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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燕儿却只是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楚月儿奇道:“那位屠龙子支离益和董门之长董梧,夫君不会忌惮么?”
伍封道:“我未碰到过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厉害之处,即使他们的剑术比我高很多,我也不怕。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剑术,而是阴谋。”
田燕儿叹道:“我不喜欢人这么诡诡谲谲地做人,还是龙伯这样直率的好。”
伍封见她大婚在即,却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倾慕之情,暗叫不妙,道:“其实我也算不上直率,我这几年可用了不少诡计,否则也活不到今日。”
田燕儿摇了摇头,道:“龙伯与人争斗用武,自然要用诡计,但龙伯做人却是直率的,至少龙伯从不说自己是个好人。不象其他人暗地里算计人,表面上却装成个好人样子。”
伍封心道:“你是否在说你的父亲?”不过这话可问不出口……
楚月儿笑道:“夫君未必是个好人,所以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好人。”
田燕儿摇头道:“龙伯重情重义,虽然有时候将私谊看得比国事还大,却是表明了自己的处事原则。譬如龙伯在外征战杀敌,所用的全是自己府中的人,没有用齐国的士卒,也没有拿齐国的金贝来赏赐部属,收买人心。龙伯在各国行事,也从来不用齐国的名号,自是凭自己的实力办事。貂儿姊姊之所以对龙伯如此器重,就是看在这一点上面。最重要的是龙伯从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就算是报仇也是公然地做,却不用些龌龊手段暗中算计别人。若这样的人还不算好人,天下还哪里有好人呢?”
伍封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一番道理来,惊道:“原来燕儿快嫁人了,想法可成熟了许多。”心道:“燕儿对我可了解得很,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的事,她却能说得头头是道。”
楚月儿也听得目瞪口呆,道:“燕儿想得倒深,我可没有仔细想过。”
这时,平启带着圉公阳和庖丁刀进来,伍封道:“好些天未与小刀和小阳怎么说话了,你们在忙些什么?”
庖丁刀道:“小人与小阳都是夜猫子,招爷走后,便轮流夜勤。”
圉公阳笑道:“小刀眼下学那计然,正养鹰哩!”
伍封愕然不解,问道:“养什么鹰?”
庖丁刀道:“其实小人这些天甚闲,便啄磨制些什么别致些的美肴给公子和小夫人食用。不料此事被老商知道了,昨天非要出去,小红便陪他到市肆之中,老商见有人卖鹰,遂买了十余只小的。其实这鹰肉甚粗,小人只好寻思如何烹制得好些。”
圉公阳道:“小夫人见这些鹰被人剪了翼羽,飞走不得,十分可怜,不许小刀杀它,只是放在府中喂养,由得它们在廊上、草丛之中行走低飞。老商闲来无事,向小夫学剑之余,便围着小鹰打转,府中因此安静了许多。”
伍封笑道:“月儿是否想学那计然养鹰?”
楚月儿道:“计然的养鹰之法想来残忍,月儿可不要学,只是想着等鹰翼长好,便将它们放了。”
伍封点头道:“我们杀人不少,平日正该做些善事。”
平启道:“公子,小人有句话想说,可公子今天甚忙,未得其便。”
伍封道:“平兄想说什么?”
平启道:“公子明日是否去拜见晋君呢?公子是齐国的下卿,虽然送亲而来,还是该拜见一下晋君才是,这才不违了上下尊卑之礼。”
伍封赞道:“平兄果然是忠义之士,又识得大体。其实我早备下了礼物,准备明日进宫拜见晋君。平兄是否一道去呢?”
平启笑道:“小人只是想提醒公子,其实小人不太懂礼,便不进宫了。”
伍封道:“晋君虽然失政于四卿,可名义上还是晋国之主,今日我到绛都,明日理当去拜见,免得晋人笑我不懂礼。”
次日一大早,伍封便让鲍兴驾着铜车,按照晋人的规矩,让田力带着赵府从人担着数十担礼物前往公宫,礼物上盖着红绢,以示是献入宫中之物。一路上浩浩荡荡,晋人见了远远地指指点点议论,脸上都露出喜色来。众人到了公宫门前,伍封让宫门侍卫禀告晋君。
过了一会儿,侍卫将伍封请入宫中,到偏殿之外,晋定公由十几位宫女寺人陪着,在殿外迎接。
伍封见晋定公年纪才五十出头,却是满头白发,看起来似有七十多岁,上前施礼道:“外臣伍封拜见国君。”
晋定公将他搀起来,道:“龙伯远来不易,事情又烦,居然想到来看寡人,寡人甚是喜悦。”
伍封让鲍兴领着众人将数十担礼物献了上来,无非是些绢丝、革草、毛裘、良兵、金珠、海贝之类,伍封道:“些许薄礼,不足为敬。”
晋定公多年来未曾受过臣下之礼,更不用说它国的臣子了,大悦道:“龙伯太过多礼了。”
伍封小声道:“不瞒国君说,这些礼物中有不少是寡君所赠,只是齐晋两国各有难言之隐,只好由外臣这么担了来。”
晋定公点头道:“寡人理会得,请龙伯入偏殿一坐。”
伍封入了偏殿,鲍兴与赵府从人退到宫外相候,只有田力留了下来。
伍封向晋定公介绍了田力,晋定公点头道:“既然田先生日后要留在晋国,寡人便赐田力为少卜,属赵氏。”其实田力最多只能算是田燕儿的总管,晋定公委以晋国官职,是给伍封、赵氏和田恒的面子,一举三得。少卜只是个小官,属太卜管辖,无甚实权,只不过是个名号而已。若真有职权的官职,晋定公非得与四卿商议不可了。晋定公当了这么多年的晋君,自然明白伍封带田力入宫的意思。
田力大喜,向晋定公叩头谢恩,然后退了下去。
晋定公与伍封依主宾坐下来,宫女寺人拿来酒果,二人对饮了一觥。
晋定公问道:“齐侯可好?”
伍封答道:“寡君正值盛年,年初又得了世子,身体大好。”
晋定公叹了口气,道:“寡人可比不得齐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人说年轻时人伤身,年老了身伤人,寡人年轻时好酒色,彻夜不眠,如今便知道害处了,身子骨处处与寡人为难,想出宫走走也不敢,怕受了风寒。”
伍封道:“国君其实也不算年长,只好多多保养,在宫内时时走动,自会渐渐好起来。”
晋定公笑道:“人都是这么说,寡人也知道这道理,只是人懒惯了,真要每日动一动,也不能坚持。”
伍封忽想起西施来,心道:“姊姊也是活动得少,以致身子不好,我教她的剑舞若能每日坚持,说不定会壮健起来。”
晋定公见他若有所思,笑问道:“龙伯在想什么?是否挂念美女佳人?”
伍封愕然道:“外臣所想的正是美女佳人,国君何以得知?”
晋定公笑道:“龙伯脸上那恋恋不舍、神迷情痴的表情,心中自然是甜蜜颠倒的感觉,发诸心而现诸形,怎会是想男子所有的表情?”
伍封心中一惊,心道:“怪不得我这些日子有些神不守舍,自己还以为是因飞羽与燕儿所引起,原来是因为姊姊的缘故!我想着飞羽和燕儿时别人看不出来,想着姊姊时连晋君也能一眼看出,莫非姊姊在我心中藏得如此之深?”
他长叹了一声,道:“可惜佳人远在天边,难以再聚。”
晋定公以为他说的是留在齐国府中的妻妾,笑道:“龙伯等赵无恤的婚事一了,便可以回去了,哪里说得上难聚?”
伍封心道:“哪天我偷偷跑到吴国去瞧瞧姊姊,别人未必能知晓。”笑道:“外臣家中颇有几个美貌姬妾,又好美酒,看来得听国君的劝告,小心收敛些才是,免得年老了身子骨不听使唤。”
晋定公哈哈大笑,道:“醇酒美色,人之所好,龙伯年纪轻轻,真要收敛只怕也不容易。寡人年轻之时,每日无女不欢,时时还连御三女才眠哩!”
伍封心道:“你这么搞法,怪不得大权旁落。”笑道:“国君厉害得紧,外臣可没有这种本事。”又想起春夏秋冬四女来,暗暗惭愧:“我也是常常连御四女哩!若非有脐息神术,只怕免不了腰骨会痛。”
他知道这晋宫之中,定有不少宫女寺人是智、赵、韩、魏四家的耳目,是以不敢言及它事,只是与晋定公大谈酒色。
晋定公笑道:“其实寡人也不算荒唐,最荒唐的莫过与卫君蒯瞶。年初赵老将军率军伐卫,将蒯瞶赶走,立了公子般师为君,不料晋人方走,蒯瞶又回卫国,将般师逐走,自立为君。那卫宫之中的女人,有的是其子卫出公的夫人,有的是般师的姬妾,蒯瞶却照单全收,夜夜笙歌,当真是荒唐之极。”
这事伍封听张孟谈说过,伍封道:“眼下赵氏家有喜事,无暇顾及,想来得喜事一过,赵氏便会重新率兵入卫,再将蒯瞶赶走。”
晋定公笑道:“这倒用不着了。寡人昨日听智伯说起,原来那蒯瞶前些日子已经死了。”
伍封好奇道:“他死了么?”
晋定公道:“蒯瞶与卫国境内的戎州人本就有宿怨。这人大兴土木,扩建宫室,派人每日以鞭棍役使匠人,有一日匠人在宫中造反,蒯瞶越墙而逃,摔断了腿,正好碰到戎州人,被戎州人所杀,连其子世子疾也一并被杀了。眼下卫人便迎回般师,再立为君,赵氏便不用多费气力伐卫了。”
伍封心道:“这蒯瞶不是个好人,死了自然是好。卫国处齐晋两国之中,政事向来由齐晋二国左右,眼下其政局不稳,田恒肯定会设法插手其事。他若插手,田赵两家不免生隙,燕儿以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二人在宫中尽说些没甚要紧的话,晋定公心情极佳,留伍封在宫中用膳之后,又回赐了许多礼物,居然还送了一面金牌给他。
伍封见金牌上镶着“龙伯”二个大字,也用细金链串着。晋定公名叫姬午,是以金牌上还有“晋侯午制”四个小字。原来伍封一入宫,晋定公便让匠人赶制了这面金牌,也是仿楚惠王的做法,以示伍封这“龙伯”称号在晋国也得到承认。伍封逊谢了许久,这才出宫。
第三十六章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伍封才回到府中,平启迎上来道:“赵大小姐又来了,适才用过了饭,此刻小夫人和四小姐正陪着说话。”
伍封忙道:“我去瞧瞧。”到了内院,见赵飞羽正与楚月儿和田燕儿坐在花园的树下,忙走了上去。
楚月儿笑道:“夫君可回来了,飞羽姊姊可等了许久。”向田燕儿使了个眼色,扯着田燕儿走了。
伍封见赵飞羽神情落寞,一付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上前讪讪道:“早知道大小姐会来,在下便午后入宫了,却累得大小姐久候。”
赵飞羽道:“龙伯贵人事忙,何必因飞羽而误了大事?飞羽是来瞧瞧燕儿,也不是存心等候龙伯。”
伍封心里微微有气,本想说几句负气的话来,转念一想:“飞羽要嫁给任公子为妻,眼看要远离家国,心情多半不好。”想起她昨日笛音中的凄然之意,心中恻然,柔声道:“飞羽,两年未见,你可清减了许多。”
他入晋以来一直称赵飞羽为大小姐,此刻忽地改口,赵飞羽微微一震,抬头看着他,幽然道:“你不生我的气了么?”
伍封叹道:“我怎好生气?只不过心中总有些不大快活。”
赵飞羽也叹道:“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