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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裳衣笑了:“快解开我穴道再说。”
要是丁裳衣先说一番话哄他,言有信是不会傻到去解穴的;要是丁裳衣作威迫引诱,言有信更不会解开她的穴道。可是丁裳衣没有那么做。她先引动言有信的情意,然后,给他一个隐约的打击,才直接提出这点,使得言有信相信丁裳衣这要求是很应该的,他解穴也很自然的。
不过。他只解掉丁裳衣身上的麻穴和左手的穴道,其他双腿一臂,仍不能动弹。
言有信过去把葫芦底部一拧,丁裳衣便感觉到身上束缚尽去,这葫芦的妙用,竟是如此之奇!
丁裳衣只觉身上本来受缚之处,并无被绳索之类捆绑后的淤血与酸楚,心中大感惊讶,回首望见高风亮和唐肯,因被封了重穴,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用手撂撂发鬓,道:“眼下有一大笔钱财,你拿到手后,我俩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言有信将信将疑地道:“你是说——?”
丁裳衣用下颔向地上的高风亮和唐肯扬了扬,道:“那镖银——”
言有信喃喃地道:“难怪,难怪……”
丁裳衣侧首问:“难怪什么?”
言有信道:“难怪为这件事,李大人那么大惊小怪、小题大作了!原来……原来镖银没有失!”
丁裳衣微微笑着,用一双略带倦意但极有媚意的眼斜脱着他:“想想……一百五十万两黄金……”
言有信喃喃地道:“一百五十万两黄金……”
丁裳衣红唇嗡张:“一百五十万黄金……那够我们吃三辈子了!”
言有信愣愣地道:“可以买许多许多幢房子,可以吃许多许多餐山珍海味,可以养许多许多个孩子……”
双眼又发出逼人的光华:“说!镖银在哪里?!”
丁裳衣微一噘嘴,道:“你这么凶,在人家对你一番心意,人家可是自愿吐露给你听的,可不是给你逼着说出来的!”
言有信这才省起自己粗暴,忙不迭地道:“丁姑娘,对不起,请你告诉我,我起回镖银,马上就和你远走高飞。”
丁裳衣咬着润湿的下唇:“这……”
言有信忽问:“丁姑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丁裳衣一笑道:“镖银本就没有失,是高局主藏为己用罢了;我跟他们同在一伙避难,怎会不知!”
言有信自击脑壳道,“是是是、我该死,我怎么没有想到……那镖银——?”
丁裳衣慵懒地道:“你先扶我起来。”
言有信忙扶起丁裳衣,触手之处,十分柔软滑腻,丁裳衣软若无骨,藐香幽幽,言有信只觉一阵晕酡。只听丁裳衣遣:“扶我到门,拿灯出来。”
言有信扶持丁裳衣到了门口,仗灯一照,外面黑漆漆的夜幕被灯火略推开了二三尺的微光,丁裳衣用手一指,言有信运足目力望去,只见二十多丈外一处地方,隐隐有些亮光,夜风吹来一些浊味,像是腐叶的味道,言有信看不清楚,高举灯火趋前去张望,一面道:“哪里?”
丁裳衣约略退后了一小步,左肩靠着木门,支持着身子,双眼窥准言有信腋下露出来的一个破绽。
那破绽是一个死穴。
丁裳衣的声音却非常镇静地应道:“就埋在那里。”
言有信又凑近去瞧,腋下”攒心穴”的破绽目标更大了,一面道,“怎么会刚巧埋在这里?”
丁裳衣运劲于右手,注入于手指,表面若无其事他说:“为什么不是这里?高局主和唐镖头他们在这风声鹤唳之际,千方百计的回来青田,不是为了掘回镖银又为了什么?”
言有信的头伸了出去,外面风大,声音传回来便较微弱,“但语音十分诚恳,一字一句地道:“丁姑娘,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就算是死在你手里,我也甘心,我也愿意。”
丁裳衣这时候本来正要出手,听见这番话,心头一震,望去只见言有信提着油灯,往前面照着,映着他的缺耳,红得透明,衬着佝偻的背影,很是丑陋,不知怎的,反而下不了手。
这一迟疑间,言有信已缓缓转过头来,破绽已然消失。
丁裳衣知道自己就算在平时,也未必是此人之敌,更何况而今穴道仍大部分未解,而房里还有个煞星言有义。
只见言有信双目既有兴奋、也有感激之色:“丁姑娘……谢谢你,谢谢你……这件事,我要告诉老二,我要先告诉老二才行。”
丁裳衣知道那煞星出来,只怕蒸鱼那小姑娘便难逃摧残的命运,忙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便好,何必让他人知道,分薄一份?”
言有信闻言一震。
这一震之后,他仰首定定的望着丁裳衣眼色逐渐森冷。
丁裳衣强笑道:“我是为了……”
言有信摇首,道:“我什么人都骗,但是,有义是我亲弟弟,我决不骗他。”话一说完,倏然出手!
丁裳衣只觉眼前灯火一长,已被点倒,但未失去知觉。言有信一把扶住她的腰,柔声道:“你不要怕,我和二弟说明白后,把黄金掘出来,咱们一起快活逍遥去。”
丁裳衣在这刹那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悔;她的一念之仁不但坏了大事,只怕还赔上了高风亮和唐肯的性命。
言有信这时扬声叫道:“老二,你好了点没有?”
忽听背后的声音冷冷地道:“我在。”言有信唬了一跳,原来言有义已到了他背后五步之遥。
言有信喜道:“老二,原来神威镖局押的税饱,并没有失,就埋在前面那个地方。”
言有义阴森森的眼光盯着丁裳衣,目光像刀子要在丁裳衣玉靥上剜几个疮疤。“你说的是真的?”
丁裳衣只有点头。
言有义返首望言有信:“我们……”
言有信眼光炸起异彩:“这笔金子……”
言有义作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跟杀人时候的姿势是一样的。言有信看了,陡地怪笑起来,言有义也怪笑起来,两人开始是忍着笑,后来是哈哈大笑,接着是捧腹狂笑,直至两人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互相拍着彼此的肩膀,颤抖着语音说:
“……我们……不必……再受……那乌……奴才气了……”
“一百五十万两……金子……够我们受用……一辈子了……”
两人都抱在一起,眼睛都笑出了泪。
言有义抱着言有信,忽道:“老大。”
言有信还在笑:“哎我的老二。”
言有义笑着说:“一百五十万两黄金,不是笔小数目——”
言有信又忍不住呛笑出口:“当然不是笔小数目,看你乐糊涂了!”
言有义迳自说下去:“可惜你没有机会享受它了。”
言有信一怔。言有义拥抱他的手忽然一收,这钢箍一般的双臂夹了回来,言有信不及运功相抗,就听到自己双臂折裂的响声。
不止碎开两截,而是一阵僻啪声响,裂开好几截,每截又裂成几块。
言有信嘶声道:“你干——”忙运功相抗,脸色通红。
跟着下来,他的肋骨被挤断,又一连串骨折之声,肋骨一根根碎裂,白森森的骨头有的自胸肌、胁下、背肌倒刺出来,大量血水,激涌而出,鲜血也自他口中泉涌而出。
言有信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前的嘶嗥,奋力一挣,这一下挣动,言有义嘴角也涌出血来,不过,言有义一言不发,“僵尸功”全力涌向言有信。
“啪”地一响,言有信脊骨断了。“
言有信整个人失去了控制地,向后一仰,言有义双手夹住他的左右太阳穴,用力一扭,又“格”地一声,颈骨也拧断了。
不过言有信也发出了濒死一击。
他的膝盖撞在言有义的腹部。
言有义捂腹跄踉后退。
言有信巍巍然挣动了两下,然而,他己失去了脊骨,头后触近地,而又失去了颈骨,他双眼望到自己的脚跟,眼神和肌肉都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扭动,这扭动不能维持多久,他望了丁裳衣最后一眼之后,头就触了地,脚也站立不住,终于,翻倒在地。
也许他临死前还有什么话说,不过,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第四章小滚水
丁裳衣想惊叫,但她叫不出声。
言有义捂腹喘息着,双眼盯着言有信的尸体,久久喘息才能平复。
他指着言有信的尸首恐惧地道:“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你是我的亲哥哥,就可以这样占便宜!偷‘僵尸拳法’,是我的主意,不然你会有今天的武功?!逃出言家堡,也是我的意思,要不然你早死在言家了!在言家堡里搞得鸡犬不宁,我们才有机可趁,也是我的建议,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但你样样有份……”
他越说越咬牙切齿,戟指骂道:“拳谱你有份,而且练得比我好!身份地位,你做哥哥的,哪一样不比我高?!名誉利益,哪一样比我少?!可是功劳是我的,却事事要跟你分享!现在摆着一大堆黄金,你凭什么资格跟我分着花——”
他竟跑过去一脚把言有信的尸首踹得飞了起来:“刚才你和她说话,你以为我没听见?
你以为我没有注意?!你本来就想和她挟款私逃,你有了女人,还会有我这个弟弟?!你现在不出卖我,焉知日后不杀死我?就算你不想杀我,你也必还听这个恶毒女人的话来加害我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是你逼我杀你的,你,你怨不得我!”
他又一脚对准言有信的头颅踩下去:“听到吗?你死了,怨不得我!怨不得我!”只听一阵格勒勒,头壳已被大力踩爆,他还一脚一脚的往下踹。
言有义只觉一阵血气翻腾,眼前金蝇直舞,言有信临死前功力回挫及那一记膝撞,确也令他负伤不轻。
他强吸一口气,宁定情绪,狠狠地指着丁裳衣,道:“我现在去掘金,要是有金,我回来,先跟你快乐快乐,再跟那个小妞快活快活……要是没有金子——”
他冷笑,走了出去。丁裳衣也冷笑。
夜风极寒,夜央前的风最冷,雾最浓。
言有义肯定丁裳衣不会骗他,原因是:他一早从李鳄泪那么劳师动众来料理的事中已经断定,这笔税饷一定有问题。
——一百五十万两黄金,本来是拿来进贡朝廷的,现在拿来进奉自己,有谁不动心?有谁不眼红的!
言有义觉得有些昏眩,但是,他一直坚持走过去。
他忽然觉得脚下有些滋滋的声响。
他觉得土地很柔软——可是土地怎会柔软的呢?他以为是自己受伤后的错觉,所以又多走了几步。
暮地他发觉双脚被吸入泥中,已超过脚踝:——这块地真的是泥淖一般的!
他第一个念头是: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越过此处,到宝藏的地步!
于是他拔足出来,向前奔去!
人是往往在一个意念里,决定了生死成败、荣辱死亡,他才起步,就发现他奔走的方向,完全是泥沼,而且湿泥已浸至他膝盖上了。
要是在此际他立即往回跑,那么,以他的功力,还是会有极大的生机的。不过,在这刹那间,他不是在惊怕,而是在痛恨:那婊子竟敢骗他!也在懊悔:他竟为了一句谎话就杀了老大!更有些迷茫:究竟宝藏在不在前面?
这一迟疑就害了他的性命!
泥淖已淹至他臀部。
他狂啸一声,自恃艺高,以图一拔而起。可是泥沼之处,无可着力,他一沉之际,身子猝然沉至腰际!
这下他可吓得魂飞魄散,毕竟仍是经过翻风掀浪的武林人,立即聚起功力,全力往回路拖着泥一步步地挨过去。
却在这时,火光点起,呐喊声四起。
村民高举火把,围拢上来,用石块、锄犁、任何可以扔掷的东西,向他扔来。
换着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