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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呢,奴婢听说关乡侯曾在青州住过两年,很在藏书楼里待过。”南暖道,“这方子甚是邪性,咱们家虽然有,但四小姐轻易还是不要碰的好,倒不是别的,是历来用了此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到底不吉。”
“我听说此方需残戮幼童,活剜脑髓为药引,可是真的?”苏如绘蹙眉问道。
南暖肯定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四小姐知道前朝徐妃之祸吧?时前朝景英帝在位,因其父宁祥帝长寿,景英帝登基之时已经四旬有余,他的结发之妻都已去世,册后宫时陪伴他最久、为他诞下长、次、幼三子的便是徐良娣,也就是后来的徐妃,徐妃出身当时的一个世家,原本有大臣提议立她为后,但景英帝最后却选择了年轻美貌的冯氏为后。”
“不仅如此,因景英帝当时已经有了孙辈,所以朝臣也提起了立太子之事,其中徐妃所出的次子聪慧大气,许多朝臣都对其颇为中意,而且长子也流露出愿意辅佐弟弟的意思,但冯皇后却恰在此时有了身孕,前朝不似本朝分封藩王,他们的皇子若不能登基均是留居帝都,离开帝都均要请求皇帝准许,其实和圈养差不多,而为了取悦冯皇后,景英帝寻了个借口,将次子远远的打发到边疆,朝臣见状也歇了请立次子的心思。
“可谁也没想到,这次子到边疆后不久,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徐妃悲痛万分,当时许多证据,若有若无的都指向了冯皇后的娘家,可景英帝宠爱冯氏,只当成了暴病处理,对徐妃也只是赏赐了一些财帛。不久后,冯皇后如愿诞下皇子,景英帝龙颜大悦,在嫡子满月之日就立其为太子,并且大赦天下!据说,这一日,也是其次子灵柩入都之时,景英帝惟恐丧事对嫡子不利,竟吩咐宗人府从速处置,那次子的丧礼最后冷清到了连一些朝臣都不如的地步!
“徐妃经此事对冯皇后自然恨入骨髓!可当时后宫已经是冯皇后一手遮天之势,景英帝重色,徐氏年轻时固然美貌非凡,那时候已经年老,冯氏正当盛年,有什么办法呢?”南暖口才颇好,前朝这段宫闱惨剧被她娓娓道来,连南子都认真听着,她道,“她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求来了这道梦见散的方子,虽然残酷,却有返老还童之效,景英帝确实重色,发现她一天比一天年轻,重回少女时代的美丽,不但不惊恐,反而重新开始迷恋她……就这样,徐氏与冯后在宫中拼了足足六年,太子七岁时,忽然不见了!宫中疯了似的找着,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冯后带人强闯了徐氏的寝殿,没有看到太子,却发现了一盒气味甜腻的胭脂一样的东西,冯后的人见不同普通胭脂,悄悄偷了出去,为此徐妃到景英面前告状,冯后还差点被废!冯后后来使了太医查探那盒所谓的胭脂,却发现里面混和了人血!冯后那时候还没多想,只听太医说能够使肌肤细腻,又对人无害,便留了下来让身边人用了几日,发现果然如此,忍不住自己用了起来,还琢磨着该怎么从徐妃那里打探出方子……太子始终找不到,宫里惶惶难安,冯后经此打击,虽然还有一个儿子,但她也有了三十岁年纪,越发不如徐妃,渐渐的连后位都难保了,两年后她得了重病,太医都说不成了,徐妃打听到她弥留之际,特特去探望她,在她耳畔说出了太子的下落——原来,太子就是被徐妃使人绑去冷宫,活取脑髓,做成了那盒被冯后搜走的所谓胭脂!而尸身,早被深埋在冷宫的枯井之底!徐妃本以为,冯后听了此话,必因暴怒而猝亡,也是她为自己的次子报了仇!却没想到,她进入冯后寝宫时,将其他人打发走了,冯后的幼子见自己母后已经奄奄一息,不愿离开,所以趁无人注意,悄悄爬进床底,将她的话听了个正着,等她气死了冯后离去,从冯后妆台里翻出那盒胭脂,又趁夜带人挖出兄长骨骸,翌日长跪到了朝堂之上为兄长和母后喊冤……梦见散,这才被揭露出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底牌
“我仿佛听说,这方子后来虽然传了出来,却是残方?”苏如绘扬了扬眉,问道。
南暖点头道:“的确如此,只因景英帝得知真相后,派人拷问徐妃梦见散的方子,徐妃因为自己的两个孙子也正好是和那死去的太子差不多年岁,她担心景英帝盛怒之下会拿自己的孙子为药引,所以死活不肯说,更不肯交代方子的来源。后来受刑不过才同意,但只肯告诉景英帝一人,结果其他人出去后,徐妃居然趁机用藏在里衣内的淬过毒的利簪,刺杀了景英帝!”
“这徐妃倒也算个人物了。”苏如绘叹了口气。
南暖笑道:“四小姐说的是——徐妃弑君之后,自己也穿喉而亡,冯氏自是以此为借口,想要拥立冯后所出的幼子登基,但那时候徐妃的孙儿都比那幼帝大了,她的长子、三子联手起来,反说冯家意图逼宫,朝臣们跟着勾心斗角,这也是前朝由盛转衰的缘故,最后大位空虚了足足一年,到底大皇子与三皇子这派因年长得到更多臣子的支持,由大皇子登基,第一件事就是灭了冯氏!梦见散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一直到了前朝覆灭,本朝太祖皇帝才从前朝秘库里搜出了方子,但那方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撕去一块,缺了几味药,太祖皇帝认为此方过于阴损,所以辨认出来后,当场就销毁了!”
“那咱们这些人家是怎么知道的?”苏如绘好奇道。
南子眨了眨眼,笑嘻嘻的道:“这个奴婢知道,四小姐,那方子啊是用古篆写的,太祖皇帝英武雄魄,却只粗通文墨,发现那方子被放在秘库里,上面的篆字他又不认识,自然要召集幕僚去看了,当时看过的人总有那么一两个记性特别好的能够全部默出来,加上阀阅之间彼此通婚,那方子又因为缺了两道药压根就没有前朝所记载的那般效果,反而服了之后害处更多,有时候也会被透露出去。”
“若不是试过甚至是想过办法补全它,又怎么会知道残方的效果呢?”苏如绘道,“我原本以为,宫里出现梦见散,应该是沈淑妃从沈家弄进去的,但这会却有些怀疑了。”
“宫里出现过梦见散?”南暖惊讶道,“是谁服用的?”
“早年进宫的几个高位妃子,除了皇后、淑妃,怕是多少都服过。”苏如绘皱着眉,道,“起初我怀疑是周皇后,因为太子……良王殿下曾经与我提到过此方,但后来一细想却觉得周皇后的家世未必能够弄到此方,听说了沈淑妃以药迷惑璎华夫人心智后,我便怀疑上了她,可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另一种可能!”
南子与南暖对望一眼:“请四小姐说!”
“嘉懿太后!”苏如绘轻轻吐出四字,慎重道,“太祖皇帝因为不认识古篆所以召了幕僚同去看那方子,岂有幕僚看过之后却不告诉太祖皇帝上面写着是什么的道理?而太祖皇帝帝业之始,甚至能够记住最普通的士卒名姓,记这么一道方子有什么难的?太祖皇帝既然记了下来,如今的皇室里定然也会收有!”
她不理会南子、南暖惊讶的目光,伸指轻叩桌面,自语道,“陛下三岁登基,长泰十三年大婚,如今是长泰三十三年,良王为嫡长子,年十六,生于长泰十六年,看似并无不妥……但嫡长子出生前,陛下最宠爱的霍贵妃、林德妃,以及外家势大的沈淑妃、敬肃太后侄孙女、同样外家势力压过周家的顾贤妃皆无所出,陛下的后妃之中,头一个有孕的,居然是一位偶然得幸的小仪!而且,除了也有可能知道梦见散的沈淑妃外,皇后以下,正一品四妃之中的另外三位,都没有子女活下来!”
“贤妃娘娘有乐安公主,还活到了十二岁!”南子提醒。
苏如绘嗯了一声,喃喃道:“乐安公主先不去说,贤妃是敬肃太后族人嘛!”
“可天下使人迟孕或者无嗣之药极多,梦见散阴损霸道,太后若希望在嫡长子诞生之前没有庶长子出现,何必非要选梦见散?”南暖不解的问道。
苏如绘抬了抬下巴对南子道:“你告诉她。”
南子掩口笑道:“咱们都是听了四小姐的话才想起来皇室也有可能有梦见散的方子,不然还只当这方子只有咱们几个家族有呢,若是宫妃们被下了药的事情揭发出来,又弄清楚是梦见散,南暖以为她们会怎么认为?”
“太后是打算叫沈淑妃顶罪!”南暖恍然大悟道,“原来太后早就想拿阀阅动手了?”
“隆和八年事敲打了卫家和刘家,但后宫之事究竟没办法彻底动摇这两家的根基,而且如咱们这些人家也不能看着卫家和刘家就这么被皇室收拾,否则他日咱们家可怎么办呢?”苏如绘淡淡的说道,“而且当初卫家刘家那么容易被逐出庙堂,也和他们从开国起把持文武,风头太盛,让其他阀阅心下不满有关,所以才坐看隆和帝收拾他们,也是存着借助皇家之手削弱他们些,免得压过了咱们苏家等家族的心思!这很简单,很多人都能够看透。嘉懿太后不过是照搬了一回,却给沈家多找了几个对头罢了——若当真栽赃成功了,沈家要面对的就是如今三妃包括已故贤妃的娘家人!”
她扳着手指,笑吟吟的数道:“别看霍家如今不成样子,霍长青空有才名而无官职在身,说不得他们家得看霍辉将来,陛下才大婚……或者说十年前的时候,太师霍德说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便是咱们苏家历来掌兵的也要觑着点儿太师的眼色,毕竟太师他对太傅有恩,太傅此人重义,同为三公之一,历来都对太师恭敬有加,咱们家长辈大部分却都是太傅一手提拔起来的!”
“当时,单是太师一人,就能够叫沈家吃个大亏,何况林德妃代表着四破军之中众多在边疆舍生忘死拒蛮将士的亲眷,可以从底层让沈家被厌弃!世家大族之所以能够延续千年,最重要的不是实力,而是名声啊!嘉懿太后这么一手做底牌,一旦翻开,足以叫沈家落到比卫家还不如的地步去了!”
第四百八十章 疑惑
苏如绘忽的话锋一转,对南子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如今先不去推测,免得先入为主,将来误事!先说一说和咱们没什么关系的事……前朝徐妃这件事情,你们的看法如何,都说来与我听一听!”
南暖心知这是苏如绘要考验她们了,顿时一凛,南子却是早被苏如绘提问过,因此并不紧张,落落大方道:“奴婢们愚笨,说错的地方还望四小姐提点!”
“你既然不紧张,那就由你先说,让南暖趁机想好了回话。”苏如绘也看出六人之中以南子为首并非没有道理,南暖虽然比起她来多懂了一个歧黄之术,但处事周全及反应谋略上却是不及的。
南子笑嘻嘻的欠了欠身,敛了裙裾才道:“四小姐方才说这徐妃也算是个人物,奴婢深以为然!”
“哦?”
“先说这徐妃身处深宫,年已衰老,却能够弄到连景英帝都不知道的方子……”南子话说到一半,却被苏如绘打断,道:“这般意外之事,并非人人可得,不提也罢,你只管从她事败之后说一说就是。”
南子忙应了,思索了下,这才道:“奴婢以为,徐妃得了这方子,却始终没有让它落到其他人手里,这一点,才是后来她所出的景英帝长子能够登基的关键所在!”
“说详细点!”苏如绘道。
“当时冯后病重,徐妃前去遣退众人,在她耳畔说出太子之死的真相,既是发泄,也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