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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事在人为,既然已经到了某种景遇里无法脱身,还不如认真想一想该怎么才能好过,何必花力气去埋怨。
刚刚定了定神,太后已经开口让人都进来了,如此见礼后,德妃和敏丽夫人只得咬着牙退后两张椅子,把离太后最近的地方留给皇后和淑妃。
澂嫔诚惶诚恐的坐了末位,甘然倒是和甘棠一个样子,腻到了太后身边。
太后眼风一扫,没问皇后所来为何,也没继续问德妃只是什么,倒是先拉过甘然的手看了看,皱眉道:“这几日因着霍氏的缘故你都没到哀家这里来,才几天工夫怎么就瘦了许多?”
因是入寒的时候,甘然穿着玄色深衣,金线勒边,玉带束腰,男子身量本就高挑些,深色的衣服却又更显得人瘦弱,闻言笑着道:“皇祖母是心疼孙儿,故此一天不见也觉得孙儿是瘦了,其实日日在眼前是不觉得的,不信皇祖母问一问三弟,他与孙儿同住嘉木宫却从未说过。”
“皇祖母好生偏心,孙儿到您这里来了这么久,皇祖母可没觉得孙儿是瘦了。”甘棠拉着太后的袖子撒娇,太后笑着一点他额头:“你都是快束发娶后的时候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般的淘气!”
听到这句话下面微笑坐着的沈淑妃眉心一道颦痕一闪而过,随即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殿上的丹朱郡主。
丹朱一身藕色衣裙,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含着一丝微笑望着太后与皇孙们嬉闹,神态安详而宁静,她感受到沈淑妃的注视,也笑着回望了她一眼,淑妃心里一喜,便低下头去认真盘算起来。
这一切都落进周皇后眼中,皇后本就因太后故意对她来意视而不见而微僵的脸上笼上一层阴霾。
德妃和敏丽夫人这时候倒显得事不关己了,只是在旁坐着喝茶。
“都是孙儿不好,这几日母妃身上不大爽快,孙儿不甚放心,又要顾着功课,却是冷落了皇祖母。”甘然笑着替甘棠圆场,却让周皇后终于找到了插话的地方,陪笑道:“是呢,母后不知,今儿臣媳到这会才过来,正是为了贵妃妹妹的缘故。”
太后眉一挑,她虽然不大喜欢霍贵妃,但对霍氏肚子里的皇家血脉还是很关心的:“霍氏如何?皇嗣可安?”这八个字可是只差明说太后的担心只是冲着那还没出世的皇嗣去的。
周皇后如何听不出?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又加深了许多,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担忧与自责:“都是臣媳疏忽了——昨儿晚上风急雨狂,不止是连累了荣寿公主,西福宫贵妃妹妹素日喜欢的一架女萝也倒了,那女萝原本就是种在了贵妃妹妹的寝宫窗外,为着一推窗就能看见的,谁想到昨天晚上吹倒发出的响声将贵妃妹妹惊醒,登时就不大好,贵妃妹妹身边的念梦连夜去寻余院正,哪知那时候澂嫔也发现了荣寿公主受了冻,正带着人抱了公主赶到余院正那里,念梦看到这个样子没敢打搅院正为公主诊脉,便拿着西福宫的腰牌去太医院找了当值的陈太医,这么一番折腾,于是今早臣媳听说了公主被冻病之事,才知会了淑妃妹妹一起召倚晴斋与六尚令问话,并打发人叫去了澂嫔,正要把事情弄清楚了好来回母后,西福宫那边念心亲自来报,说贵妃妹妹肚子疼的厉害,陛下还在前朝处理政事,西福宫不敢打扰,又怕母后劳神,因此报到未央宫,念心一个劲儿的哀求臣媳与淑妃务必过去看看,臣媳也担心贵妃妹妹好容易有的身子,所以与淑妃、澂嫔一起去看了,等到刚才余院正确定荣寿公主已经无碍,将他再宣到西福宫替贵妃妹妹安了胎,看着妹妹喝了药,这才赶过来与母后说明。”
德泰殿上这会的人都不是才进宫,就是丹朱听完了这番话也大约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无怪这回荣寿公主出事,主理六宫的皇后、淑妃居然没能抢先赶到德泰殿来请罪或是去探望公主,原来是被贵妃拖住了。
丹朱不由看了眼此刻安安静静坐在下面的德妃,皇后、淑妃不能过来,因此由着德妃先开口为强,若不是刚才皇后进来,她是还有事情要和太后说的,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需要特别绊住皇后和淑妃?
苏如绘却想得更多,德妃早年虽然和周皇后、霍贵妃以及沈淑妃都闹得厉害,但应该在她进宫前,德妃便与贵妃联了手,否则那年因着甘然独自在荷花池边徘徊,惹怒太后时,还是宝络夫人的林氏不会那么恳切的带头求情。何况当初宝络夫人进位德妃,隐约之间也听过风声,乃是霍贵妃暗中襄助的缘故。
这么说,今天早上的事情是霍氏和林氏联手的,霍氏拖住了皇后和淑妃,让德妃先过来求太后。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是从昨天晚上念梦去寻余太奇却发现荣寿公主被冻病时就通知了昭华宫。
不过……当真那么巧合,寝宫前的女萝架那么及时的被吹倒吗?还是此事也有澂嫔的一份?
苏如绘忍不住悄悄看了眼末座上神色疲惫、脸色黯淡的澂嫔,许氏精干利落,待甘美和荣寿一向尽心,荣寿当初可是先天不足,多少膝下无子无女的宫妃都不敢接手,只有她站出来接下了抚养公主的责任,这几年下来荣寿越发的强健,这可不是装作疼爱公主能够装出来的。
何况荣寿公主深得太后欢心,这一点是甘美万万不及的,正是相依为命的澂嫔母子最最需要的,许氏为何要自断膀臂?
并且昨天晚上许氏发现公主被冻哭后,根本等不到太医来,几乎是披头散发衣裳不整的带了人抱着公主冲到余院正暂居的小院子里,若不是余太奇年纪大了,身边服侍的又都是宫里的内监,单这一点就要被治一个清白有虑之罪。
接着又亲自替公主暖被……如此尽心尽力的养母,会是肯拿养女的性命作筹码的人么?
苏如绘低头敛去眼中复杂,却和丹朱想到了一起去了:德妃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
第二百五十九章 锋芒
太后听了周皇后的禀告就皱起了眉,不悦道:“尚工局这是怎么做的事?给西福宫做个茑萝架子也能让风吹倒,难不成做工的匠人都没让他们吃饱饭?查一下当初都有谁,全给哀家撵了出去不许再进宫!”
“臣媳遵旨。”周皇后忙恭敬的应了,太后又问道:“那么霍氏的皇嗣……”
“母后放心,余院正道贵妃妹妹是夜里受了惊吓,并无大恙,喝了院正的安胎药已经睡下了,只是原本余院正要亲自来向母后禀告荣寿公主的病情,但如今贵妃那里……毕竟贵妃妹妹年岁放在那里,又是元煌公主后隔了多年才有的,臣媳实在放心不下,故而仔细问过院正,着他暂时在旁看着,先来回了母后,免得母后担忧。”周皇后答道。
太后略一皱眉,随即道:“这也没什么,究竟皇嗣重要,荣寿如何了?哀家刚听如绘与眷儿说了几句,道是无妨……只是无妨怎么还放在了院正的院子里?”
“回太后的话,公主年幼娇弱,如今又是入寒的时候,院正担心移动时若不小心再感寒气,只怕会加重病情,所以建议嫔妾让公主在屋子里待上几天,等公主康复了些再移动。”问起荣寿公主,周皇后自然不如澂嫔知道的多,因此听了太后的问话她便以目示许氏,许氏离座与贴身宫女一起跪下道。
她一开口,殿上都是一怔,许氏的嗓子竟然喑哑的不像话,加上那黯淡的脸色,一望可知是累得极了。
太后本来因着许氏是照顾荣寿公主的人对她颇为恼怒,这会也有些触动,便放缓了语气问:“荣寿是半夜里冻醒的,论起来你也不过半夜没睡,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连声音都哑了?”
许氏哑着嗓子勉强道:“回太后的话,嫔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儿还是好好的,刚才在未央宫里回皇后娘娘话时才发现嗓子哑了。”
这话一说,周皇后和淑妃也就罢了,德妃和敏丽夫人都露出不忍之色,林氏轻叹一声,仿佛自语般道:“澂嫔大约一心只放在公主身上,连自己什么时候哑了嗓子都没注意吧?”
许氏赶紧道:“嫔妾照顾疏忽,以至于公主被冻病,还请太后降罪,不论怎么罚嫔妾,嫔妾都无怨言,只求太后容嫔妾服侍荣寿公主康复!”
“哀家把公主交给你抚养,堂堂金枝玉叶如今居然弄出半夜被冻醒的笑话来,你自然是有罪的,至于尚工局那边哀家已经先处置了一番,不过这些都不急,眼下哀家想知道的是哀家的孙女儿到底怎么样了?可怜的孩子才多大年纪,就要受这样的罪!”太后说的不疾不徐,可周皇后等人都听得仔细。
许氏略带着一丝哽咽,几次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得向她身后的宫女做了个手势,那宫女见状,忙扬声道:“回太后的话,我们娘娘昨日忧心公主,只穿着中衣赤着脚就抱了公主去寻余院正,寒气内侵,到了余院正那里嗓子就哑了,刚才在未央宫已经说话困难,如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还请太后饶恕!”
太后目光闪了闪,露出扫兴与恼怒之色,对周皇后道:“后宫的事情一向就是你和沈氏管,澂嫔你们去处置吧,不过荣寿那里还是要派人看着才成。”
“回太后,四殿下今儿告了假照顾公主呢。”那宫女忙怯生生的说了一句。
“孙儿清早听到母妃不大好,去西福宫看过后,也去荣寿那里看了看,四弟确实在那里看着,看起来似乎和澂母妃一样半夜就被惊醒的,脸色不是太好,孙儿还让人去西福宫告诉念心姑姑,送一份母妃小厨房里的参汤去给四弟垫一垫,可不能也累病了。”甘然见太后脸色不豫,知道她是恼那宫女插嘴,忙在旁道。
听了甘然的话,太后眉头略松,便道:“小四倒是孝悌。”
“皇祖母,妹妹这件事情本是后宫之事,自有母后与淑母妃掌管,说起来原无我等做皇子的说话的地方。”甘然就着太后这句话笑着道,“只是如今病的也是孙儿们的妹妹,孙儿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所以倒有几句话想与皇祖母说。”
“哦?你要说什么?”太后虽然最疼爱甘棠,不过对甘然自小也是照拂有加,此刻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但依旧让他说下去。
周皇后脸色一变,忙借喝茶之际掩住,向沈淑妃投去一瞥,沈淑妃原本在盘算着如何为甘棠娶到丹朱,这会被皇后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同时想到了甘然要说什么,忙给甘棠使眼色。
甘棠早在太后说话时便笑容一僵,一听太后说完,不等甘然接话就笑着说道:“二哥这话说的可要惹母后不高兴了,荣寿是咱们的妹妹,咱们心疼,可也是母后的女儿,母后难道就不疼爱她了吗?须知道父母之爱子女才是最最深厚的,咱们几个固然怜恤妹妹,可是论能力论心切可是万万不可和皇祖母、还有父皇母后比的。”
沈淑妃听了眼波一动,嘴角微翘,周皇后却一口气堵在了嗓子里,只恨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也没在。
甘棠打断甘然的话虽然是帮了两个人的忙,可他话里却又阴了皇后一把,周皇后如何听不出来?甘然是庶子,正因如此,只要他安分,太后和长泰反而会格外的纵容一些,何况这个庶子还有个皇帝放在心尖尖上的贵妃养母!
霍氏……周皇后暗暗咬牙,心中又给永信宫母子记上了一笔。
却听甘然用懒洋洋的语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