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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盘从卫国、江淮回齐之后,将士卒改驻在五都,顺理成章地将兵权控于父子二人手上,他自掌临淄、高唐、琅琊三都之兵,其子田盘掌平陆、即墨两都之兵,从此一国之兵权尽被田氏父子掌握。伍封、鲍息、公子高都不在身边,而闾邱明、宗楼等一班齐臣又尽数附合田氏,齐平公无法争辨,也只能由得他们,等鲍息和公子高抽空赶回临淄,却已经是大势所趋。
不过伍封在莱夷的都辅军和公子高所掌的宫中侍卫田氏丝毫未动,反而不住地向庆夫人、鲍息、公子高示好,让齐平公封了鲍息之子鲍琴、鲍笛为少师和少傅,又将田盘的临淄都大夫之职让给公子高。伍封虽然不在莱夷,田氏却是馈赠不绝,单是丁口便赠了千户之多。田逆被升为大司寇,却毫无实权,比当日晏缺还不如。
伍封越听脸色越沉,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但自己远在成周,无可奈何,此刻就算自己飞赶回去,也是回天乏术。
公子高叹道:“本来齐国的军权就在田氏手中,只不过以前田氏还不能尽控,譬如鲍大司马还可以带兵驻卫,现在却是不可能的了。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法子,不过田恒怕国君见疑,与国君立盟,誓不相害。”
伍封道:“国君是田恒的女婿,世子积又是其外孙,田恒与田盘都注重名声,只要国君不生异念,他们恐怕还不会对付国君。”
公子高道:“先遣你为天子贺寿,再将你留在成周两年,这都是田恒的主意,国君几次反对也不成。”
伍封叹道:“国君性子本就谦和,怎比得上田恒计谋多端?自然是说他不过。”
公子高道:“不过田恒赠了良医二十、侍女五百给你府上,以照顾公主生产,还亲往莱夷向公主和令堂大人解说,他做到这个样子,令堂大人和公主还能说什么呢?只好一切由他,这次见我出使,令堂大人和公主让我带了数十辎车的日用之物来给你。”
伍封问道:“有个叫田豹的人是否回了齐国?”
公子高摇头道:“没听说过。我一向留心田恒身边的人事,不见什么田豹。他是什么人?”
伍封道:“这田豹是田恒的族人,这些年在中山十分跋扈,差点被他夺了中山的王位,却被我从中间搅和了。我原以为田豹到中山之事是田恒所指使,他既然未回齐国便不是。这人在中山叛逆犯上,若留他在齐国为官便不好了,中山人定会不悦。中山虽小,毕竟是盟国,万一与晋国发生战事,中山还能援手。”
公子高又道:“南郭先生一家遇害之事传到了莱夷,九师父哭昏了数次,如今随我到了成周。楚姬因有孕在身,不耐途中颠簸,未能赶来。”
伍封喜道:“姊姊有喜了?这可是件好事。咦,怎未见姊夫到齐舍去?”
公子高道:“九师父按其家乡的远丧之礼,先要到父兄墓前哭祭,然后再到龙伯府上去。”
伍封道:“大舅远来不易,就与我一起住在齐舍最好,我再派人去接姊夫和你的从人来。”公子高答应。
二人回到齐舍时,列九早已经先到了齐舍。
伍封见列九身子甚健,只不过眼睛红肿,叹道:“姊夫还要节哀才是。”
楚月儿道:“先前月儿得知了消息,遂派人将姊夫接了来。”
列九哽咽道:“好在龙伯杀了桓魋等人,总算为先父和先兄报了仇,否则我真是愧对先人。”
伍封道:“还有一个叫乐灵的仇人,这人三次落在我手上,都被我放了,想不到他竟做出这样的事来,日后见了他,我必会一剑杀了,姊夫尽管放心,这报仇之事便落在我身上。”
列九叹道:“前些时我们得知了消息,心如刀割,这么多天下来,已经渐渐冷静了,谁知道先前一到墓边,又止不住嚎陶大哭。是了,听说龙伯升了伯爵,比于诸侯,我还未向你道贺哩!”
伍封摇头道:“这升爵之事其实是天子早已经盘算好了,想将我留在成周。”
公子高顺手拿过那铜鼎,读上面的文字:“‘龙伯国鼎’!”见鼎上都是铭文,无非是赐爵封土之意,又看那颗金玺,读道:“‘龙伯之玺’。你得享高爵,国君知道必定喜欢。”
伍封苦笑道:“什么龙伯之爵、剑履上殿都是虚的,虽然荣耀,但我宁愿不要,只求让我尽快回到莱夷,瞧瞧公主如今怎样了。”
列九道:“这个龙伯便大可以放心,公主日益腹隆,能食能睡,与以前一般地顽皮。”
伍封道:“姊姊有孕,未知身子如何?”
列九道:“她的身子甚好,不过她初孕二三个月,不敢带她来。”他停了停,又道:“小鹿儿整日在海上飘荡,终被他找到了玄菟法师和被离先生。原来他们二人海上遇风,一路飘到了朝鲜,与朝鲜人甚好,那朝鲜王还拜了法师为师父。他们颇喜欢朝鲜,暂无回莱夷之念,小鹿儿便自行回来了。”
伍封道:“那朝鲜王是箕子的后代,也是天子所封,只不过属而不臣,生活想来与我们差不了太多。”
列九又道:“我想将先父和兄嫂移葬到海岛上,龙伯以为如何?”
伍封点头道:“其实我也曾这么想,就怕你不愿意,如今迁葬回去正好,你们拜祭起来也方便些。明日我便向王子仁去说说此事。”
众人在家中宴饮说话,伍封将展如和旋波介绍给众人认识,众人见展如是水军宿将,对他甚是敬重。
展如叹道:“在下家传的这点水军本事,实在算不了什么。龙伯兵法精通,这些天来与在下时时研究,反而是在下大有所获。”
伍封道:“展兄之才非同小可,我这些天学了些水战之法,越想越觉得侥幸,那日剿伐‘海上龙王’徐乘时,这人只要有展兄一半的本事,我便会败在他手里。”
展如道:“龙伯兵法高明,一点就透,日后再要研习水战,在下就要反过来向龙伯讨教了。”
伍封道:“我要留在成周两年,此处无甚水军,以展兄的大才,长留此处不免埋没。我这便请展兄暂任我水军统领,过些日子先与波儿回到莱夷,为我训练水军。”
公子高道:“我过几天便要回齐国去,展兄与我一起走吧。”
伍封奇道:“大舅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公子高道:“你常年在外,鲍大司马又被修长城的事拖住脱不开身,我回去后便有个照应。最要紧的,是国中有点什么事,至少有个向你报讯的人。天子大寿有你为使便够了,我若再等着天子大寿后再走,别人还以为是想留着向天子讨赏哩!”
伍封看着他鬓间的几缕白发,叹道:“大舅这些年风尘仆仆,东奔西走的,委实辛苦。”
公子高摇头道:“我府中人常常劝我不要太过辛苦,说我这么搞法,早晚得累死!唉,我可不能安坐家中。不过我是如此,你又如何不是呢?我无甚凶险倒好些,你可是南征北战,十分不容易。”
二人相对苦笑,摇了摇头。
次日那新任大匠尹的铜坊老板跑来向伍封叩头相谢,他见伍封言而有信,果然向天子相荐,得了个大匠尹的官职和良田百顷,虽然是个小官,却是由庶人变成了士,身份高贵了许多,足以光宗耀祖。
伍封与他说了几句话,想起一事来:“阁下既在市肆设铜坊,想是精擅铸艺?”那大匠尹道:“精擅不敢说,小人略懂一二。”伍封道:“在下有些物什想要打造,想烦阁下安排一下,金铁所费在下自会送到贵处。”那大匠尹大喜道:“龙伯瞧得起小人,小人万死不辞。龙伯要打造什么尽管交给小人,金铁之费怎好要龙伯的?”伍封笑道:“在下要打造的东西甚多,极耗铜铁,好在粗疏铜铁均可,不求精细。所费甚大,自不能让你倒贴。”
那大匠尹点了点头,道:“若是打造物什多的话,干脆小人派些人手,在龙伯府上立个冶炉,再使些匠人来,龙伯要铸什么都方便之极。”伍封大喜,道:“如此甚好,便这么办。”让人拿了百金给他立炉之用。大匠尹忙道:“立个冶炉何用这许多金?”伍封笑道:“还要烦阁下搜买铜铁,百金肯定是不够的。”大匠尹自去安排不提。
伍封想起那牛儿来,命人将他叫来,问道:“牛儿,你会做些什么?”
牛儿道:“除了农耕之外,小人什么事情也不会。”
伍封道:“看在你是齐人份上,又与被离叔叔有一面之缘,便留你在府上。”牛儿大喜,想不到伍封愿意收留他,不住地叩头。
公子高和列九在成周只住了数日,伍封向姬仁说了迁葬的事,姬仁派了若干人依足了礼仪,办好了迁葬之事,公子高到王宫辞行后,一起动身回齐国。展如和旋波也一起回去,旋波与众女甚是相得,不免有些恋恋不舍之意。
这日,周敬王又召伍封入宫,伍封赶到王宫时,门外早有寺人等着,将他带到了后宫的天子寝殿,只见周敬王正斜躺在床,梦王姬正坐在床边与他说话。
伍封心中纳闷,自己是外臣,天子怎会让人带自己到后宫寝殿来?他不敢入内,只是在门外施礼。
周敬王招手道:“龙伯请进,寡人有事情与龙伯商议。”伍封告罪之后,轻手蹑脚入殿,立在床边。
周敬王道:“龙伯,寡人正听梦梦解说周事,龙伯不妨一听。”伍封心知道天子必有用意,细听梦王姬说话。
梦王姬道:“本来王畿甚大,西起陇山,东至曲阳,南起汉上,北至铜川。幽王烽火戏诸侯,犬戎入侵,幸得晋、郑、申、秦、卫勤王,平定周乱。平王加郑祗田千顷,本来郑地包于王畿之中,这千顷虽小,却使郑东控于曲阳,郑卫再逐戎狄之族,再加上平王将河内附庸之地予晋,从此王畿东境便缩至温、原,即眼下的成周以东不到百里处。平王东迁之后,加将歧丰赐予秦国,秦国逐戎人,得歧丰,将歧东之地献给王室,使王畿西境退至东淆山,北退至王屋山,南面因有戎蛮、陆浑之戎,被楚占有汉上,退境于颖阳,此时王畿只有六百余里之地。后来因甘公太叔带之乱,晋文公平之,襄王割赐以温、原、阳樊、攒茅四邑,河北与太行之间的地归于晋国,王畿益小,只余眼下这三百里之地。可王畿之内还有刘、单等卿大夫的邑地,父王自食的邑地仅一二百里。好在王畿内富足,又少有兵事,还算能维持天子的金面。”
周敬王叹道:“王畿地少,眼下倾所有之兵也不过三百乘,还不如郑卫,王室甚弱,以至附于大国之政,事事都看晋国的眼色。”
伍封道:“虽然只有三百乘,只要精勇善战,万一有不臣之国相害,只要能抵御一二月,各国勤王之师便可以赶到。是以王师虽然无力远伐,自保应该还可以。”
周敬王点头道:“寡人也是这么想,可这三百乘现一分为三,成周的百乘是寡人所掌,王城的百乘归于厚儿,孟津百乘却是在单公手中。刘公虽无士卒,却掌宫中武库。眼下兵不统属,刘单二卿不和,厚儿势大,智瑶、梁婴父插手王事,情形颇为复杂。”
伍封皱眉道:“大国三军,小国二军,王师有三军自然是依礼而行。只是以王畿之地,只须将士卒驻于成周,境有变故,立发可至。总共三百乘之士卒,为何会将三军分三处列营?”
周敬王道:“这都是厚儿和单公强要如此,其实这成周大营,足以驻三百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