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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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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蠡一惊,皱眉道:“在下愚鲁,不解先生之意。”
  被离微微一笑,道:“大夫的心思,在下其实猜得出来。贵国若非深谋远虑,范大夫又怎会远赴齐国,找在下这草民闲谈?”
  范蠡暗惊,盯着被离打量良久,忽地笑道:“幸亏先生已离开吴国,否则,鄙国之事便大有阻滞!”
  被离摇头道:“在下若留在吴国,也是无用。以伍相国之能,尚不能憾动吴王之心,何况是在下?夫差有一个伯嚭,足以耳塞目盲。”
  范蠡点了点头,道:“伍相国虽处处针对鄙国,却被鄙国上下所敬。他之不幸,虽利于越,也使越人为之伤感。”
  被离叹了口气,道:“万事均有天意,强求不得,在下的安危也是如此。不如为了伍相国同饮一杯,如何?”
  范蠡点了点头,道:“正合在下之意。”
  两人刚饮完这杯酒,便听一人笑道:“两位好兴致,是否介意在下也来凑一凑热闹呢?”
  一个人微笑着走了过来,正是那位坐怀不乱的鲁国使者柳下惠。
  范蠡大笑道:“在下仰慕柳先生已久,能与柳先生饮上一觥,是最好不过的事。”
  被离也微笑起来。
  柳下惠这人是天下间有名的美男子,看起来已不再年轻,却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被离看着柳下惠脸上的微笑,仿佛也受到了感染,心中的烦恼登时不知飞到了何处。
  三人都微笑着,一齐喝了一觥酒。
  这时有宫女将柳下惠带到了事先安排好的桌后坐下,范蠡也走了回去,还未坐定,忽地一阵人声喧闹,一大群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周天子的使者单骄,后面跟着白公胜等各国使者,在田逆的陪同下,互相打过招呼,各自入座。
  这时,晏缺、闾邱明等一干齐臣也走了进来,各自坐好。
  众人以前认识的,互相打招呼,笑谈一阵,有的还对饮一杯,以示亲近。
  一霎时,殿中热闹之极。
  此时殿中的女伎已经换上了第四支歌舞,舞刚跳完,赵鞅与赵无恤便走了进来。
  众人一齐起身,与赵鞅打招呼。
  赵鞅指着赵无恤向众人道:“这是老夫之子无恤,昨日被老夫立为赵氏之嗣,日后还请各位多多照应。”
  众人愕然,立即上前祝贺赵鞅立嗣,那周使单骄抢上前,握住赵无恤之手,满脸堆笑,作亲然之状。
  这时,田恒从殿后转了出来,听说此事,大声道:“老将军有此佳儿,恭喜恭喜。”
  早有侍者在赵鞅的座旁添上了一桌,引赵无恤坐下。
  田恒走上前,打量着赵无恤,赵无恤立刻恭恭敬敬站起了身。田恒打量了良久,长叹了一声,道:“赵老将军生子如龙,令人羡慕。我田氏一族,无一子侄能及此子的一成好处。”
  赵鞅笑道:“田相何必过谦?听闻田相膝下有二子二女,二子皆是奇才,二女美丽异常,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呢!”
  田恒笑了笑,转头对赵鞅道:“本相心中忽地有了一个主意,欲与老将军商议。”
  赵鞅眼珠转了转,笑道:“老夫心中也有一个主意,说不定与田相所想是一样的。”
  柳下惠在旁笑道:“莫非二位想结为姻亲?”
  田恒与赵鞅大笑,同声道:“正是。”
  田恒道:“本相长女貂儿,今年十七岁,已许配为寡君夫人;次女雁儿,年方十五岁,正要觅一少年才俊为婿,便想许配给老将军的公子。”
  赵鞅道:“正好,正好。老夫今日本就想厚着脸皮向田相央这门婚事。”
  两人握手大笑,田恒道:“本相便请寡君为媒,老将军以为如何?”
  赵鞅不住点头:“好,好!”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祝贺。
  被离也上前说了几句祝贺之类的话,退回座中,心道:“田赵两家联姻,大增两家的势力,对这两家都大为有利。”
  正热闹间,颜不疑大踏步进殿来,依然是白衣长剑,冷傲如常。
  这人便如一块寒冰一般,走到哪里,哪里便生寒意,殿中热闹的气氛不知如何凉了许多。
  颜不疑向众人略略打过招呼,径自坐下。
  田恒向赵鞅道:“今日宴后,再与老将军商议礼聘如何?”
  赵鞅瞥了颜不疑一眼,哼了一声,回答道:“好吧!”
  颜不疑的眼光在诸人身上飞快扫过,却在被离身上停了停,冷冷一笑。被离心中一寒,暗暗叹气。
  这时,便听寺人大声道:“国君驾到!”
  歌舞乐声、众人的喧哗立刻停了下来,便听殿后靴声霍霍,齐平公姜骜在八个甲士的簇拥下转了出来。
  齐平公披着红色的长袍,头戴尺高的金冠,大踏步走上殿首的高台,颇具威势,与昨日一身孝服时的神情大为不同。
  众人之中,田恒、赵鞅和单骄身份高贵,只是站起躬身,其余的人都一起离坐,拜倒施礼,齐平公挥了挥手,道:“各位请坐!”
  众人起身归座,歌伎乐者也退出了殿外。
  齐平公道:“先君早逝,寡人暂居此位,今日设此薄宴,一者向各位上国使节致谢,二者嘉奖众臣之辛劳,各位请开怀畅饮。”
  众人轰然答应。
  齐平公又道:“适才在后殿听说相国与赵老将军联姻,诚为美事,寡人便做这个媒人!相国、晏老大夫,请上台来与寡人同坐。”
  与国君同坐,那是极大的荣誉,田恒与晏缺恭恭敬敬上了台,侍者立时在齐平公面前的桌旁安了两张小一些的桌,扶二人坐下。
  便听殿下钟声鸣响,许多粗壮侍者如流水般上来,从众人身后撤下了案上果品,先扛着大大小小的铜鼎上来,鼎中热器腾腾,里面无非是些已煮熟的牛肉羊肉,各自放在各案之旁。紧接着又有一群侍者托着食案、木俎、竹箸、铜爵、斗勺和取切食物所用的刀匕之类诸物,在每人身前都放了一套。然后有一群寺人先后上前,各自托抱着装着美酒的铜壶、放着粱饭的竹簋和盛着肉羹的瓦豆,分别放好。此时诸人还不能就食,等众寺人下去之后,一群年轻婀娜的宫女袅袅娜娜地上了殿来,或提壶、或捧铜盘,到了殿上,每两人跪在一案之旁。
  被离见齐国与它国一样,用饭也无甚特别的规矩,各卿大夫府上用饭也是大致如此,只是无此排场。不过这些齐女都是容颜娇好,让人看在眼中,心情为之一轻。被离便与众人一样伸出了双手,一女托着铜盘在手下接着,另一女将壶中的温水向他手上缓缓倒下去,被离洗过了手,一女从袖中拿出一块薰得香喷喷的雪白织巾,替被离擦干了手。二女拿着壶盘退了下去,一阵用过了饭,她们还得盛着温水为他们洗手。  众女才退回去,又有一群宫女上来,这些宫女的容貌更胜于先前之人,一个个身材高挑,顾盼生姿,两人一组跪在众人身旁,侍侯大家饮酒用饭。她们专施宴饮,平日里训练有素,丝毫不乱。
  众人大悦,待齐平公举酒与众人饮了三爵之后,各人便自己用食,身旁的宫女为他们切肉、布羹、挹酒,甚是殷勤。
  与国君对饮之后,便没有太多的规矩了,有的人多饮了些酒,瞟着身边的妙龄少女,不免动了些色心,开始在旁边齐女身上摸摸捏捏起来,弄得殿上娇嗔连连、媚眼乱飞,以致哄笑阵阵,气氛甚佳。
  这种事情并非齐国独有,也非公宫之中才有,被离早就司空见惯,也不在意,只是偷眼向那颜不疑瞧过去,只见他仍是冷冰冰的,饮食甚是文静,身旁齐女就算做尽了妩媚之态,也不能让他脸上露出丝毫表情。
  柳下惠是有名的坐怀不乱,不过他却不象颜不疑这般冷冰冰的,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不住畅饮。
  倒是那白公胜却不顾那么多,他的楚国人,楚人比不得齐人,少见这种身材高挑的齐女,免不了左拥右抱,开怀大笑。
  被离又向赵无衅看去,只见他面色平和,并不怎么饮酒,慢慢地用饭、细细地咀嚼,仿佛用饭是他的一生中的第一等大事一般,不过他眼光闪烁,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被离这么一个个瞧过去,见田逆和闾邱明与身旁宫女勾勾搭搭,动作不堪之极,不禁皱起了眉头,转眼向齐平公看了过去,只见齐平公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紧皱着眉头,似乎心中有事。
  被离心道:“他新任国君,为何并不高兴?”
  这时,一个侍尉长浑身尘土,匆匆忙忙进来,跪在台下,满脸惊慌之色。
  田恒见他满脸油汗,手忙脚乱,未等他说话,便沉声喝道:“如此慌乱,岂非失礼于人?”
  齐平公看了看这人,问道:“什么事?”
  侍尉长偷眼看了齐平公一眼,忽地伏地大哭。他这一哭,把殿中众人吓了一跳,殿中立刻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一齐盯在侍尉长身上。
  齐平公脸色微变,田恒哼了一声,显是怒极。
  侍尉长道:“启奏国君,小将奉闾将军之命,到城外接妙公主的马车,谁知……”
  齐平公道:“甚么?”
  侍尉长道:“小将等在城外三十里处见到了妙公主的马车,只是护送公主的五十甲士已全部被杀,马车覆地,公主不知去向!”
  “当”地一声,齐平公手中的铜爵跌在地上。田恒霍地站起了身来,殿中众人除了颜不疑冷口冷面外,无不色变。
  田恒沉声道:“你等可曾周围找过?”
  侍尉长道:“小将等赶到之时,尸体尚温,如果公主因变故藏在附近,应不出三里之外,小将等一边查找,一边四下呼唤,三里之内全已找遍,终是不见公主的踪迹,小将等猜想,公主多半被歹人劫持了!”
  晏缺一张老脸惊得雪白,这妙公主人称齐国第一美女,是他女儿与齐平公所生,即他的外孙女,娇美可爱,十分得他喜欢,此时听闻失踪,怎不心乱?
  人人心中都想:“什么人如此大胆? ” 
 
 
 
  
第三章 日居月诸,出自东方
 
  晏缺颤声问田恒道:“这附近有何盗贼强人?”
  田恒此时镇定下来,道:“在临淄城方面百里之内,绝无强人。即便有强人,就算不认识公主,见了护送的甲士,也应知是宫中的人,避之还恐不及,谁敢去惹?”
  齐平公站起了身,道:“寡人亲带甲士去寻。”他不贪女色,自从晏夫人死后,并未再娶。膝下除此一女外,并无其他子女,再加上晏夫人死后,他爱惜女儿幼年丧母,是以对这宝贝女儿宠爱非常。他从莱邑到临淄为齐简公办丧事,女儿却放在莱邑,前两天派人去接女儿来,谁知竟出了这种事?
  田恒心思一动,道:“国君勿忧,臣猜公主虽为歹人所掳,必然无恙。”
  齐平公忙问道:“怎么说?”
  田恒道:“护送公主的甲士有五十人,要一举击杀,一般的歹徒无此本事,定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歹人既然有如此本事,当然不是寻常人物。既非寻常人物,定能看得出公主的身份。他们将公主劫走,必是以公主人质,向国君有所要求。因此,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想办法将消息传来。若是伤了公主,他们岂非白废了这番心机?”
  众人听此言有理,一起点头,无不佩服田恒心思机敏。
  齐平公虽是心慌意乱,也点了点头。
  田逆在下面正自气恼,自从田恒答应他准备为他向国君求亲,将公主娶来给他做妻子后,虽然还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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