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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丝特半跪在锦榻上,低头接受加冕礼。
西维诺首先考问了三大戒律,黛丝特照塔文森方才说的一一答了。
“你答得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零岁的婴儿吸血鬼了,将载入我们的血族典册。来探索我们无垠的瑰丽王国吧,你随时可以向身边的成年吸血鬼请教。”西维诺的语声和表情都很严肃,但他不易察觉地笑了一笑:黛丝特生来就注定要加入的,她命运的齿轮早就开始转动了,从莫奈德意外救了她,塔文森在海上邂逅她,到今日在他手里接受加冕礼……她的命运就得这样往下走,这样的惊世美艳和绝顶聪慧,这事儿没有别的可能性,她早晚一定会化身血族!这就叫做命中注定啊!他感叹道。
加冕礼上都会赠送一件礼物给新成员。虽说黛丝特天赋的美貌和灵气不需要任何妆饰,典礼的最后,西维诺还是给她的发际佩戴了一个花枝形的王冠。蝶舞般的枝叶纷披在她洁白如瓷的额上,一颗泪滴状的月精石于额中闪动着光华,在她的动息间摇曳生姿。众人都鼓起掌来,他们心中想的是,吸血鬼王国诞生了一位真正的公主。
这一次见面,法老又换了地方。“闭上眼睛。” 古茨坦夫说道。黛丝特乖乖照做了。不知转了哪些地方,从紫藤花地来到夜来香的花丛中,又经过一片草地,穿越了一条小溪,因为古茨坦夫是单手把她托举过溪的。
“对不起啊,我得让你闭着眼,因为你还不到成年,照理说法老是不会接见你的。但今天我收到了他要你晋见的命令,只好参照老规矩让你这个婴儿吸血鬼闭上眼睛来啦。”
“那也不妨事,谁叫我比你们都小呢。”黛丝特唯有苦笑。
“你还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恩典啊!” 古茨坦夫叹道,“想当年我为了见一见他老人家金面,一直苦熬到满了两百岁呢。”
“这也不一定啊,你上次就带我见过他,还记得吗?”
“那怎么同呢?那时候你还是一个‘人’呢,是我们西司廷城堡的客人。今日的你,成为血族的一员啦,如今你双眼看到的也会是截然不同的。”
……
黛丝特耳边风声习习,正在忍冬过渡到风信子的花圃之间晕头转向,只听他说,“到了。”她这才睁开双眼,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去。空气却还是受了震动,一缕细灰簌簌地从上面掉下来,弥散在空气中,传来几分败落的香气。那是一种特别的香味,整个西司廷都有,只不过那里的空间太大,气味容易走散,不如这里浓郁。黛丝特虽然精通植物学,却完全陌生于这股味道。柔和倾倒下来的气息中有着现世的陈旧和曾经的显赫高贵。香味的中部异常飘忽,甚至有点骨子里的纸醉金迷,黛丝特嗅出了一股为了及时行乐一切都不顾不管的危险因子。直到多年之后,她才领悟到,这是一种高贵阶级败落的味道、颓靡的味道。那是真正的贵族考究的拖地晚礼服、长长的骑马手套、精工刺绣的蕾丝面纱、上好的丝绒绸缎、夹着玫瑰干花的精版图书、高级香料……上腐烂出来的复杂香气,年岁悠久,陈腐不堪,然而传到鼻端,却有一股甜津津的沁人香气,娓娓诉说着贯穿千年的神秘过往……黛丝特又一次闭上眼睛,把自己彻底浸在这股气味中了。
身旁的古茨坦夫不知何时早就离开了,他把黛丝特送来此处就完成了任务,不敢踏入半步。只有西司廷大厅的屋顶之上是法老的公共接待场所,成年吸血鬼们有事经通报可以禀告他。而在法老的私人地方,血族成员通常不被允许涉足其间,倒是史达瑞可以自由来去。
黛丝特穿过这个空无一人的厅房,往前走去……一连穿过了好些空荡荡的地方,最后来到一个布置雅洁的小房间。黛丝特四处打量了一下,细木小家具纹理细腻、精巧美观,琉璃灯安静而柔和地燃放着晕黄的光,壁上悬挂的巨幅油画闪着微光。
黛丝特在房里无心地走来踱去,等着法老。她的心里有些不安起来,她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吸血鬼,一会儿怎么向他交待呢?今日召见她,无疑就为此事了。法老会责备她吗,会责问她关于永生的什么心理准备吗?……
她走到第七个来回的时候,冷不防一个转身,竟撞上了一个肉体。来得太近,丝丝缕缕呼吸都清晰可闻。
竟是法老库伊。
黛丝特用她吸血鬼的眼睛,第一次真实地看见了血族的最高统治者——库伊·迦叶,他们王国不二的真神。那围绕他周身、像阳光一样耀眼、闪得她眼花缭乱的光环带已经不见了,他终于从高高在上的神座走了下来……塔文森、西维诺他们果然没有说错。
法老身量高大,玄色的风衣下是一双挺拔的长腿,肩腰的比例非常协调,使他这么高大健壮的男人丝毫没有重拙的感觉。他的头发呈栗金色,眼神清澈透亮,五官秀美得难以形容。和她设想的完全不同,他的表情温雅柔和,毫不凌厉,但仿佛具有某种与生俱来的凛然感,使人不敢逼视。
库伊有着无与伦比的直觉,可以毫不费力阅读几乎所有人的心思。然而,每次有人和他近距离相对时,即便不借助他的魔力,世上大概也没人能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说谎的。它清冽如水,深邃如海,淡定如神,而且像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只从外界吸收着信息,却从不透露自己的心事。从没有人从他们法老的眼中看见过任何情绪的流露,即使他的内心纠缠起狂漩巨浪,眼眸却始终清亮凛冽。从黛丝特这晚第一次真实看见他,到几百年之后,她都没有在其他任何人的脸上见过类似的清澈眼神。
库伊这么静静地、淡淡地看着黛丝特。他的脸色像沉睡的婴儿一般恬静,闪着净洁的光辉,仿佛有月光在他眼中流动……黛丝特仿佛被催眠了,和他久久对视着,却又仿佛什么也没瞧见,他通身放射着一片和谐……他们沉浸在一种平和、宁静的氛围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她被拥到了他怀里,吻了。
黛丝特躺回到棺材里的时候,还没有搞清楚刚才的一幕是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那个男人,竟是法老库伊,是所有吸血鬼的上帝!而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甚至是冷静的,没有流露任何情意,却为什么……
但不是真的吗?他的热吻分明还留在她的皮肤上,使她热一阵,冷一阵。他有力的双臂、灼热的皮肤、温柔湿润的唇舌让她沉醉着迷。即使黛丝特现在一个人躺在棺材里,还是又回到了刚才那种晕旋、快乐、痛楚混杂的感觉,那样呼吸急促,头脑混乱,心跳紊乱,什么都顾不得了,在无边的漩涡沉沦。
我成了一个女人啦。第二天,当黛丝特从睡梦中醒来时,浑身都是甜蜜的感觉。巨大的快乐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酝酿成了幸福,多到几乎无法承受。温柔沿着血脉游走,直达四肢百骸。整个身子都是暖洋洋、软绵绵的。浑身没有一丝气力,好似浸泡在无边的一池春水里。春水温热、明丽,似一块通透的绿玉。她沐浴在细细的微风里,她被皎皎的月光照彻。“瑟琳,这下我可以回答你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快乐了!”她自语道。
小时候,她和瑟琳一起读过一个童话故事,一个勇敢的小伙子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他走遍了千山万水,斩妖除魔,披荆断棘,完成了无数凶险艰难的英雄事迹,却还是不知道恐惧的滋味。后来他和被他救出的公主成婚了,她在一个冬日把一桶鱼连着冷水泼进他的被窝,鱼儿在他颈窝活蹦乱跳,他不由自主发抖了,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黛丝特也是这样了,在她黛梦庄园的亭间,她们姐妹深夜促膝交心,她还告诉瑟琳,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快乐。然而现在……
昨夜的温存是真的吗?那些鼻息交缠、皮肤酥麻、灵魂出窍的感受都是真的吗?想着想着脸上滟滟的笑怎么也含不住了,从她胭脂一般的双颊飘荡出来,连镜中的那个美人也是脸带桃花的。空气甜香欲流,仿佛嗅闻一下就要醉了。侍女碧珠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小姐今天怎么一直在笑啊?”是的是的,黛丝特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她心中一百只嘉翎鸟也在齐声歌唱。她洗完了澡,轻松地哼着歌,用一把乌檀梳子随意地梳理着她的长发。他……什么时候来看我呢?一定马上就要来了。
又是白昼了,黛丝特躺下去,已是一脸木然。为什么,他竟然一整天都没来?为什么?
一滴珠泪从她的眼角无声滑落,又是一滴……白色锦缎默默地尽数吸收了。
两天、三天……第六天。库伊没有任何消息。黛丝特让碧珠挡了所有的人。她没有心情理会别的什么事,也不愿库伊的名字被他们从她心里读到,这个富有魔力的字眼已经成为她心中的秘密,又甜蜜又痛苦的伤口。众人以为她只是暂时无法适应吸血鬼的身份,只好随她静一静。
第七天,黛丝特还是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他身为法老,本来就甚少出现,所有人,没有一个觉得有半点异常——除了黛丝特。这天夜里,她又回到了园中。
黛丝特有着出众的气味辨识能力,循着一路经过的花草,找回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事。当她踌躇不定的时候,只消闭上眼睛,再四处呼吸一下周围植物的气味就能判断出正确的方向……终于,她的视野中出现了那幢小屋。
黛丝特久久地踌躇着,这一次她未经法老传唤,贸然闯入是否对他不敬呢?法老会在里面吗?见到她会是惊喜还是厌烦呢?玉手几番举起又放下。
终于,黛丝特聚敛了勇气,把手按上了门板。木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她急步匆匆,由于察觉了自己心慌意乱而暗暗心惊,人踏入同一个地方,心情竟可以相差这么远吗?她快步往里间走去,这一次,连外间的香味竟也没有闻到。
没有人。
只有墙上的琉璃灯依然温柔地放着光。
黛丝特步履凌乱,她渴望走着走着,又撞上那个身体。
然而没有人。更深夜静了,她坐在台阶上,痴痴地看着天幕,和冷月对影成三……
第八天,黛丝特又去了那口水井。
迎面撞上了一双知情的眼睛,黛丝特的双靥不由红了。
“我的天,是什么令你变得这么美?”史达瑞的语气热烈而夸张,却是由衷的。
“‘他’去了哪里?”黛丝特虚弱地问。
“他去拜访他的朋友圣·蒂安勋爵。”
黛丝特听过这个名字,知道圣·蒂安是这儿的另一位长老,也是法老唯一的挚友。圣·蒂安也接近七百岁了,和他年龄最为接近,而且性情相投,当然投契和年龄也不无关系。多年来,圣·蒂安住在瑞士的一座雪山上,也统治着一小脉吸血鬼。
“几时走的?”
“好几日了。”
黛丝特半日没有言语。低着头回家,步履沉重。
走了。他竟然走了。
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让他要一走了之,还非走得这么远不可?
黛丝特被痛苦和困惑轮番折磨着,间或那种甜蜜又涌上心头,于是退下去时痛苦来得更加猛烈了。难以抑制的,还有无时无刻的思念、焦灼和担心……
周身漫溢着各种激烈的情绪,快要爆炸了。
她来到镜子面前,审视着自己。
由顶至踵。
秀发长如瀑布,垂于身后,一小绺发丝覆在额际,越发衬托出脸蛋如珍珠般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