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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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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老头苦笑道:“难怪你不信,我这玄丹固然可生死人而肉白骨,但却不能拔出体内的剧毒。我已用八颗丹丸拖了八个月,再也拖不下去了,从中毒后至两百五十天的最后一天,任何神仙也救不了我。”

“你何不整瓶吃下去?”

“不行,药力太强,反而早促生机断绝,死得更快。这种玄丹万全难求,乃是无价之宝,我用四十二颗救命,仍然是值得的。”

“你让我吃四十二颗救你的命?见鬼。”

“明天你便可知道了。你吃了四十二颗九转玄丹,假设你留得命在,再用大恒心大毅力下卅年苦功,天知道你会成为什么神仙?”怪老人眼中突现凶光,并未逃过小文昌的眼下。小文昌不由自主打冷战,汗毛直立,心说:“这怪老人好凶的目光,吓死人。”

但他不敢说,低头翻动烤肥鸡。

一天中,怪老人督促他练功,除了打坐练吐纳术,便是下水深潜,并不做其他事物。潜水时,怪老人给他挂上一个珠囊,里面盛了一颗会发光的大珠,叫他察看水底崖脚一带的景况,每深潜一尺,必须将这一尺的水势和崖壁形状一一详说。怪老人的神色,似乎被崖壁的形状所左右,时喜时忧,委实令人费解。

决定的时刻终于到了。这天一早,小文昌吃下了三颗九转玄丹,练了一个时辰的无极气功,下了两次水。

日色近午,怪老人自己吞下一颗九转玄丹,将三颗令小文昌吞下,将长线的一端系上一段枯木,另一端捆在小文昌的腰上,到了潭边神色凛然地说:“孩子,我的死活在你今天的一举之中,我用心里奇异的感觉在你身上投上赌注,赌我能在你身上夺回余生,希望你替我赢回这只有一次机会的庞大赌注。今天是十月初十,水面甘丈之下,掌握着我的生死命运,你必须替我赢回这条性命,我会好好报答你。”

小文昌怔怔地听,不再插嘴。怪老人继续拄下说:“廿丈,水力万钧,没有人敢于潜下枉送性命。世间水中高手不算少,但能潜廿丈的人少之又少。我教你的无极气功,以九转玄丹的神奇功能相助,加上你的罕见天资和毅力,你会办到定能办到。从最凸入的崖壁潜十六丈之后,便是你昨天所见到的白色巨石,再潜下四丈,有一个内陷的巨洞,凶猛的巨流定会将你向内吸。”

怪老人在衣下取出一个皮护手,上面有一处刀插,插了一把小剑,替小文昌系在左上臂上,又说:“绳索可助你紧挂在岩石生长的一些珊瑚般的怪树上,不致被吸入洞中,然后你可以潜至内壁,必可借珠光发现两株鹿角形的怪草,通体晶莹如玉,柔轻而微温。你可用小剑齐根部一道环形小节之下,将角形怪草割下,火速上升,你便大功告成了。”

小文昌讶然道:“咳:你怎知黑龙潭下有这种怪草?”

“我在一本秘发道经上发现的。”

“怪草叫什么?”

“叫做玉髓龙角芝,可拔天下之毒。”

“另有其他用处……”

“不必多问,我必须这两株怪草拔除身上的奇毒。”

小文昌往水里走说:“我试试潜下白岩……”

“不用试,你必须潜下去。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不会看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白白地暴死在这儿吧?孩子。”

“我定然尽全力不让你失望。”小文昌答道,向潭中游去。怪老人将枯木丢在潭中,枯木漂入潭中心,不住迥旋,始终在潭中心打转。

小文昌游近潭内侧近壁处,略为调和呼吸,然后深深叹入一口气,象一条鱼迅速下浴。

十六丈以下,他已经潜下不少次,用不着停留,颈下以鱼鳞制成的珠镶发出朦胧的白光,丈内可辨景物,确是方便。

凶猛的涡流,将他拉过来吸过去,但他已熟知水势,贴壁下潜和凶猛的涡流挣扎。

十六丈到了。再往下便是白色的岩石,他向下一窜,蓦地,一道吸力奇大的涡流,将他向旁猛拉。奇寒澈骨,令他气血一阵翻腾,耳中轰然一声,死一般的静。拉出丈外,他全力往回游,要摆脱无力吸力,略一挣扎,便感到胸中难受,已心中一慌,咕噜噜呛入了三口水。

一阵昏眩的感觉无情地袭来,他感到无法忍受,暗叫一声不妙,全力一蹬岩壁向上急升。

到了水面,攀住了岸旁石角,不住喘息,只感到口鼻有温暖的液体流出,伸手一摸,原来是血水。巨大的水中压力,他无法忍受。

远处岸旁怪老人焦急地叫:“孩于,怎么了?”

“老伯,我受不了,涡流吸力太强,稳不住,我的口鼻已经出血。”他回答。

“不行,你必须忍耐,贴壁而下,手脚不可伸张便成。你过来,再服下三颗九灵丹,以加强你体内的抗压力。”

这次下潜,小文昌不敢大意,从白色岩石旁一道凹隙中向下贴壁而下,果然摆脱了凶猛涡流的吸力。

下面全是白色而可反光的岩石,峥嵘可怖奇形怪状,象无数怪兽潜踞在附近。一些稀奇古怪五颜六色的水草,从岩石的缝隙中伸出,随水摇摆,一些不知名的蛇形怪鱼,在岩石中穿梭地游窜,见了珠光,吃惊地窜来游去。

没有任何声音,死一般的静,这是一处寂静的水底世界,其实还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

穴口到了,吸力愈来愈凶猛,一不小心,他被涡流吸住向下猛拖。

穴口果然有不少珊瑚般的怪树,白的光芒亮亮。他心中大急,赶忙将腰绳做成一个环套,百忙中一勾一拉,挂住了一些树枝,只感到手上一震,下吸之势被拉实了。

他全力向穴口贴去,七手八脚将绳索绕实了怪树,然后滑下穴口。身入穴中,吸力消失了。

洞口不知有多深,白芒芒的珠光,被白玉般的岩石反映出来,形成一团乳白色的光珠。而外面黑沉沉地伸手不见五指,望之必惊。他感到头晕目眩,用力挣扎,太危险了。

岩壁下一条横石缝中,相距八尺左右,各生了两对鹿角形的怪草,共是四株,晶莹而光芒亮亮,高仅八寸,象是白玉所雕成。根部粗约径寸,每两株相距约有八寸,相背而生,乍看去,确象一对白玉鹿角。

他伸手一摸,果然柔软而微温。

这时,他已经力竭,也几乎憋不住气了,耳中感到疼痛,手脚酸软无力,血似乎要从肌肉中爆出。白光隙地中,他看到身躯四周出现了淡红的色彩,眼睛也几乎被压得向内陷,

已不容他再思索,拔出小剑。小剑出鞘,寒芒四射,剑长仅八寸,森森冷电令人望之生寒。

他紧贴玉髓龙角芝下部的环节一斩,龙角芝应剑而落。他抓实了两根龙角芝,收敛入鞘;他已没有余力再割另两株,向上急升。

浮上水面,他已无法动弹,爬伏在岩壁上,左手仍死死抓住了两根龙角芝。

“孩子,怎样了?”岸旁的怪老人急问。

他已无力回答,仅吃力地将龙角芝举起。

“天哪!我得救了!”怪老人倚倒在石下喜极大叫。

小文昌虚弱地爬伏在石壁下,半截身子浸在水中,用无极气功调和呼吸,因为他感到这样才能赶走疲劳,和那令他晕眩和窒息感觉。

他发觉五官中都有沁血的现象,身上各处肌肤一片腥红,不但有血,肌肉全变成了淤紫色。

“孩子,快过来,快……”怪老人的声音包含着焦急。

他直至疲劳消失之后,方解掉绳索向岸上游来。踏上江岸,怪老人右手一把抢过玉髓龙角芝。左手突然拍向他的天灵盖,眼中再次露出令他心寒的目光。

他涉水脱力,但反应奇快,怪老人令人心悸的目光,令他感到窒息和恐惧,掌已伤头,他本能地一歪脑袋,“啪”一声响,掌重重地落在他的右肩下,加被巨锤所击,一声大叫向后便倒。

几乎在同一刹间,怪老人一脚踢出。

他本能地向水中滚,因为江岸坡度很急,在间不容发中,逃过了怪老人的一脚。

水际便是潭畔,他在水中半沉半浮,竭力大叫:“老狗你……你好狠,你……”

怪老人哈哈狂笑,然后迫不急待地吞下了两根玉龙角芝,说:“你如果不死,日后将无极气功练成,必将称雄天下,岂有我老人家的份儿?哈哈!我老人家活了,你不死怎成?你挨了我一记阴风掌,非死不可,你已无力脱出黑龙潭的涡流,尸身不久便喂了王八。哈哈!你以为我老人家是善男信女?甘愿将绝学传你?你真不知死活。哈哈!我老人家不忍看你下沉,先走一步了,谢谢你,孩子。别忘了,到阎罗王那儿可以告我姓吴的一状。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怪老人走了。

可是,小文昌并未在短期间下沉,怪老人忘了他自己奇毒在身,那一记阴风掌已无力道。同时,小文昌先前已爬伏在崖石上调和呼吸,事实上便是武林朋友所说的调息行动,已具有相当的抗力。再就是从文昌第一次下潜失败,多吃了三颗九转灵丹,事实上也产生了抗力。加以怪老人那一掌并未击中要害,所加的损害并不严重。

他感到右半身麻木不灵,浑身冰冷,载浮哉沉向潭中心,再也无力游出涡流之外了,

日色西斜,午间的温暖消失了。

他命不该绝,在将沉没下的片刻前,恰好浮到系绳索的枯木旁,被他拼最后一点余力,用尚可勉强移动的右手勾住了。

枯木在潭中漂浮,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强忍痛苦,静静地用玄天练气术调息,他发觉这种神奇的气功,不但可以减轻身下所发生的痛楚,也可以令晕眩的头脑清醒,便毫不放松地静静调息。他不知道这就叫做行功,反正能减轻身下的痛苦便成。

在调息中,他脑中的思路不住涌翻。

“我拼死替怪老人找龙角芝救他的命,他得救了,为何却要我死?”他想。

“世间真有这种可怕的人?”他又想。

“称雄天下又是什么意思?”

“无极气功练了有何用处?”

“救一个要死的人,难道要死?我应不应该信任陌生的人?”

“天下间难道都是不管别人死活的人?”

“……”

一连串的问题,令他困惑万分,他那小脑子根本难以解答。

夕阳西下,他有气力游出涡流了,便咬紧牙关,向岸边游去。他颓丧地穿好衣裤,踏着夕阳余晖,心情沉重,一步步走向蔡家庄。

………………………………………

第 二 章 

七年,二千五百多个黄昏和黑夜,静悄悄地过去,消逝得无影无踪,虎头峰依然屹立在江心,山川不改,但小文吕已经十五岁了,成了个剑眉虎目而脸色阴沉的少年,壮得象一头牛,清秀得像个玉面郎君,假使他的脸色不阴沉,在蔡家庄他定会成为鹤立鸡群的美少年,定会获得族中父老的疼爱。

但他在苦难中长大,将自己的心加上一把锁,不接受任何好意,不要任何人的关怀与同情。对大伯,他用沉默作为抗议,对庄中父老,他投以敌对的目光。

每天,庄稼的沉重工作做不完,稍不如意,皮鞭便无情的在他身上留下一条条紫黑色的疤痕。

吃,依然是残羹冷饭。穿,依然是夏单冬夹。

七年来,他从未露过笑容,笑,在他来说,那是山外的山,云外的云,太遥远太陌生了。

他的堂兄文华,考不上商州学舍,只好在家弄庄稼,长得雄壮而结实,兄弟俩仍是死对头,冲突经常发生,文华在影石村不但读书,也从武馆的少林师父学武,但始终无法和文昌抗衡,十次交手总要输九次半。

他在这七年中,不间断地练无极气功,不仅身材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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