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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云飞一撇手道:“因为他是个软骨头。”李祥一听便不乐意了,正准备说“我不是软骨头”,碍着罗彩灵,又不敢。罗彩灵望着李祥,问道:“你的脾气咋这样好啊?”李祥支吾道:“哦,这个,嗯,我……”只觉自己拙口钝腮,无语相对。罗彩灵笑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唉,你怎会明白?”李祥垂头苦忖,辄觉看她都是一种奢求,只怨人间没有并刀,剪断心上愁痕。
打仗总要粮食的,云飞劳累一日,体力亦显不支,道:“我的肚子咕咕叫了!”罗彩灵捂腹道:“真的耶,我突然间感到好饿,咱们回去加餐吧!”“快走,快走!”李祥已跑到十步开外,只恨腿脚不利索,不能跑到无人之处。
农家茆屋的内房烧着油灯,昏暗扑朔,炕上放着一架纺车,女主人正嘎吱嘎吱地纴着布匹。栅内饲养着一些鸡豚狗彘之畜,自己用度俭朴,舍不得吃,留待卖钱生计。堂屋里,男主人将案上炕好的三块黄米粑粑、一盘刚漤好的豆角招呼云飞等,他们饿得眼花,也饥不择食,只是男主人颧骨深陷,罗彩灵不敢相视。
李祥见粑粑上有一些黑点,咬了一口,咀嚼得津津有味,笑道:“真好吃,加点芝麻的味道就是不一样!”男主人漠然答道:“那些不是芝麻,是蚂蚁。”云飞与李祥熬过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倒还不觉恶心,一笑处之。罗彩灵却是在甜水里泡大的,一听此话,顿时觉得喉咙里的粑粑就象一驮蚂蚁要往外涌,却不甘心丢脸人前,噙在嘴里的粑粑嚼都不嚼就硬吞到喉下,谁都看得出,她在逞强。罗彩灵哽噎几下,向男主人讨了一杯水,冲洗着颈腔,把手里余下的粑粑搁在盘里,豆角也不想拈了。
云飞见罗彩灵噎住了,笑道:“灵儿啊,难不成你把筷子吞下肚了!”罗彩灵向云飞凶瞪一眼,见他后面的墙上有只长腿蟢子正在吊网,吓得顿起鸡皮疙瘩。她天性怕昆虫,要在这样可怖的屋子里睡觉,可不是件好事呢,忙到墙犄儿处拾了一支破鞋,把那只蟢子打瘪,纵是如此,心里犹未踏实。男主人道:“我家脏了些,委屈姑娘了。”罗彩灵笑道:“其实,哈哈,没什么啊,我家也有许多蜘蛛、蟑螂的。”“是么?”主人苦涩地摇摇头。“嗞”的一声,一只老鼠从堂东跑到了堂西。
宋时的徭役有衙前、里正等名目十分缛杂,劳役苛重;又加上数不清的苛捐杂税,男子力耕、不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男主人不过是暮年之人,竟被折磨得显出龙钟之态,望着云飞仨,道:“这年头啊,什么都不欠,只欠吃。只要有一碗稀饭喝呀,害病的人都能好。唉,天灾人祸,不知饿死了多少人。”在不知不觉中,又忆起了征战未回的儿子。罗彩灵疑道:“我就是吃草也饿不死啊!”云飞道:“傻瓜!草里面没油,塞在肠子里也会把人胀死的!”“哦~”罗彩灵好奇地点着头。李祥问道:“不至于吃观音土吧!”男主人道:“那倒不至于,咱江南终是天府之乡,土地肥沃些,还有些木心菜、莼菜汤吃,北方的就可怜了,不知苜蓿有没有得嚼?”罗彩灵深深体味到,富有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贫穷更不好。
男主人道:“我们作农民的,也不会取什么巧儿,不耕田就没饭吃,不养蚕便没衣穿。一天不劳动啊,这骨头都疼哩!”李祥道:“那些当官的就不同了,都夹着一个无底囊,贪利财贿,风流快活!”云飞报以一声长叹。这些外头的事情罗彩灵闻所未闻,直听得眼睛都不眨。男主人把水乳交融的眼神投注到窗外,兴叹道:“谁都能欺负我,只有这片土地不会欺负我,我撒下种子,她就能长出庄稼来。”
云飞心潮滂湃,突然起身跑出门外,借着皎洁的月色,蹲着身子,舀了一捧黄土在手,松软而温柔。为什么他的眼中噙着泪花?因为他深深地爱着这片黄土地。
秋风送来虚怀,昊天笼着澹泊,罗彩灵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把云飞的背头一拍,道:“你在搓泥人么?我也要玩!”云飞忙将朦胧的泪花吸进眶内,撒了黄土,应道:“这么大的人了,还玩搓泥人。”罗彩灵道:“欸!你怎么反说起我来了,你自己不正在搓么?”云飞拍着手上的尘土,道:“我没搓。”罗彩灵呶着嘴道:“闭着眼睛说瞎话!你刚才捧着黄泥做什么,嫌手上太干静了!”
“我……”云飞心境悱然,不知怎么回答她才好。“我不管,不让我加入就烦死你!”户外只添了一个罗彩灵,气氛就和刚才截然相反了,充满了青春活泼的气息。云飞道:“你要怎么玩是你的自由,问我做什么?”他走了一弓之地,坐在一根横倒的柚木干上。
他这么做好象在有意避开,罗彩灵黯然神伤道:“你不陪我玩,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云飞见她忧形于色,便回到她跟前,小声探问:“生气了?”“没什么。”她无力地摇摇头,对他恨不起来,也气不上来。
树杈丫,紫藤挂,俩人合坐在横倒的柚木干上,看着星星,天涯倦旅,此时都心事良苦。月光把他的影子照在她的身上,她用手抚摸着影子,只是这样都能感到温存。木干上有一只黑蘑菇,就在云飞身右,罗彩灵想取来,便爬在云飞身上,伸手将蘑菇摘了,趁机多逗留了一段时间,云飞有些不自然。
罗彩灵捏弄蘑菇,绣手被泠泠的秋风冰刺,冻得像虾子,便借云飞的脸暖一暖,云飞任他取暖,只当不知。不久,罗彩灵也不好意思了,道:“嗨!你怎么甘心受我欺负,连吭也不吭一声?”云飞笑道:“当然不能吭声了,不然,你就会更进一步,说不定还会把手伸进我脖子里呢!”“你说都说了,我若不做好像划不来!”她果真拽云飞的衣领,两只滑溜溜的小手就往里钻,嬉闹一通。
月亮愈睡愈沉,不知为何,俩人都不愿入睡,情愿在此吹着冷风。罗彩灵蜷局着身子,牙齿打战道:“我好冷。”云飞解开闷褂披在她身上,她娈娈地笑着,淘气地说道:“我还冷。”云飞拈着贴肉的袗衣,摆着头道:“那我就没办法了。”她缩着脖子,往云飞身上靠;俩人身上好像粘了一层胶,云飞想摆脱也摆脱不得;她就这么靠着,小手不自禁地在云飞衣上牵扯。
满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
黑夜里的脚步声格外清晰,有一衣着雍荣之人穿过樊篱,面无表情地从云飞与罗彩灵身边经过,进了堂屋,原来是个税官前来催缴税额,这么晚了还在工作,真有乐业精神!男主人唱了声喏,忙到内屋的床下,把一大铁匦打开,从中捧出一个小泥瓷罐,倒出几十枚铜钱;把铜钱数了一遍不放心,数了两遍也不放心,数了三遍还不放心。税官早已走到跟前,一把抓过沾满泥土的铜钱,道:“拿来吧!又不是嫁闺女,还依依不舍呢!”哼了两声,把铜钱袖在怀里,面无表情地离了屋子,到别家催税去了。
看着男主人无奈嗟叹,李祥问道:“日子过得去么?”男主人怆然道:“节衣缩食,死不了罢了!”李祥道:“他们那些作官食禄的,哪能体会百姓的苦处!”男主人叹道:“我们交上去的钱,在当官的手里一转,就会少一些,再往上头转一道手,就更少了。国家要用钱时,只得加重赋税。”纺车停止了声响,内房传来哽咽声。
李祥怒道:“从皇帝延伸到九品官,一个个就像猪猡一样,有的凶残,有的温顺。凶残的是野猪,温顺的是家猪,共同之处,都是肥的!”听了此话,男主人早吓得魂飞九天,慌忙掩门,颤声道:“我的祖宗!莫喊,莫喊!这是杀头的话呀!”
李祥望向黑色的天空,叹道:“如果大家都能丰衣足食,无欺无压,快乐过活,那该有多好啊!”
户外,黔黑的被子下,盖着一对有缘无份的少男少女,闪烁而难渡的河汉就代表他们一世相隔的宿命吧。头上落着红红的雨,稀稀疏疏的,枫叶最关情。罗彩灵的话口袋,通常没个时候合着的,今晚却是出奇的奇怪,竟半个时辰无言无声。云飞几次侧目瞧她,只见柳叶生眉上,杏花开眼中,真乃一个燕嫉莺妒的美人,为之怦然心动,轻柔扳过她的香肩,正色道:“灵儿,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的。”
风声啸然下,罗彩灵一下子惊呆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只羞恐的小鹿,正在清纯的眸子里奔跑,嘴角欲开还闭。
~第三十四回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云飞见她未语先脸红,扑哧笑出声来,道:“哈哈,被我捉弄了不是,不过和你开个玩笑,就把你吓成这副呆相。嘿嘿,真有趣!”
“…………”
“没事不要开这种玩笑!”罗彩灵噌地站起,大声斥责着,脸上酸得比灌上一坛醋还要厉害,被蓝色的月光反射得惨惨郁郁,捂着面庞跑到自己房里。云飞见她动了真怒,懊悔而无济。
慊慊的她背手将门键闩上,闭着眼睛,就那样静靠着门旮旯,脚越来越软,渐渐瘫坐在地,眼里落着冰冷的雨,嘴里透出丝丝呻吟:“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你只是想逗我笑……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救我,让我一死了之,也少了今日这般难消情孽!”
云飞从罗彩灵多日来明晦情露的形色中,已隐隐约约发觉到她拓显的心意,愣了一霎,如梦初觉,忙追上去,拍着房门大喊道:“灵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门闩已被插上,叩了半晌不见门开,转望身旁,李祥灼恨的眼神已把他包围。云飞乱步回房,满怀杂沓的心絮入睡,思度明日如何让她消气。李祥伫立在罗彩灵的房门前,呆站了好久,恨不能替她分忧。
夜——黑得让人感到死去。
一个少女孤独地缩在床上,拘挛着身体……
火镜暖地,百鸟报晖。昨夜,云飞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罗彩灵,只道是陪她取下青龙宝珠就可回九华山与雪儿团聚,想不到千态万忧,陷身在感情的洑水中。想了一宿,心中五味杂陈,还是没个好言语哄她,头也懒得梳,脸也没功夫洗,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皱面,开门透气。
门刚开启,倏然一只黄色细蛇獠牙咬来,云飞本能地向后一仰,那蛇却缩了回去,细细看来,原来罗彩灵吹着卷蛇,身上披着金色的朝晖,正嘻嘻地笑着呢。这丫头的脸色怎么过一宿就放晴了?云飞对她又好笑又摸不着头脑,问道:“你搞什么啊?”罗彩灵继续朝云飞吐蛇信,笑道:“逗你玩呗!”她开朗的神情令云飞心里一颗大石落下,问道:“你昨晚上还恨我恨得要命,怎么眼睛一眨就不恨了?”罗彩灵一摆手道:“夫妻吵架不记仇嘛。”“你少臭美了!”云飞笑着回到屋里,李祥还在床里头闷睡呢,昨晚上,李祥一直把头撇在里头,不理云飞。
看着云飞梳洗,罗彩灵忍不住想捉弄他,道:“你头上有一根断头发。”云飞向后揪着发,道:“帮我取下来。”罗彩灵拈着那颗断发,顺着云飞的脸往下滑。“啪!”云飞把她调皮的小手打开,道:“小坏蛋,痒死我了!”罗彩灵得了尺便进丈,用手在黄铜洗里蘸水弹他,虽然没什么,云飞还是双手遮舞。水珠就像一滴一滴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