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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轻轻打了个唿哨,大鹰立时由伍封臂上飞起,落到支离益肩头上去。伍封见这大鹰十分听话,暗暗称赞。他们与这大鹰也有过数番接触,但这大鹰总是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无人能使唤它,原来是早有主人,只听支离益的使唤。
勾践沉着脸道:“这畜牲令人好生气恼!”支离益点头道:“泄露军机,当斩!”他肩头一抖,大鹰立时离肩而飞,才展开双翅,便见剑光一闪,只听鹰鸣一声,大鹰立时分为两半,跌在伍封车前,鹰血汩汩流出。
伍封大怒,喝道:“大鹰只是个畜牲,你养它这么多年,竟忍心一剑杀了,太过无情了吧!”楚月儿早跃下车去看那大鹰,只见这鹰由背上斩成头尾两截,早已经死了。
支离益摇头道:“龙伯这话说得不对。即便是人,犯了错也该杀了,何况是只扁毛畜牲?再者说了,剑术本是为了杀人伤人之用,若仅是强身健体,何必要练此凶器?吾等练剑之人,便要无情无欲,剑术才能到达极致。”
伍封心中一凛,回想支离益适才这一剑,快捷无比,以自己的眼力居然也没有看出其运剑之法来,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如同一件寒森森的活物掠过一般。如此剑法,虽然未必是剑术极致,但的确是天下第一的身手。他心里想着,手按上了剑柄,寻思是否上前与支离益一决。
支离益笑道:“在下早就想与龙伯一决高下,龙伯如果想此刻决战,那是最好不过。”勾践耽心兵败之势,寻思今日兵败失了锐气,支离益的心情不免大受影响,摇头道:“今日便算了。龙伯靠大鹰之助,侥幸又获一胜,这是运气使然,不算真本事。老先生,我们回去,下次再找他一决高下!”
支离益点了点头,与勾践驭车回去,身后那三百越卒也尽数退回营中。
庖丁刀也跃下车,解下外衣,将大鹰尸体包起来,提着随楚月儿上车,两车也驶回营去。
庖丁刀叹道:“支离益这剑术好生厉害!”伍封愕然道:“咦,小刀的武技想是大有长进,居然也看出支离益的剑术本事来!”庖丁刀摇头道:“小人只见剑光闪过,根本没看见支离益是如何出手的,怎知道其剑术本事?不过小人在庖室中杀鸟禽无数,这鸟禽上生扁毛,内有细小的绒毛,无论是多快的刀剑斩下去,绒毛都会激得四飞,但支离益先见一剑将大鹰斩成两半,却没有一丝绒毛飞起。他那剑又是个并无刃口的蛇形软棒之类,一击两片如同剑切烂泥,可见剑速之快!”
伍封点头道:“他这剑术的确快捷无比,我是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的。”
众人回营之后,只见全军因大胜欢腾,伍封鼓励的将士一番,与楚月儿将大鹰安葬在阵亡将士一起,立石刻碑不提。
数日之间,越军也未曾相攻,眼见晋、宋、卫三国大军与越人相聚,营帐相连,单是夜间营火便照亮了半天。这日燕国援军三百乘先赶到,燕军领兵的是世子姬克,以蓟都司马姬非为将,齐平公和伍封带着犒军使者亲自相迎。
齐平公道:“鄙邑被兵,劳烦大国兵革辛苦,寡人甚为感激。”姬克下车道:“齐燕如同兄弟,当年恒公助燕破胡,燕人得齐惠多矣!勾践得吴地千里尚不知足,竟然骚扰大国。父君本想亲领大军相助国君,然有微恙,遂命外臣与司马姬非引兵车三百乘,供国君驱策。”伍封上前笑道:“世子别来无恙乎?”姬克笑道:“得见故人,在下高兴得紧。王姬可好?”伍封道:“王姬甚好,去岁生了一女,母女康健。”姬克笑道:“恭喜恭喜。”伍封请齐平公先回去,自己引着燕军在营右下寨不提。
次日郑军三百乘也赶到了,郑军却是郑声公亲自领军,以游参为将,齐平公早派了犒军使者,照样与伍封相迎。
郑声公与齐平公客套了数句,向伍封道:“数年未见,龙伯风采尤胜当年。”伍封施礼道:“国君亲迎大军前来,委实不易。”郑声公笑道:“不瞒龙伯说,寡人这些年每有新声,便想起龙伯这好朋友来。此番寡人前来,一是助齐破越,二是想与龙伯相聚饮酒,三是想趁机伐宋以报旧仇。”说笑一阵,伍封将郑军引到大营之左,安营下寨,与宋军遥遥相对。
晚间郑声公、姬克、游参、姬非都被齐平公请到伍堡赴宴,郑声公将随军的乐师叫来,奏起新声,伍封见他打仗也带着乐师,暗暗好笑。游参与他还算熟,姬非却是第一次见,此人是燕君亲弟,年纪五十余岁,生得十分精悍。
田盘等人见伍封人缘甚好,这郑声公、姬克与他交情甚厚,似乎两国大军是冲着他才派来援军之样,暗地里也羡慕伍封会交朋友。
伍封身在伍堡,心却在越营,虽然防备森严,但总有些耽心支离益和颜不疑。游参和姬非略坐了坐,便告辞出去,他们身负领兵之责,此来是应个礼而已,自是急于回营,坐镇军中。
这时,一个小卒匆匆进来,向齐平公和伍封禀报:“营外来了二百骑,声称是中山人,来助龙伯。”齐平公愕然道:“中山派了三千骑助越,怎么还有二百骑来助我们?”田盘道:“多半是奸细。”伍封想了想,道:“未必是奸细,或真是柳下跖派来的。”让士卒放他们入营。
过了一会儿,鲍兴引了一将进来,伍封看时,见这人正是招来,又惊又喜,道:“原来是招兄!”招来向齐平公等人施礼之后,道:“中山因支离益多番相催,派军援越,中山君亲领三千骑到越营去。但大王和中山君又念及齐国与中山的旧谊,加上感念与龙伯的交情,遂派小人引二百骑来,助龙伯守帐。”
伍封点头笑道:“这才合乎二哥的性子。他要帮师父,又怎会不帮我?是了,既然你们有大军在越营,我便不好让你们上战场,自己人之间相互厮杀,所以二哥说让你们来‘守帐’,如此便烦招兄带中山铁骑守卫在伍堡四周,不必上战场。伍堡外有招兄的天生夜眼,内有小笛的侍卫,我便放心了许多。”
招来见他毫无猜忌,大喜道:“龙伯还是老样子,果然如中山君所说。小人受龙伯大恩,无以为报,这伍堡便交给小人,只要小人有命在,决不许人闯进伍堡行刺!”伍封让鲍兴将招来带出去,安排他们守卫在伍堡四周。
田盘却有些不大相信,道:“龙伯,中山大军既助越人,却又派二百人来助我们,此事太过古怪。万一他们奉命来作内应,我们岂非引狼入室?”伍封笑道:“中山与齐国素来相睦,当年晋国六卿之乱,齐国、郑国和中山联手助范氏和中行氏如同兄弟之国。再加上在下与中山王、中山君交情甚厚,以兄嫂称之,他们怎会欺我?其实若非支离益在越人处,中山必助齐国。他们能派二百人到齐营相助,已经是十分不易了,这招来是在下旧臣,十分忠心,我们不必猜忌。”
郑声公和姬克不大擅长兵事,只是对伍封格外有信心,点头道:“龙伯言之有理。”田盘见他们也这么说,随不再说话,寻思:“就算这些中山人作乱,但他们只有二百人,又是守在伍堡之外,未必能有何作用。”
郑声公问道:“龙伯每有战事,月公主必在身边,寡人怎么未见月公主?”伍封笑道:“月儿眼下与铁卫在营中巡查,以防人入营行刺。国君既想见她,在下便派人请她来。”叫一个小卒,让他去将楚月儿请来。
过不多时,楚月儿一身戎装进来,郑声公和姬克与她都是旧识,齐声招呼,尤其是郑声公对她更是十分巴结,伍封心道:“郑国夹在晋楚之间,眼下正附楚国,月儿是楚国公主,怪不得他会如此。”
楚月儿坐在伍封身边,姬克笑道:“军中有大小将佐,这营中巡哨之事,怎要月公主亲自而为?”楚月儿嫣然笑道:“夫君对剑中圣人支离益十分忌惮,怕他或颜不疑入营行刺,数日来都是亲自巡营。今日夫君既有应酬,月儿自当代劳。”郑声公赞道:“月公主是女中豪杰,只怕当日商王那妇好也没公主的本事,寡人好生佩服。”
伍封疑惑道:“说也奇怪,颜不疑虽然厉害,月儿足以应付,但那支离益剑术无双,又善飞行、钻地,用来偷营行刺是最好不过。勾践营中既有支离益这样的天下第一高手,怎不让他来行刺?要是国君被刺,齐军必然大乱,我们多半不战而溃,勾践岂会不知此理论,甘愿要伤损士卒,战场对决?支离益如要偷营行刺,便当在我们初立大营、立足未稳之际,眼下过了好些日子,我们的营防已如壁垒,支离益却毫无动静,岂非奇事?”楚月儿笑道:“夫君,月儿先前巡营之际见到招来,说了几句话,猛地想起一事来。譬如我们耽心支离益和颜不疑行刺,勾践只怕也耽心夫君去行刺。要说行刺之术,夫君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未必不如剑中圣人支离益!”
伍封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月儿提醒得是,哈哈!怪不得勾践毫无动静,他是怕我和月儿前去行刺!想是这些天支离益和颜不疑也与我们一样,日日在军中巡哨!”田盘笑道:“这就是高手对阵,双方均知对方的底细,有所顾忌,反而不会轻易出手。若到出手之际,便要一击必中!勾践在盖城数十日未动,非要等支离益赶来后才引军北上,必定是怕了龙伯。”他叹了口气,又道:“虽有郑、燕援军赶来,可越人本就三倍于我,又有晋人的千乘、宋国五百乘和卫国三百乘,势力更胜我们,敌我力量十分悬殊。”
姬克笑道:“大司马勿忧,龙伯用兵天下无敌,每每以少胜多,既能以千人大败文种三万人,又在西山设伏大败越人偷袭之师,如何不能以我们三国之师击退勾践?”郑声公也点头道:“寡人也是这么想,齐侯有此佳婿,大可无忧。”齐平公大笑道:“正是,寡人便从未耽心过。”
伍封见这三人对自己的信心近乎盲目,暗暗苦笑,沉吟道:“看来双方都有所顾忌,这一仗打起来就有些提心吊胆,如能想个法子先杀了支离益,那就最好不过了!”正寻思间,人报圉公阳和庖丁刀回来,伍封急让二人前来,细问他们到楚营送信之事。
庖丁刀道:“叶公得了龙伯的书简,似有所动,命大军过了济水,东北而上,眼下驻扎在离齐、越两军二百里外的泰山脚下,然而他既不打伐越的旗号、也不称伐齐。”圉公阳道:“小人曾在叶公府上多年,素知其性,观其目光闪烁,似乎被龙伯的书简有所打动,却未下决心。小人们离营之时,见到有几个犯了小错的士卒被押着,拟明日午时斩首。”
伍封奇道:“久闻叶公爱惜下属,怎会因小事而处斩士卒?”圉公阳道:“当年小人在叶公府上时,偶也有此情形,一般是他心烦意乱之际,才会十分暴燥。”伍封点头道:“叶公既然因小过而要士卒,想必也是心烦意乱所致,由此可知他仍然未有所决。”忽然心中一动,沉吟片刻,道:“或者我该去见一见叶公。”
庖丁刀道:“小人们回来时撞到一队越人,小人悄悄藏在道边草丛,听他们一路说话,说是鲁军闻说齐人出城,遂由曲阜派柳大惠大夫引了二百乘来相助,可行至中途,却被勾践设下埋伏击溃,几乎全军覆没,也不知道此消息的真假。”
伍封脸色微变,道:“此事多半是真的!我们出城迎战,各国援军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