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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上铜车,一路赶到了鲍府。
鲍夫人在堂前将三人迎进大堂,先向妙公主施礼,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对伍封道:“二弟,听说你当上了大将军,又得了封地,大嫂还未向你道贺哩!”
妙公主和楚月儿都是第一次到鲍府来,见鲍夫人仪态雍容,慈眉善目,一见便是忠厚长者,都心生敬意。二女与鲍夫人见礼介绍后,坐在一旁听伍封与鲍夫人拉家常。
伍封笑道:“大嫂,小弟因为事忙,少回家中,十分地过意不去。”
鲍夫人笑道:“你人虽来得少,每月却派人上门送些东西来,足见盛情了。”每月派人到鲍府送些日用品或奇物异产,是庆夫人一早定下的规矩,这多年来都是如此,如今伍堡之内,有专人负责此事,譬如国君宫中、鲍府、晏府,现在还有公子高和田恒府上,每月都要送些东西也维系感情。
伍封笑道:“些许小东西,只不过是一点心意,其实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是了,大嫂,为何不见小琴和小笛呢?”
鲍夫人摇头叹道:“这两个小子自从他爹领兵外出后,便越来越不像话了,终日在外饮得醉醺醺的,有时还一两日不回来。今天两人一早就带着僮儿出门了,也不知在搞些什么。”
伍封皱起眉头,老气横秋地道:“年轻人出外玩玩也未尝不可,只是夜半不回,还不给家里说一声,便不大好了。一阵他们回来,小弟问问他们。”
妙公主和楚月儿忍不住暗自偷笑。
鲍夫人叹道:“他们爹不在,二弟若能管一管是最好不过了,这两个小子自小便不听大嫂的话,甚难管束。”
伍封苦笑道:“其实小弟的话,他们也不大爱听,是以今日将他们的二位未来婶婶带来,看看他们是否会听婶婶的话。”
鲍夫人点了点头,这时家人端来果品淡酒,放在众人身前的案上。
伍封饮了一觯酒,道:“大嫂,我看小琴和小笛年纪也不小了,家中这么多事情,为何不让他们去做呢?若有事可做,恐怕他们会生性许多了吧。”
鲍夫人叹道:“这都怪你的息大哥了,终日拿二弟与他二人相比,说他们年纪比二弟大,本事却连你的一成也没有,还说将鲍家交给他二人打理,不知会弄成什么样子,弄得小琴和小笛大为气恼。其实你息大哥有好几次要派他们做事,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每次与小琴和小笛说话,先要板着脸教训一顿,最后三人都不欢而散,自然也派不了差事下去。”
伍封叹道:“其实息大哥也是望子成龙,不免心切了一些。”
鲍夫人道:“可你息大哥反说是我从小纵坏了他们,我看是你息大哥吓坏了他们还差不多。”
伍封微笑道:“这也算不了什么,小弟近日内要去莱夷,到时候我府中没有人照应,便想请二位贤侄到府上代我打理府中事务。一来让小琴和小笛有些事做,二是因用其他人有些不放心。”
鲍夫人大喜道:“这就最好了,免得他二人终日在外胡混,花费金贝倒也罢了,最怕他们闯出祸来哩!”
楚月儿道:“其实琴少爷和笛少爷也能干得很哩,公子的乔迁之喜,二位少爷帮手不少。”
妙公主也笑道:“我看小琴和小笛都有其本事,那日让他们打理花园,片刻间便弄好了。”
鲍夫人听二女赞她的儿子,立时大为开心起来,笑咪咪地道:“是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
几人说得正高兴,忽然一个家丁匆匆进来,道:“夫人、二爷,两位少爷回来了。”
鲍夫人忙道:“快叫他们过来,公主也在这里!”
那家丁应了一声,出去不久,便见鲍琴和鲍笛畏畏缩缩走了进来,远远地向众人施礼,道:“公主、娘、二叔、婶婶。”将四人依次叫了一遍。
楚月儿的脸不免又微微红了起来。
鲍夫人柔声道:“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二叔有事找你们哩!”
鲍琴与鲍笛对望了一眼,缓缓走了上来。
二人走到近前,众人才发现他们身上有不少污迹,那鲍琴脸上肿起了好大两块,鲍笛眉眶之间居然还有一块青记,显是被人打伤的。
鲍夫人吓了一跳,站起身来,问道:“你们脸上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与人打架了?”
伍封霍地站起身来,使得革带上的玉璜撞得“叮咚”地响。他身材高大,这么突然一站,便如忽地耸起了一座小山似的,连鲍夫人也吓了一跳。
鲍琴和鲍笛脸露惧色,吓得倒退了一步。不怪怎么说,他们二人表面上对这二叔不怎么服气,但他毕竟是二叔,长了一辈,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惧意。
正耽心伍封会如他们父亲鲍息一样斥责他们惹事,却听伍封问道:“是谁那么大胆,敢打你们二人?”
鲍琴和鲍笛立时感到伍封护着他二人,鲍琴道:“其实……,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
妙公主嗔道:“你们两个家伙怎么搞的,怎会在外让人欺侮了呢?你们父亲不在城中,还有你们娘和二叔嘛。”
鲍笛道:“是田相国的三少爷田政,他们先动手,他们一大群人……”。
伍封怒道:“这田政好大的胆子,息大哥不在,他们便敢欺侮你们,居然还把你们打伤了!”
他这是真的发怒了。在他心中,鲍息便如亲生大哥一样,既然鲍息领兵在外,他这二叔自然得照看鲍府的事,如今那田政竟将鲍琴和鲍笛打得鼻青脸肿地回来,岂不是将鲍息和他都不放在眼里?
毕竟楚月儿心思细密,问道:“田政不习剑术,文弱得很,怎有本事打伤了你们二人?”
鲍笛道:“那个恒善在他身边哩!恒善是子剑的儿子,厉害得紧。”
妙公主问道:“是不是你们先惹了祸呢?”
鲍琴和鲍笛一脸冤屈之色,鲍琴道:“我们并没有惹祸,是他们无理取闹,仗着人多势众,先动了手。”
伍封走上前上下打量,问道:“还有哪里受了伤?有没有内伤?”
鲍琴摇头道:“虽然被田政踢了几脚,应该没有内伤。”
伍封点头道:“小琴,小笛,你们先坐下来,喝杯酒压压惊,再慢慢将事情的原由说出来。哼,田政竟欺侮在鲍家头上,此事我绝不会善罢干休。”
鲍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埋怨,道:“你们怎么好惹不惹,偏要去惹田家的人呢?”
鲍琴和鲍笛坐下来,各自喝了两觯酒,鲍琴道:“这事的确怪不得我们。前些时,小笛在长笑坊见到……”,妙公主插言道:“长笑坊是个什么地方?”
伍封道:“当年管子劝齐桓公设女闾三百,以安行商,便设了数个女坊,这么多年下来,临淄城中便剩下了几座大的女坊,长笑坊是其中最大的了。”
妙公主和楚月儿愕然不解,鲍笛道:“公主,婶婶,其实长笑坊是临淄城最大的妓寨,内有三大美人,名曰……”。
妙公主“呸”了他一声,也不再问。
鲍琴道:“长笑坊中本有艳艳、甜甜、香香三大美人,前些时又从鲁国来了一名叫迟迟的绝色歌姬,寄居在长笑坊。有天我们偶去长笑坊,小笛见了这迟迟之后,十分喜欢,便想……”。
鲍夫人怒道:“莫非你们是在长笑坊与人争风吃醋打架?这……成什么样子!”
鲍琴忙道:“才不是哩!既然迟迟是寄居在长笑坊,小笛喜欢她,又不敢将她接回府中来,便在城东的淄水之旁买了一座并不太大的宅子,准备将迟迟接了去。谁知那迟迟答应了小笛,第二天却跟着田政到了他府上去了。”
妙公主点头道:“你们便因此找田政要人,才被他打了?”
鲍笛摇头道:“爹临走时再三吩咐,不要惹田家的人,我们怎敢找上门去,索性罢了,只是到长笑坊将那老板许衡大骂了一顿,那许衡却说是田政将人要了去,不干他的事,对我们并不在意。我们若为此事大起争执,不免坏了鲍家的名声,是以忍怒走了。闾邱明的儿子闾申平日与我们颇好,见我们心情不好,是以这些天邀我们到城中四处逛逛,饮些花酒。”
伍封赞道:“你们能为了鲍家的名誉而忍气吞声,其实也很好啊,怎么还会被人打了呢?”
鲍琴道:“昨晚我们忽想起在淄水旁买的那小宅子,心想去看一看,闲时在水边饮酒钓鱼,也有个休息之所。是以今日一早便去了,谁知一去才发现那个迟迟竟已住在了宅子里面。”
鲍笛恨恨地道:“那宅子既是我们买的,本是想接了迟迟进去住,这贱人却跟着田政走了。走便罢了,竟然也不问问我们,便在里面住下来,这不是太过份了么?”
伍封怒道:“这真是欺人太甚了!”
楚月儿奇道:“你们买的宅子,这女子竟然不问而居之,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鲍琴看了鲍笛一眼,嗫嚅道:“只因小笛当时为了搏得迟迟的欢心,在宅契之上用的是迟迟的名字。”
伍封皱眉道:“这就有些难办了,宅契是否在她手上呢?”
鲍笛道:“当时在契约官面前立约时,是一式两份的契约,正本还在我手上,那份副本现在迟迟手上。”
伍封问道:“你怎知副本在她手上?”
鲍琴道:“当时我们上去与她理论,正要大骂她,她却拿了那片宅契出来,说宅子本是她的,反说我们无理取闹。周围有不少人围着看,这事关系到鲍家的声誉,若不辩个清楚,别人会当鲍家的人欺凌这女人,欲强占宅屋哩!这时田政从走了过来,扬手就打了小笛一个嘴巴子,我们上前要还手,那恒善从我们身后闪出来,不由分说便动手打人。二叔知道,我们二人的本事颇有些稀松,怎是恒善的对手?自是被他打倒了,不仅是田政,连他身边的几个僮儿也踢了我们几脚。”
鲍笛道:“最可气的是周围的人还当我们是恶霸强人,田政他们是见义勇为的人物哩!”
鲍夫人叹了口气,道:“唉,田家势大,暂不理他算了,这一座宅子能值得多少?也算不了什么。”
伍封问鲍笛道:“那片宅契拿来我看看。”
鲍笛从袖中摸出了一块竹简来,交给伍封。
伍封看了看,道:“这‘迟迟’两个字歪歪扭扭地,好像是小笛的手笔吧?”
鲍笛惭愧道:“两片宅契上都是我拿在手上写的,未曾伏案,是以笔迹歪斜。”
伍封沉吟片刻,对鲍夫人道:“大嫂,小琴和小笛被田政欺侮了不说,还反被他占了理,大损鲍家的声誉,此事绝不能善罢干休,不如便由小弟为小琴和小笛出头吧?”
鲍夫人脸上变色道:“二弟虽然剑术厉害,但田家势大,你息大哥又不在家,若是两家争执起来,恐怕鲍家要吃亏哩!”
伍封微笑道:“小弟自不会打上门去,不过,这个田政可恶之极,不略加惩戒,日后恐怕还会欺侮小琴和小笛。大嫂放心,小弟自有办法。”
鲍大人与鲍息一样,向来知道这位二弟的本事,见他胸有成竹,点了点头道:“也好,如今你息大哥不在,二弟便是鲍家之长,便由你去处置罢!”
鲍琴和鲍笛见伍封不仅不责怪他们在外惹祸,反要为他们出头,无不大喜。
伍封对鲍琴和鲍笛道:“你们两人找些青齑在身上揉一揉,揉出几大片青痕来,再将青齑擦干净,然后一起躺在床上去。”又叫门外的家丁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