所以都很客气,两人先请了太后安,复与德妃见礼,又给敏丽夫人行礼。
德妃虚扶了一把,笑道:“本宫不过是过来与太后说一说闲话,你们也算是被本宫看着长大的了,何必这样的客气。”
苏如绘笑说不敢,德妃说的随意,敏丽夫人斯斯文文的笑了笑却没多说。
按着大雍后宫的制度,贵淑贤德四妃之下设三夫人,然后才是妃位。不过三夫人的位份很少会满,长泰帝如今的后宫已经算充实,但夫人也只有两位,原本的宝络夫人也就是林氏已经在长泰廿六年晋为四妃之一的德妃,如今领从一品夫人位的是上回与德妃争执过的端瑶夫人以及这位敏丽夫人。
敏丽夫人在宫里的地位有些特殊,她并非选秀入宫,也不是礼聘,却是赵王所献。
年初的时候,赵国监国飞奏帝都,言赵王无道,在赵国引起民愤极大,若再不处置,恐生民变,由于是新春刚过就出的闹心事,太后和长泰都觉得十分扫兴,所以接到奏折后就派了钦差去将赵王宣回帝都,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到现在赵王人都还被羁押在帝都的赵王府里,暂时不许回封地。
其实这已经不是太后和长泰第一次替赵王收拾残局,早在长泰廿八年刚刚开始北伐的时候,赵王也因借口替北伐筹集军资在封地大肆搜刮,被监国告状。
赵王是先帝少子之一,他的生母冷太妃娘家身份不显,先帝在世时也不是太得宠爱,一向安分守己,所以及祈固然贪财好。色,但对嘉懿与长泰一向畏惧,不过太后也不能让人说她亏待了先帝其他子嗣,每回训斥之后,一面派能吏去赵地替他收拾残局,一面还要头疼该怎么教导他做个合适的藩王,这一回太后也是被惹烦了,下定决心要好好收拾及祈,因此借口冷太妃病恙,暂时将及祈扣在帝都“尽孝”,希望可以磨一磨他的性。子。
敏丽夫人就是长泰廿八年那次,及祈被告状后,赵王为了求情进献的。长泰廿八年的前一年本是选秀之年,但因北伐的缘故最终只是草草看了几眼正从三品以上的官家闺阁,临近战事,长泰后宫也没添什么新人,显得很是潦草。
敏丽夫人本就是好颜色,又在这么一个时候出面,自是很得长泰欢心过一段时间。
及祈到底是先帝之子,未就藩前便在太后眼皮子下面生活过,因此寻常女子并不敢送进宫,敏丽夫人的闺名叫做秦素素,是赵王后的娘家远房姑表妹,其父为赵国官吏,赵王后却又是冷太妃的娘家侄女。
因为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太后算是给冷太妃脸面,便示意皇后给她一个高些的位份,周皇后领了太后的意思,一进宫就给了她从五品的淑人之位,几年来长泰陆续加恩,加上敏丽夫人性。子静默谦和,为人恭谨知礼,又与霍贵妃关系不错,不知不觉就越过了许多人升到夫人的位份上。
秦氏容长脸儿,眉是弯眉,眼睛却是标准的凤眼,狭长妩媚,眼角上勾,随意一眼,就看得人失神,笔挺的鼻梁,小巧的菱唇,肌理细腻白皙,青丝挽成了双刀髻,上面簪着绢花、插了金簪,她的容貌不似霍贵妃那么国色天香,也不及刘拒戎的冷艳教人难忘,亦不同于德妃林氏的宜喜宜嗔、淑妃沈氏的端庄高华和贤妃顾氏的温柔可亲,秦氏之美,却是犹如东珠,不惊艳,却无法忽视,并且禁得起仔细品味与回顾。
因着出身封国的缘故,秦氏除了偶尔私下替赵王求一求情,平时一向乖巧,对六宫的事情从不多嘴,更不必说插手。
所以这会在殿上看到她,苏如绘和张眷都有点奇怪,前者行礼时飞快的看了眼侍奉在太后身边的丹朱与周意儿,两人都回了她一个诧异的眼神。
今天到太后这里来的却也不只是两位宫妃,永信宫的沈淑妃据说去未央宫与周皇后一起处置尚工局去了,三殿下甘棠便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