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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点头道:“听声音甚近,似乎便在南面半里之处,只不知道人数多少。若是人少,那定是虚张声势,我们便杀了回去,若是人多,那就是要断我们的归路,将人赶到五鹿绝地,全部格杀。”
赵鞅点头道:“封大夫说得不错,如今老夫与封大夫带来的人手中,能战者不会超出一百三十人,还有这么多姬妾侍婢要保护,如今齐国妙公主也来了,更要慎重。”
伍封适才进帐时,将妙公主和楚月儿都留在账外,由剑姬服侍去盥洗更衣,并未说公主也来了。谁知赵鞅眼尖,竟能看到。
伍封苦笑道:“公主非要跟来,连国君也无可奈何,幸好我带来的这些侍女都识些剑术,能够一战。”
赵鞅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封大夫剑术无双,既敢带了她们来,她们定然是剑术了得,能比须眉。唉,若是事急,老夫这些姬妾侍婢便只好由得她们自生自灭了。”说着,眼露凄楚之色。
伯鲁等人脸色大变,他们从未听过父亲作过丧气之语,此刻自是因情势危急,自忖凶多吉少才作此语。
正说话间,探子回报:“南方半里处有一队人马驻扎,未打旗号,不知是什么人,但看其扎营行令之法,必是某国士卒,非一般盗贼。”
赵无恤问道:“有多少人?”
探子道:“黑夜看不甚清,不过,从营账来看,大抵是四百多人,未足五百人。”
赵无恤挥手让探子退了出去。
这时,妙公主与楚月儿因听见号角之声,匆匆盥洗完,走进账来,与众人分别见礼,也坐在一旁。
赵无恤道:“对方人数不足五百,那就是疑兵了,我们索性回杀过去,冲过敌群,等鲍大夫的援军。”
赵鞅缓缓点头,道:“以一百多人对近五百人,虽然有些凶险,但有封大夫一众高手相助,未必不能成功。”
伍封却皱起了眉头,道:“我看此事却还有些疑处,对方若是虚张声势,定会增设营账、多插旌旗,如今仅五百不足之数,人数虽多过我们,却也算不上有什么声势。若是在下引这四百多人对老将军不利,索性暗中偷营便是,又何必号角嘶喊大作呢?”
赵鞅悚然动容,道:“莫非他们故意搞得惊天动地,便是要引我们派探子去察看?”
赵无恤也道:“多亏了封大夫提醒,或者敌手另伏大军在彼,将我们引去一网打尽。”
伍封沉吟道:“我若不去看一看,终是有些不放心,不如我与月儿去查探一下虚实,回来再定良策。”
众人知道他二人的本事,一起点头。
伍封对妙公主道:“公主,你乖乖地与老将军在一起,千万不要乱跑。”又对赵悦和蒙猎道:“你们二人带着鲍兴鲍宁,与六剑姬一起守护在公主身边,若有敌军,务要保护公主的安全,多用联手合击之法。”
赵鞅也命将姬妾侍婢带入大账,与自己和伯鲁等诸子一起留在帐中。
赵无恤在帐外吩咐人将马牵到帐后,把兵车辎车半围在前,其余赵氏家将人手执弓箭藏在其后,让田力等伍封带来的人手守在帐前。又在四周二三十步远处生了十余堆大火,即使敌军偷袭也能见到。
伍封见赵无恤精于用兵,派遣有法,放心与楚月儿潜往南行。
行不到半里,果见前面堆着十数堆大火,火光之中,立着数十营帐,营前以木栅围住,军士在栅后往来巡逻。只是未建任何旗号,不知是何国兵马、何人为将。
二人常习吐纳,眼力颇强,是以站在敌营火光不到处,仍能清楚见到对方。
伍封细数了营帐之数,果然不足五百人,皱起了眉头,小声道:“营寨左右都是旷野,未见驻兵,若是另有大军埋伏,必在其营之后,非得饶过营寨去看一看不可。”
楚月儿道:“公子,这周围火光极亮,从旁边饶过去,对方多半可以见到。”
伍封看了半天,忽地有了主意,道:“月儿,我们先前走过的地方,似是有一排小小的竹林吧?”
楚月儿点了点头。
伍封道:“那好,我们去砍些来。”牵着楚月儿往回走。
楚月儿不知他打什么主意,但她素来信服伍封,也不多问,乖乖地跟他回走。
不到三十步处,果见有一排小竹林,这北国之地,竹林不多,想是何时有人遗种在此而生发出来。
伍封用剑削断了几根,然后斩成了了三十多端。他恐怕发出太大的声音来,是以用剑刃贴在竹上,微微用力削断。
楚月儿狐疑地看着,不知他想干什么。
伍封用掀起大袖,包着短竹,笑道:“若是将这堆断竹放进火里,又会如何呢?”
楚月儿恍然大悟,笑道:“公子想将他们引出来查看?”
两人回到先前所立之处,伍封道:“月儿,你伏在一边,待有人来时,小声叫他们一声。哼,有美人招唤,他们岂不乐颠颠地跑了来?我们杀了他们之后,换衣入营。”自己匍匐而行,到了最近的一堆火边,将断竹悄悄地倒入火中,然后潜身回来,便听断竹被火一烧,噼噼啪啪地炸响。
本来,军营堆火最忌用竹,竹节被火烧时,不免炸响,一来搅人清梦,二来怕敌军以此来掩行军之声息。当然以木烧火,也偶有炸裂之声,但这样一迭声爆响,却是少见之事。
虽然声音并不甚响,但仍能被巡营的敌军听到,不多时,果然有三人走过来查看。伍封暗暗叹气,对方来的若是二人,岂非正好?却偏偏多了一人。
那三人走近火边,未见异常,一人奇道:“这堆火是谁点的?怎用了这么多竹?”
忽听一人在附近小声叫道:“喂!”声音清脆娇媚,便是傻子也知道发声者是个女人。
三人对望一眼,脸露喜色,向发声之处看去,果见一女俏然站在风中。
这班士兵常年在外,一出兵便是数月盈年,少见女人,此刻免不得见猎心动,匆匆上前,还未来得及开口相询,剑光闪处,早有二人倒在地上,另一人的惊呼声还在口中未发出时,一只大手已捂在他的嘴上,便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这时,楚月儿已笑嘻嘻地叫剑抵在了他的颈项上,嘴上那手才缓缓松开,伍封转到了他身前,笑道:“休要大叫,否则,哼!”他将这人腰间的剑拔出了一半,手上使力,青铜剑柄立时碎裂开来。
这小卒哪曾见过这番手劲?吓了一跳,不住地点头。
此处离火堆有二十多步远,敌人若从营中看来,也看不到他们。
伍封忙从地上一具高大些的尸体上脱下衣甲,穿在身上,虽然小了些,却也马马虎虎能掩人耳目。穿好后,用手搭在这兵士的肩上,微微一捏,这兵士痛得哼了一声,又不敢大叫,眼露恐惧之色。
楚月儿插好剑,从地上身材较小的那尸体身上解下衣甲,套在自己身上。
伍封趁楚月儿穿衣甲之时,道:“你们是何处兵马?何人统领?”
这兵士忙答道:“我们是卫国左军,是桓司马的前锋。”
伍封皱眉道:“桓司马?是不是从宋国逃来的那桓魋?”
兵士不住点头。
伍封心道:“卫国人虽恨晋人,按理说并不敢对付赵氏,怎会派兵而来?”又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兵士道:“只有四百七十人。”
伍封问道:“桓魋可在营中?”
兵士摇头道:“桓司马并不在这里,我们由前锋司马王乘所统领。”
伍封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马?”
那兵士愕然道:“不会吧?我们这队前锋来时,并不见其他人马。不过,王司马不许我们四处走动,就算有其他人也不会知道。”
伍封道:“一阵间我们三人一起进营,你带我们穿过营去,若是中途发出叫声,我便捏断你的颈子!”他身高手大,这时用手在兵士颈上一握,大半个颈子都落在他手掌之中。
兵士见过他的手劲,忙不迭点头。
三人缓缓走回,伍封自知身高过人,恐被人看穿,略略缩身,手搭在兵士肩上,走在其身后,楚月儿低着头走在他身侧。
到了营门处,那些士卒都懒洋洋的,一人随口问道:“见到什么?”
伍封在兵士肩上轻轻一捏,那兵士忙答道:“什么也没有,许是生火时有人不小心放了条竹。”那人“噢”了一声,也未多问。
三人进了营,此时除了巡营兵士之外,其余兵士多已安歇,是以从营中穿过,却未见阻滞。
眼看便到后营,忽见一将带了七八个人从一座大帐中钻了出来,三人都暗吃了一惊。那将对一人道:“浑先生请回营去叫桓司马放心,我虽然兵少,但赵鞅区区百人又算得了什么?适才我一阵呐喊,又吹几声号角,恐怕早把他们吓得魂不附体,连夜赶往五鹿去了吧?哈哈!”
那姓浑的身材修长,美须盈尺,眉清目秀的,生得一表人才。他道:“桓司马说赵鞅父子极会用兵,诡计多端,早先驰过去的二三十人中,有一人是齐国第一剑手鲍封,此人非常厉害,桓司马怕王司马轻敌,才派了我来。”
那王司马笑道:“王乘知道了。”派一人将那姓浑的带出营,忽一眼见到伍封三人,喝道:“你们巡营怎到这里来了?想偷来睡觉么?”
那兵士诺诺连声,与伍楚二人一起匆匆往后营而去。便听那司马王乘在背后道:“桓大司马也太小心了些,我随他三十余年,颇知兵法。若非恒大司马谨慎,我早上去将赵鞅杀了,哪要这么麻烦?”他周围的人一迭声地奉承答应。
那王乘甚是轻敌,是以营中防备并不森严。伍封三人从后营出来,一路也未遇甚么麻烦。
眼见到了无人处,伍封挥起一拳将那兵士打昏,道:“对不住。”带着楚月儿往南走去,恰好远远看见那姓浑的正赶着车在前面走,想是回大营报讯,伍封二人紧蹑其后。
幸好姓浑的那人并不甚急,慢慢赶着车,伍封和楚月儿也能远远跟上。
行了大约半里,姓浑的那人赶着车向左拐进山后一条岔道,伍封和楚月儿怕失去其踪迹,急赶过去,刚拐进岔道,两人便吓了一跳。
原来,那山后赫然扎着一座大营,用尖角鹿柴和人高的木栅围住,里面黑压压一片营帐,能见到的便在二百座以上,这种营帐是军中常用的,每帐可容二十人至三十人睡觉,看来,这座营中至少有五六千人。扎营之法与众不同,寻常扎营用的是四方阵形,这座营却是用八角之形。
营里火光明亮,八个角上立着八座巢车,从最近的巢车上可见到上面板屋中有三个人。这种巢车用于城防较多,是以高达三丈三尺,人站在上面巢屋中,透过四边望孔白昼可看出数千步远,桓魋居然用于营防之中,大有宿将风范。
伍封叹了口气,道:“这营中主将定是桓魋,看这营防卫森严,攻守兼备,在卫国恐怕只有桓魋才扎得出来。”
楚月儿道:“公子,如今怎么办?”
伍封犹豫了一阵,道:“月儿,我要去办一件事,你先设法回去报讯。”
楚月儿浑身一震,两只小身抓住了伍封的衣袖,颤声道:“公子想去刺杀桓魋?”在鱼口那么凶险的情形下,伍封仍带着她在身边,此刻让她自行离开,那么伍封要做的事必定比鱼口遇伏还要凶险。眼下这么凶险的事,肯定是单身潜入这千军万马中刺杀敌军主帅了。
伍封见她一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