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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部肌肉拘挛起来,想必在思念惨死的妻儿。罗彩灵脸上发烫,捂面背过身去。
云飞细瞅范柱,脸中间只有两块胶布,形象确是狼狈,想到他鳏寡孤独地余渡残生,不由得黄着脸,道:“范庄主,我……”后面的话实在难以出口。罗彩灵也觉得心惭意恧。
范柱的脸色慢慢由阴转睛,叹道:“我无妻无子的,宝珠留在我手边恐不熨帖,这几年来,物色了很久也不见合适的人选。今日天公作缘,幸得董公子大驾鄙庐,董公子才倾八斗、英姿飒爽,舍公子人间无二,就劳烦公子代我保管,幸毋推脱!”云飞身居维谷,到底是受还是不受呢?如受,宝珠便会落入天人教手中;如不受,自己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云飞一望罗彩灵,她正呶着嘴呢;再望向李祥,他正鼓着眼珠呢,好象不答应也得答应。
云飞忖道:“我只将宝珠交给灵儿,并不是交于天人教,至情至理,还是受了吧!”一揖拳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范柱抚其手道:“公子深明大义,我替天下苍生感激公子之大德!只是,宝珠此刻不在我手上。”
云飞跟罗彩灵为之一怔,李祥以为受了戏耍,叫道:“不在你手上,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范柱把双手一按,道:“李公子莫急,只因天人教探得青龙宝珠在我处,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向昙昙众生交待,就把宝珠转移到我师父蔺川那里了。”李祥急躁得恨不得钻到范柱的喉咙里,叫道:“你师父在哪儿啊,别说半句留半句的,耍拉一点嘛!”范柱道:“我师父住在百里外新喻县的玉笥山,你们想拿到青龙宝珠,可得费一番脑力了。”云飞问道:“此话怎讲?”范柱道:“我师父好提问题,而且刁钻古怪,并非常人脑力所及。”李祥问道:“那些问题,你可答得上来么?”范柱道:“我才疏学浅,答上来的只参一半。”云飞已面露难色,罗彩灵一拍胸脯道:“只要有我在,保管水到渠成!”范柱只是一笑,摸出一块紫玉琚馈赠云飞,道:“我师父性多疑,将这块信物交给他,他才肯信。”
云飞双手接过,其上镌有一个大篆的“蔺”字,还未曾道谢,只听得外面铴锣乱敲,家丁们大呼:“着火了!”范柱与云飞等闻得烟熏味,忙冲上地面,大屋小屋都一齐噌起火来,烨烨吐舌,檩桷下掉,浓烟弥漫,众人正忙于提水救火。范柱拉住一小厮,喝问道:“火是怎么生出来的?”小厮吓得舌头打架,道:“不是我放的!我、我纵然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啊!”
“一人做事一人当,范老头,火是老夫放的!”仰面传来一句高吼,炱灰蒙蒙中,一人笑道:“青龙宝珠你们已拿到手了吧!识相的就给老夫双手奉出,免受戳尸之苦。”众人的视眼齐齐盯着灰烟,那人徐徐走出,现了原形,只见他穿道袍、系道冠,六十上下,眼小嘴大四肢短,活像只娃娃鱼。
云飞喝道:“范庄主与你何仇何怨,你烧人庄园,天理不容!”那人把云飞一打量,问道:“你是螭遢狂侠吗?”云飞道:“正是区区。”那人摇首道:“传闻螭遢狂侠不修边幅,不像,不像。”云飞冷笑道:“我是非正赝另当别论,只是你今日惹火上身,休得安然离去!”那人哈哈笑道:“听你的口气倒有七分像螭遢狂侠,猖狂无忌,有意思,有意思!老夫奉红教教主之命烧庄攫宝,是善是恶,与老夫何干。快快交出青龙宝珠,否则,哼哼,叫你们一个个见祖宗去!”
李祥笑道:“你少作南柯梦了!青龙宝珠就在我们手上,瞧你这矮不拉叽的,有什么能耐来取?”那人睁着怪眼,气焰万丈道:“老夫龙门七十二剑敫策,江湖上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李祥把头一摆,道:“没听说过。”
敫策听得差点栽筋斗,拔剑叫嚣:“岂有此理!老夫今天叫你认识认识!”李祥笑道:“大话别说在前后,小心被人杀得舔地呢!”
范柱一直呆望着火光冲天的家园,一语不发;罗彩灵盯着云飞,也一语不发,眼神与范柱颇似。
敫策受李祥气弄不过,大吼一声,把上衣扯开,胸前果然有三乳。云飞再将敫策一打量,忖道:“罗教主曾向我提起此人武功有些门路,万事小心为上。”敫策右手剑起,身体在空中旋转,鸟叫一声,长铩一般投来。比及到云飞身边,早被云飞飘然避过,敫策收身赞道:“果然名不虚传!”云飞一揖拳道:“承教了!”见火势愈大,垣塌榱倒,不是久留之地,便要速战速决。
“该换我了!”云飞烈喝一声,金鸡独立,双手沉于胸气,运了三成内力,使出伏羲掌第一式。一股充轫的内劲,宛如鳁鲸出海,卷着狂澜望敫策扑去。敫策知道厉害,忙将双臂在胸前斜十字交叉,在内劲中,他的身子不停地晃荡晃荡,一连晃了二三十晃还未晃倒哩。
云飞笑忖道:“这家伙还有三分本事呢!”敫策大怒,舞剑刺来,连杀七十二人的雄风仍在。云飞以快避快,敫策见攻不下,大喝一声,身形突变,一人突然化作七十二个人影,齐刷刷举剑刺来。云飞见身前身后全是敫策,惊道:“难道你是妖怪?”不敢大意,见人便出掌,谁知打来打去都打个空,不知谁是真正的敌人。敫策那边的剑招越来越威猛,云飞只有还手之力,李祥与罗彩灵也在干着急。
敫策笑道:“螭遢狂侠,你也不过如此嘛!”云飞眼中精光闪烁,瞧准发声处,一掌击去,敫策躲避不急,中了一招,嘴中吐出一口鲜血。云飞正欲抢攻,前面身影飞转,又不知谁是真的。云飞脑中急速转动:“对了!有呼吸的是真的!”干脆闭上双眼,追击有鼻息者。只见云飞在人影剑光中穿越,惊得罗彩灵直呼小心。
果然不出几招,敫策便被云飞揪出,招架不住,怒吼一声,收了阵势,弃剑张开双臂朝云飞扑来。云飞睁开双眼,见他门户大开,笑道:“让我打,我成全你!”提拳朝其胸口击去,拳头正中敫策一乳,发觉手上一软,拳却拔不出来了。云飞失色,再击上一拳,打在敫策另一乳上,又是一陷,如此两拳都被粘住,拔不出来了,而且双手的气力正在渐渐消失,似被其吸走一般。敫策见云飞入网,心中大喜,双手朝云飞脑袋夹拍,云飞身体一矮,勉强躲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寒意。
云飞双手被困,只有与其比下盘功夫,四条腿在下面击打,灰雾渐浓。云飞下盘虽稳,上面却露窘态,敫策则越战越勇,打得云飞苦无招架之力。罗彩灵急忙拔剑,跳进战圈,才稍微缓解了一下。云飞想把双拳拔出来,却使不出气力,心中十万火急,不知如何是好。李祥看得火起,骂道:“他奶奶的,仗着奶多欺负人!”疾步跑了过去,从后面把敫策一抱,照着敫策剩下的一乳用力一抓,抓得敫策通身酸沁,鸡皮疙瘩顿起了一身,亏得他强忍住真气不放。
李祥见不成功,心里一急,低头张嘴朝其一乳猛咬一口,咬得他手脚发颤,失了内劲,云飞的双手得以解脱。李祥骂道:“知道你爷爷的厉害吧!”云飞笑道:“多谢!”敫策怒火中烧,一掌朝李祥拍去,被云飞架住,提了三成内力,使出伏羲掌第三式,犹如天塌海倾一般朝敫策压去,纵使钢铁之身也要化作齑粉。敫策大叫一声,鼓着双眼,想要硬挡。只听得一声惨啸由近及远,烟云散去,敫策就不知飘到何方去了。
罗彩灵大笑道:“没几招就歇菜了,还口口声声要我们受戳尸之苦呢!”
“我呸!”李祥啐了一声,道:“自己放屁自己闻吧!”
云飞感忖道:“罗教主,我替你报了谭香主之仇!”李祥笑道:“没我可不成吧!”云飞笑道:“想不到你还有点用呢!”可喜敫策仗着武功卓越,并无同党助阵,也省去了分心护人的烦心事。
再说聚泉庄的家丁救火不及,纷纷与庄主、云飞仨避出庄外。那三匹照夜白也是灵驹,奋力奔出火围。只见烟冲霄汉,炅焰满天,通赪一片,不见红日,偌大一座庄院,尽行化为煨烬之末。
范柱心中似乎涌出一方净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着山庄,突然高声狂笑起来。李祥对云飞道:“他的庄院被焚,气疯了!”云飞摇头示意李祥不要玩舌。范柱张开双臂,抑首笑道:“烧了也好,烧了也好!我倒乐得清闲!”云飞道:“原来范庄主乐观旷大,视万物如过眼云烟。”不禁将之对照自身,感叹不如。
一些幕宾清客、家丁仆婢乌鸡巴焦地齐齐跑来,一个个愁眉苦脸,叫道:“老爷,庄院没了,我们怎么办呀?”范柱反问道:“难道人非要依附别人才能生存么?”众人听得瞠目结舌,一字跪下,高呼道:“庄主,您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范柱笑道:“各位请起,如今我已是个一无所有的老苍头,哪有能力负担你们?”众人还当他攒有家私,都不敢起来。
范柱摇摇头道:“你们跟了我这许多时日,我还不明白你们的心思吗?你们呀,眼眶子里装着金珠子,私心太重了。”众人都听得垂下了头,范柱望云飞道:“董公子,世事磨人太深,如今我愿为林中之草,秋随野火燔去,比不得公子雄才大略。唉,青山只会明今古,绿水何曾洗是非。公子久为凡尘中人,定要经历难料祸端,我劝公子万事切莫欺心,否则将万劫不复,切记,切记!”云飞一揖道:“谨记先生教诲!”
范柱还礼道:“董公子说哪里话,真折杀我了!青龙宝珠得遇知遇之人,我总算落下心头大石。咱们后会有期!”一揖后,抖开长袖,放声狂笑,撇下众人,超然独处地走入金钱松林,吟诗一律:“澹然空水带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波上马嘶看棹去,柳边人歇待船归。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众人瞠乎其后,闹声聒耳。云飞心中如明镜一尘不染,为之兴叹:“不为法缠,不为空缠,身心两自在者;范庄主着实令人敬孚!”在范柱渐远的背后再次一揖。
罗彩灵暗自窃喜,青龙宝珠不在范柱手上,与云飞在一起的日子也无形得到赓延。云飞道:“范庄主说的天魔尊者和八勇士当引为警戒,得到青龙宝珠之后应善加保管,用于正途。”李祥道:“算命的话不要相信,咱们别理他,只管有宝就拿,有藏就挖!”云飞笑指道:“你这人,图便宜没行止,天下只怕都要毁在你手上。”李祥还未辩上,罗彩灵插上一句:“毁就毁,大伙儿一齐死干净了还落得清静,省了善是善,邪是邪的!”云飞笑道:“竟说囫囵话!”
三匹照夜白被大火折腾得精疲力竭,云飞等只得牵着马走路,说说笑笑,出了聚泉庄的山林,来到小镇上。只因云飞丰姿英伟,那对俊脸便是各种女孩子眼光聚集的地方。
有几个泼辣的妹子当街叫道:“瞧啊,好帅的男孩呀!”“他在看我呢!”“哪呀,分明在看人家!”
云飞笑了一笑,那几个妹子捂着红通通的脸,道:“他在对我笑呢,真爱死人啦!”罗彩灵心里不高兴,狠狠地踩云飞的脚,被云飞跳着躲过。不少女孩子还尾随他们,不肯放过;云飞等走远了些,她们才渐渐散去。可是,还有一个纯情少女依旧紧跟在后面,云飞没办法,总不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