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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是徐祥鹅的口音。仰望是一突立地上的石笋,上丰下锐,高约两丈,广约丈许,石顶平阔,却不见人。忙由下面绕将过去一看,祥鹅忽在石边现身,面前似有一片淡烟隔住。二人忙即纵上,见面一谈,才知祥鹅由庙内赶出时,见湖上似下大雾一般,暗影沉沉中,仿佛有各色红绿光华闪动。正往前走,忽听头上有人喝道:“道友前进不得。”随由石顶上飞下一个年约十四五的幼童,见面便道:“道友可是风火道人吴道长门人徐师兄么?”祥鹅闻言,知对方与师门必有渊源,立即止步,请问姓名来意。
幼童匆匆答道:“此他说话不便,请随我来。”随拉祥鹅往石顶飞去。
到了上面,说道:“我名岳雯。家叔玉洞真人,单名一个韫字,前数月方由海外归来,便是昨日你们所见用木排游湖的少年人。家叔此次回转故乡,本为扫墓,并接引小弟,拜在衡山追云叟仙师门下。因见双方都是邪教,本心不想管这闲事。昨晚因见妖巫斗法,我一时好奇,同了家叔新收门人,前往神鸦港探看。初意只作旁观,不想多事。
不知怎的,会被隔湖那班妖巫看破,误当是他敌人,也不答话,冷不防猛下毒手,我们三人藏处,在他们巢穴旁边土坡顶上,相隔数十丈,并未在他禁地之内。这时天已半夜,为首妖巫尤南旺正在施展邪法。我们看见好玩,没有留意,儿为所伤。回去家叔得知此事,已然有气。只因双方都非好人,再说也不值他老人家与大空禅师出手,正想命我们三人来此寻他,相机下手,忽接一位老前辈飞剑传书。看完之后,说这一边有一转世道友,与你师徒三人在内。主持人黄虬虽然出身邪教,并非恶人。只因昨晚斗法时,事前小心过甚,施展鬼母朱樱所传移形代禁之法,被人看破,引来鬼母一个仇人,甚是厉害。
黄虬虽得她本门传授,功力却是不够,必吃大亏。家叔现已改变初衷,对于此事,原有安排。只恐三位不知厉害,冒然上前,为邪法所伤。家叔又不愿先动手,为这一面排教中张目,特意命我来此等候,转告沈师叔与师兄,此石已有家叔灵符禁制,人在禁圈以内,诸邪不侵,又看不见,最好呆在石上旁观到底;再不,也等对方那个形如鬼怪的妖人伏诛,或是受伤逃去以后,方可上前。否则,家叔原定今早带我去往衡山,为此一事少留,只等这妖人一除,立往衡山赴约,便不再管底下的事了。彼时对方最厉害的一个虽已除去,尚有别的能手,稍一疏忽,便惹厌了。我尚有事,请转告沈师叔,恕不奉陪了。”随即递过一道灵符,命交沈琇,如遇危急,可以防身。说完,匆匆飞去。
岳雯刚走,便见沈琇师徒走来。三人昨日已然见过排上少年法力,一听这等语意,明是与师门有交情的正派仙人。略微商量,便不再进,同在石上旁观,少时相机行事。
待了一会,烟雾妖光越来越盛,碧萤血焰,飞舞如潮,也分不出哪一面取胜。中间更杂着一片殷雷之声,爆音繁密,宛如万鼓齐鸣,但是响声不大,仿佛由湖底山脚下隐隐传来。双方人物均在浓雾笼罩之下,一点也看不见。沈琇命眇女行法查看,哪知与以前两次不同,仍是一无所见。似这样待有个把时辰过去,忽见雾影中有一股黑气,粗约十丈,由斜对孤山的神鸦港那一面狂涛也似横湖急涌而来。这一面碧色云光早已加盛,宛如一条翠虹,在烟笼雾约之中朝前直射。当头碧萤箭雨,不住乱爆,如正月里的花炮一样,敌住对面一片血焰妖光。本在此进彼退,时往时来,相持不下,吃黑气猛冲过来,立时相形见绌。始而还在勉强抵御,无如那黑气越往后越浓,逐渐加强,几成实质,仿佛一股极浓厚的胶漆,墨龙也似向这边直冲。那道翠虹前头的万点碧萤,冲向黑气头上,随着萤雨爆射中,当头黑气虽被冲散了些,并无用处,终于变成一面突突前进,一面后退,难再支持。未了黑气忽然暴长数倍,只一下便越过近岸数十丈长一段湖面,直冲到孤山脚下。那道翠虹也电一般快缩转。
同时前面山脚浓雾忽消,一片红黄二色的光华飞起,现出斗法诸人。三人这才看出,前面坡岸上还有一座法台。台上幡幢林列,黄虬披发仗剑,当先而立。身旁站着魏皓、秦老,另外还有四人:两个道装,两个俗家。秦老左臂已然断去。那黑气已快冲到台前,相隔只两三丈,吃秦老断臂上发出一片血光,连同黄虬面前香炉中涌起的一道黄光,暂时阻住,不令冲进。可是黑气看去威势绝大,一点不受摇动。黄虬左手拿着半截人的手臂,右手拿着一柄尺多长的月牙形小刀,头上鲜血淋漓,满面俱是愁忿之容。三人本觉黄虬人好,与别的左道中人迥乎不同,昨晚又曾答应相助。见他危机紧迫,已快临头,血流被面,狼狈忧急之状。旁立数人,除秦老自断一臂,拼死助战,魏皓所发碧光,不敌收回外,俱都面面相觑,束手无策,神色多半仓皇。内一道人比较镇静,但也无什作为。眼看黑气更盛,红黄光华渐往台前移退,知道黄虬等必败无疑。想起黄、魏诸人对于自己师徒三人那等敬礼,如今坐视危亡,不加援救,实在问心不安。眇女因有仙人警告,比较拿稳,还在迟疑。沈、徐二人,一个天生义侠心性,一个情切父仇,见岳雯所说形如鬼怪的妖人老不出现,这面形势已甚危急,受人之托,如何袖手旁观?正在互相商议,跃跃欲试。忽听庙中法台上黑女远远疾呼道:“邪法厉害,黄师叔他们危险万分,沈仙姑再不出手,不特我们要遭惨败,全山生灵都不能活命了。”
三人闻言,立时激动义气,正要赶去。猛瞥见黄虬低语了两句,秦老脸色一狠,将头一点,黄虬左手一扬,便将断臂朝前面黑气打去。一声爆炸,断臂立即粉碎,化为一团血云,将黑气撞退了两丈。紧跟着左手回挽头上长发,右手举刀一割,切下大把断发,往前一撒。同时咬破舌头,一口鲜血喷将出去。那断发便化成千万根尺多长的血色火箭,带着无数的火星,猛射出去。那黑气已是凝结愈固,一任黄虬施为,丝毫冲它不动。火箭一发,竟冲了进去,一片雷音过处,箭上火团纷纷爆炸,黑气立被冲散了一小段。这面三人也已飞身赶去,刚要到达,忽听隔湖神鸦港那面一声厉啸,由远而近,宛如一技响箭,横空飞渡。眇女知道不妙,忙拉沈、徐二人暂缓前进。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三人闻声却步,两句话不到的工夫,那怪声已横湖飞来,端的神速无比。同时声到人到,只见前面黑气之中,突然飞来一个妖人。生得尖头突睛,阔口连腮,白牙森列,身材矮胖,通体通红,上下赤裸,只腰上围着一条深红色的短裙,看去简直是个剥了皮的血人。再吃四外浓密的黑气一陪衬,便夜叉恶鬼,也无此狞恶丑怪。由黑气中现身,手舞足蹈而来,看神气似朝黄虬等猛扑。相隔数丈,还未飞出黑气之外,便将双手扬起,一手拿着一个死人骷髅。略一摇晃,骷髅两眼首先发出两点豆大的绿光,随由口里喷出一股灰白色的妖烟,迎着那些火箭,才一接触,火光便自消灭。
另一只手掌上发出漩涡也似,由小而大,一圈接一圈的白影,正连人往黄虬台前扑到。
黄虬见状,面色惨变,咬牙切齿,回刀便要往自己手上砍去。同时台左侧倏地闪出一高一矮,相貌凶恶,穿着一身短装,形如排师的两个妖人。俱都头插钢叉,耳贯铁钉,胸前还插一枝长箭和两柄双锋快刀。也是满脸狞厉悲忿之容,待要上台,与黄虬合力迎敌。
眇女先在庙中听道童说昨晚来了两人,黄虬曾与争执,并将室门封禁,不令三人与之对面,疑是途中所闻父亲以前所交左道中好友周卓、叶连生。知此二人邪法甚高,因忿父母改邪归正,如见自己在此,必要强迫带走。虽有脱身之法,一则甚难,又恐师父不服,保不生事。及至出庙四面查看,台上虽有几个邪教中人,周、叶二人并不在内。
先前双方恶斗,以为二人骄狂自恃,许在先斗法时死伤逃走。一时疏忽,台高七尺,又由台右走来,不料周、叶二人会在台左出现。知被看见,心虽发慌,尚盼二人如能抢先动手,为黑气中怪人所杀,便可无事。
就在黑气中妖人出现飞来,周、叶二人刚纵上台,黄虬举刀要往左手砍去,这一眨眼的当儿,猛听空中有人喝道:“妖孽敢尔!”语声未毕,百丈银虹已自空中飞射下来,挡在黄虬前面,连妖人带黑气全被罩住。那血红色的妖人本在凶焰高张,得意洋洋,以为成功在即,万没有想到来了对头克星,银虹到处,邪法全破,手上骷髅立被震碎。知道不妙,血手一招,那横亘湖上,长达数百丈的黑气,立即猛缩回去,变成丈许长一幢黑烟。妖人在银虹光中挣了两挣,猛然挣出光外,带着黑烟,腾空而起,往西南方天空中逃去,晃眼飞出老远。妖人刚一脱身,银虹忽然不见,也未追赶。眼看妖人只剩拳大一点红影,就要窜向遥空云层之中逃去,猛又听一声轻雷过处,西南方天边现出一蓬五彩明霞,横张空际,挡住妖人去路。妖人飞星般或左或右,略一冲突,便吃那一片明霞彩网兜住。紧跟着网中金光电闪,宛如雨雹,一片风雷之声响过,连妖人带霞光雷火,全都不见,依旧云白天青,日耀当空,湖上浓雾也全消散。这原是同时发生,瞬息间事,妖人来得迅速,消灭得也更快,总共不过几句话的工夫。
三人当中,除眇女因发现周、叶二人,又知妖人厉害,存有戒心而外,沈、徐二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又都激于义愤,一见黄虬举刀断手,不由着急,忙于往援,也不等走到,各把飞针、飞剑发将出去,恰与空中银虹相继发动。银虹来势稍快,已先将妖人罩住。二人如收得快,也可无事,偏生年轻好奇。只见银虹飞堕,妖人遁走,雾散云消,面前现出大片碧波。目光到处,瞥见湖面上驶来一个木排,上有好些妖人。当头一个披发赤足,手执桃木剑的黑衣妖巫,身前设有一座首案,案前凌空飞悬着五只大雄鸡,离鸡头尺许,又各悬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左侧躺着五人,头前各有一盏点着七个灯头的油碗,身上撒了好些米豆五谷之类,装得和新死的人一样。右侧散立着几个奇形怪状,装束诡异的巫师。那排宽约三丈,长约七丈,由湖面上驶来,其速如飞,先有黑气遮掩,谁也不曾发现,已离山脚只七八丈。
眇女行家,一见便失声喊道:“那是妖人金刀解体五鬼分尸邪法,容他近岸不得。”
沈、徐二人本朝黑气中妖人进攻,因被银虹抢先,妖人逃走又快,失了目标。一见木排,便知来了敌党。再听眇女一喊,将手一指,空中飞剑、飞针一齐朝下猛射。金光到处,香案后的妖巫骤不及防,欲逃不及,左膀首先打断,再被飞剑赶上一绞,首先伏诛。案前五只雄鸡也被剑光略微扫中,全数了账。五把钢刀也成粉屑,一同坠地。雄鸡一死,左侧五人倏地惨号一声,连身蹦起,再倒下去,七孔流血而死。沈、徐二人知道这些左道妖邪横行多年,害人甚多,一见杀得这等容易,那形如鬼怪的一个强敌又已消灭,越发把事看易,正想全数除去。祥鹅心念父仇,还在急喊:“师叔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