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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是地下暖房,参加的人不多。一灯如豆,室中仍可看清参予人的面目。
左上首,是一个高大魁伟的大麻子,一双鹰目冷电四射,大麻子脸上横肉一楂楂。他就是商州一霸麻五爷麻面虎。
麻面虎左右,是两名膘悍的中年人,眼睛隐鸳,象两头伺机涌出的金钱大豹。
右首也坐了三个人,病无常居中,左是老妖狐,右是活报应,屋外滴水成冰,秘室中暖洋洋地。
“五爷,一切布置停当了么?”病无常稳沉沉地问。
“你大可收心,万事齐备,不仅我手下分派停当,商州衙门周判官的得力巡检黄爷,也派人前来相助,大事定矣,不怕他有三头六臂,咱们定叫他一命难逃。”
“兄弟明天在舍下设宴,替五爷庆功。”
“话讲在前面,先君子后小人,挨刀的,你可要在你的手下派,这步棋万不可缺少,不然黄巡检却不好出面弹压。”
“兄弟已准备好了,是一个平日与蔡小子极相得的人。兄弟已派心腹邀他在一旁看热闹,人群一乱,立即下手,刀是梭形小刀,与蔡小子一模一样。”老妖狐笑。
“请教五爷如何动手?”病无常问。
麻面虎隐隐一笑,说:“很简单,先用暗器打他的下盘,等他倒地时派人去扶,乘机擒人。如果他仍然凶悍,或者一击不中,必定找咱们的霉气,咱们便一拥而上,事情便决定了。希望一击成功,你的人也就不至白死。”
“那小子十分了得,一拥而上可能……可能……”
“笑话!你小看咱们商州的高手?再说,华山的五位兄长答应在旁出手相助,他五位可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一个姓蔡的混小于,其实用不着劳动他们任何一位费神。”
十字街口一早便扫清了浮雪,幸好老天爷帮助,从昨天起雪便止了。浮雪清除后,压平了下面的积雪,浇上水,不消一个时辰,结成了广大的冰场。
在冰上踩高烧,没有十来年火候的人,最好不必下场献丑,摔断手脚小意思,令观众恶心却最大恶极。在泥地上玩,学上三五天的人,不但可以站起,而且可以走动摆架子。但练了三五年的人,用两人扶起在冰上站,不动恐怕也会掉下来,稍一举动使会摔死狗。
十字街口人山人海,锣声震耳,鼓乐喧天,游行的队伍到了。楼上的晒台,挤满了老大娘嫂子小姑娘,一群小娃娃们却在人群中窜来钻去。
在人群喝彩声,第一群灯队过去了。第二群是早船,没看头。第三群是高院队,来了。
影石村的人打先锋,两侧有廿余名帮闲助手。中间,是十二名黑巾包头,披红挂彩的大汉,脚下绑了八尺高的木跷脚,下面裹了经过特殊制造的防滑套。十二个人雄纠纠气昂昂……全是廿五六岁的壮年子弟。
领队的是张村主的堂弟,青夹衫绊纽没扣上,红腰带扎住衣尾,敞着壮实的胸膛。茬冷的天,他竟不怕寒冷。他右手提着一盏走马灯,左手拿着一朵海碗大的红布花球。
“吆喝……”人群中响起震天狂叫,他就在叫声中踏入冰场,一连五步,上身急俯,大旋身连转三圈,然后交叉站立,捧灯搭球向四周行了一次罗圈揖,居然十分沉稳。
在四周轰然叫声中,他装腔作势摇摇欲堕地向场中心走,风度极佳。
第二名进场;第三名接着走出,第四名刚奔出第四步,五步落下时向前一滑,“叭哒”两声,跌了个手脚朝天,一阵爆炸性的哗笑声中,两名大汉枪出去扶。
“糟!我的脚扭伤了。”地下的人叫。
两大汉将人抬走,在一旁替他解下高跷。
十二人中,能到达场中心的只有九名。
第二队是龙驹寨队,欢叫声雷动。
第一个进场的是文昌,他黑巾包头,身穿半楷,露出半边白玉般的壮实胸膛,双臂裸露,红腰带,黑色灯龙夹裤。俊脸上微露笑容,唇上划了两道又浓又粗的大八字须。腰带前边,是一条大红绸花;右手高举着一盏大花灯,竿儿长有一丈,象一条钓竿,其实就是钓竿。左手,是一根马鞭,鞭上一节一朵小红花。
“笃”一声,他的右脚迈上了冰场。天!下边没绑有防滑套,光滑坚实而质轻的黄杨木跷脚下却是空无一物,怎样在坚冰上走?
“马来!”他大叫,马鞭儿摇摇,花灯儿摇摇。“克勒!克勒!克勒勒!”他双脚并跳,连行十余次,不等身形站稳,便右脚朝天,左脚支地,向后下腰,脑袋到了脚跟后,右手的花灯儿伸在向上指的右脚尖当方轻摆,小立片刻。
“好!”欢呼声感山动岳,震耳欲聋。
蓦地,他左手马鞭疾挥,用原来的姿势转了三匝,右脚突落,“吱”一声向前滑出,人坐在地上了,双腿前后伸,伸得笔直,灯前鞭后不住轻摇,四平入稳。
如果在泥地上,起来并不准,练了两三年的小伙子都不难办到,但在坚冰上,任何高手也绝对办不到,不可能。
吹叫声停止,以为他失脚了。
“叭叭叭”三声鞭响,蓦地花灯上场,他双腿一弹,上身惊奇地向上升,不但站起了,竟以“金鸡独立”的一脚支地,接受排山倒海似的欢呼。
接着,第二名出现奔出,是一个扮成天精的大个儿,举着一根鸟木涂黑漆的九节鞭,象一阵风,追逐着文昌,挥舞着九节鞭。
文昌一声长啸,以“柳絮随风飘”身法绕折奔逃,马鞭呼呼,花灯儿飞舞,脚下乱晃,身形摇摆,前俯后仰左歪右倒,危险万状,脚下粉冰飞溅,暴响似连珠。
没有欢呼声,只有不住起伏的惊叫,姑娘们的尖叫声特别刺耳,能静静地定下心欣赏的人不多。
两侧担任保护的弟兄,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蓦地,他一声狂吼,似乎已被天精的九节鞭击中,向侧扑倒。
“哎呀!”四周惊叫声惊天动地。
他向前滚,急如风车。后面的天精哈哈狂笑,挥鞭向前赶。
滚了五丈左右,他的身形却突然平空升起,仍在转,象只陀螺,马鞭和花灯也随身旋转,久久方正。
“啊”四周的人喘出一只大气叫,不住抹揉手心中沁出的冷汗,如释重负,久久方暴出怒潮般的叫好声来。
他向四周行礼,和扮妖精的人站在一旁,等着其他十名同伴。他们正用传统的步伐向前移,叫移不叫走,坚冰上走不得。
十二人到齐,沿途表演着,向东走,他领先。
东面人丛中,五名面貌丑恶的大汉穿一身轻衣,皮帽放下护耳,正凝神静观其变。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鬼祟祟散布在左边。
病无常和老妖精,陪着麻五爷在迎街一处阁楼上,居高临下谈笑自若,他们静等好戏上场。
人丛前端,一个披着破棉妖,看去年节十三四岁的褴褛小化子蹲在那儿不住摇头晃脑穷叫好。小化子看去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一双黑多白少明亮照人的大眼睛,不知隐藏了多少智慧,灵活得令人喜爱,他脚下搁了一根黄竹打狗棍,说明他不是本地人,肋下挂了一个小包裹,棉袄内是一身青布紧身衣,腰带上插了一个一尺寸的长形革囊,圆形,粗约径寸。黑亮的长发胡乱挽在头上,未带头巾,下身是棉裤,抓地虎快靴。乍看去,确象个小要饭的,但脸上的神情又不象,清秀而结实,手脸干净,与他的穿着打扮极不调和。
人丛中有文昌的熟朋友,不住怪叫,欢声雷动。文昌和扮天神的人挽手不住移动以支援重心,一面向熟朋友含笑招呼,在人群旁移动,再转身向另一队的人亮相。十二名队友中,其他十人已由在旁照顾的人扶下坐倒休息喘口气。
场中另一队人亮相,但喝采声几乎绝迹了。
文昌看了片刻,向同伴税:“咱们胜算在握,弟兄们等会仍不可大意。
他刚拍出手试去额角的汗迹,脚下一前一后交叉支住重心,蓦地,三颗灰色的指大铁疾黎从人丛中飞出,射向他的下盘,一枚击腰旁命门穴,两枚分取膝弯。
地下的小化子一听头顶有异怪的啸声,猛抬头便看到三枚灰影,本能地大叫:“小心暗器!”
文昌大惊,向侧便倒,“叭”一声倒地,三枚铁疾黎擦衣裤而过,危极险极。
这瞬间,他向人丛中急滚,一面丢掉马鞭和花灯在急滚中去解脚下的高跷,对方用暗器猛击,如果向外滚,便会成为暗器的标靶,他必须滚进人丛以进为退冒险脱身。同时,他已看出小化子是帮他的,因为小化子已向后破口大骂,至少可以得到小化子一些助力。
人群大乱,比喝声雷动,八名大汉左右抢出,向地下的文昌扑去。
同一瞬间,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蔡师傅杀人,蔡师傅杀人!”有不少人大叫。
也似乎在同一瞬间,小化子大吼:“狗东西该死!”吼声中,打狗棍凶狠地扫出,将扑出的八名大汉击倒了两个。
“啊……”惨叫声动人心魂,两大汉的腰上各挨了一记重击。
文昌已来不及解掉腿下的高跷,赤手空拳,暗器也末带,眼看六名大汉扑到,为了自己,他只好下了毒手。
人倒在地上,如果没有家伙在手,最好不要冒然上扑,扑上可能要倒霉,手脚全算上,倒在地上的人有四样东西可以进攻,两手两脚活动自由。
文昌的一只腿,站在地上已经够凶狠,这时脚上有高跷,运起来丈余方圆内谁也无法接近。他大吼一声,双脚一阵卷扫,六名大汉发出阵阵惨叫,脚骨全被击断,一一例地哀号。
“不相干的人让开,商州的黄大人要捉杀人凶手。”左面有人大叫,拥出一群皂衣公人来,铁尺飞舞,奔向文昌。
文昌抓住脚下的高跷,拼全力一拉,绑绳尽折,他飞跃而起。
两根铁丈已迎头劈到,吼声入耳:“凶犯就缚,不许拒捕。”
文昌心中大怒,无名火起,如果不拒捕,这两铁尺不将脑袋打破才怪。
“蔡师傅用飞刀杀人,休叫他走了。”有人大叫。
他听得真切,那是打手中老五的声音,老五是老妖精的死党,他有点惊悟。
已不容他思索,脑袋一偏,“噗噗”两声闷响,他左肩挨了两铁尺,力道沉重,打得他七窍生烟,虽依运功护身,仍感到难以禁受。
他已看出是办案的人,本来不敢公开拒捕,老五的叫声,令他心中一动。显然,这是有计划的杀人嫁祸,在公堂上有理也说不清。
“不行!我可不是傻瓜。”
“狗东西!”他大吼,手中的高跷虎虎生风,滚入了人丛,指东打西势如疯虎。
“啊……”倒了一个。
“啊……”又倒了一个。
“噗”一声闷响,最先用铁尺敲了他一记的黄大人,腰肋挨了一棍,向侧便倒。
小化子一面动手一面叫:“壮士,快离是非之地。”
小化子象头老狐狸在人丛中窜闪如飞,打狗棍霸道而毒辣,专向肚腹下阴下手,谁挨上—记,再也无法再爬起拼命。
文昌对付十余公人,如虎入羊群,他叫:“小兄弟;你先走。”
“再见了。”小化子叫,向人丛中一钻,不见了。
文昌向小化子的去向瞥了—眼,猛抬头,便看到了阁楼上的病无常和老妖精,正和一名大麻子向下惊疑地观看,目光对上了。
“这家伙不是商州的麻面虎么?”文昌终于明白了五分。
他又击倒了两个公人,扭头向北走。
“抓住他,休叫他走了。”又是老五的叫声,
文吕又是心中一动,明白了六分。
北面右房屋据台阶上,活报应高的身影一闪,躲在动乱的人丛后,但那微露喜色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