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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东珲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道:“侯爷有所不知,像我们这些当差的,最要紧的第一要决就是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对于这种越发离奇的事情,就越是要闭紧嘴巴,何况那看守监狱的东厂副指挥还跟我有些交情,事后又给我送了一份厚礼,我怎么能落井下石呢?所以我就把对此事的怀疑憋在心里,谁也没告诉。最后,高起潜没处着手,所以也只好以意外处理,不过他也把我骂了一顿,令我抓紧捕拿乱民,依我看,他也可能是有些怀疑的。”
林清华点点头,道:“好吧,看你这么老实,我就饶你一回,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不过,我要再提醒你一次,你回去后,不许再为难那些大臣们的家眷,如果你不听本侯的劝告的话,本侯杀进城后,定然将你千刀万剐!”
张东珲道:“侯爷放心,小人决不敢忘记侯爷的警告,小人一定谨记侯爷的忠告!若不是因为小人的家眷还在南京城里,小人定然会老老实实的呆在侯爷军中,一直等到大军攻克南京,小人再进城,为侯爷所驱弛,为侯爷效力!”
林清华将卫兵叫入,命他们给张东珲松绑,并将令牌和纸条交给张东珲,令他速速回城。
张东珲拿着令牌和纸条,傻楞楞的站在那里,问道:“侯爷,小人的那些手下与小人一起回去吗?”
林清华背着手,走到他跟前,道:“他们就不与你一起回去了,你一个人先回去吧!你回去后,若是有人问起你的手下,你就说他们在与本军的遭遇战中全部战死。为了让人相信你的话,我看还需在你胳膊上砍上一刀,免得别人以为你通敌。”
张东珲看着一名卫兵从腰间抽出刀来,吓得脸色煞白,忙道:“不用,不用!小人自己来,小人自己来!”他从卫兵手里接过刀,咬着牙,闭着眼,在自己的左手臂上轻轻的划了一道浅浅的、三寸长的口子。
看着这种“伤口”,那卫兵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这也叫伤口?”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扒着伤口附近的皮肉,用力一撕。
“啊!”张东珲惨叫一声,待再看那伤口时,只见血如泉涌,皮开肉绽,确实象刚被人狠狠砍了一刀一样。
林清华吩咐士兵为其包扎,并说道:“我也是为你好啊!要知道高起潜如果见只有你一人回去,肯定会起疑心的,不装的象点儿,怎么能瞒的过去呢?”他转头吩咐卫兵道:“你马上将我的令牌送到骑兵那里,命他们派十名骑兵,持我的令牌送他到南京附近,不过不许离南京太近!”
张东珲看着林清华,问道:“侯爷为何要派人持你的令牌送小人呢?”
林清华道:“你个笨蛋!现在勤王大军已走在了你的前面,若是没有我的令牌,你可能还没到南京附近就被宰了!”
正文 第三章 烈火凤凰 第三十九节
太阳从天地交界处慢慢的爬了上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张东珲骑在马上,向着一名镇虏军骑兵军官拱手道:“多谢几位军爷相送,现在天色已亮,可以进城了。不敢再劳烦几位,就请几位回去禀告威毅侯,就说小人一定谨记他的忠告,不会再做糊涂事了。”
那军官点点头,道:“我会禀报侯爷的,前面就是南京,我们就不送了,你好自为知吧!告辞!”他拨转马头,领着九名部下向东奔去。
张东珲看着那十名骑兵消失在视野中,他闭着眼睛坐在马上,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就此进城呢,还是趁机溜走,免得玉石俱焚。想了好一阵,他才打定主意:“罢了,罢了!大不了全家一起死在城里!”他抓紧缰绳,用马鞭狠狠的抽了一下马臀,向着那遥遥在望的南京城奔去。
张东珲奔到离南京东门还有一里的地方,就看见东门之外立着一南一北两座大营,各有数万人,营中旌旗飘荡,那旗杆上的旗帜上一个大大的“左”字尤其醒目。南大营朝南,北大营朝东,两座大营互呈犄角之势凭护着身后的南京东大门。离南大营南边不远的地方,也立着三座平行排列的大营,从那些大营的朝向来看,似乎应该是从南面过来的勤王大军。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还能看到一些人或马的尸体,甚至还能看到几面残破的军旗斜插在地上。
张东珲不敢过多的停留,他驾马慢跑到北大营,向几名巡哨的兵丁出示了腰牌,便在一名骑兵的引导下来到朝阳门。此时朝阳门外横跨护城河的木桥已被拆毁,若想入城,则必须搭乘摆渡的小船。
那名骑兵唤来小船,与驾船的兵丁交接一番之后,便让张东珲上了小船。张东珲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之上,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城门,他问那摇橹的兵丁:“东城外的那两座大营是何时立的?还有那城南的三座大营是谁的?”
那兵丁小声说道:“要是换了别人,我一个字也不会说,但您是南北城总捕头,自然是不一样的。那东边的两座大营是从前天开始立的,主要是想堵住黔国公沐天波的人马北上,我听说为了顺利立营,左梦庚左将军还派了不少军队向东迎击从东面过来的敌军呢!至于那城南的大营嘛,不用我说您恐怕也猜到了,那就是沐天波的人马。为了控制东门,两军已经打了一仗了,您是来晚了一步,要是您昨天下午来的话,还能看见两军交战呢!”
说道这里,兵丁就再不言语,因为船已经靠岸了。张东珲跳下小船,吩咐兵丁将自己所骑的马也渡过来,而他则先行一步,走到城门口。
一个守门兵丁走上前来,向张东珲索要腰牌。张东珲正想拿出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这不是东珲兄弟吗?怎么,你这几天都不在城里?”
张东珲抬头一望,见城门洞里走出个人,此人脸大眼小,中等身材,黑黝黝的脸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张东珲不由得喊道:“光兴兄!”
此人正是被潞王贬到城外御敌的倪光兴,他笑着对张东珲说道:“怎么?总捕头出外是去办什么肥差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莫非你怕你的那些手下还分了你的好处不成?”
张东珲苦笑道:“光兴兄说笑了!我这次去办的可真真正正是苦差,带去的十几个手下全被杀了,就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你瞧,我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呢!”他故意将袖子拉起,露出胳膊上那被鲜血染红的绷带。
倪光兴惊诧道:“这么狠?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袭击捕快?”
张东珲神秘的压低声音,道:“嘘。此事乃是绝密,还请光兴兄恕我不能相告。”
倪光兴尴尬的笑笑,打了个哈哈,道:“是这样啊,那我就不打听了。我看你伤得还不轻,回去后可得让弟妹给你熬些浓汤好好将养将养。”
张东珲道:“多谢光兴兄如此关心,改天等我伤养好了,再与光兴兄好好喝他几杯。”
倪光兴道:“好!一言为定。你是想进城复命吧?”见张东珲点头,他转身吩咐兵丁:“捕头要进城,还不快将城门打开!误了大事,你们谁担待得起?”
看着城门缓缓打开,张东珲问道:“怎么,这朝阳门归光兴兄管?”
倪光兴脸色暗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本来前些天潞王派我来掌管城外的防御,但前天,左梦庚派来他的一名亲将,拿着潞王的手令,接管了我的部下,说由他掌管城外防御。我想,你守城外也好,反正我是可以不用跟那些叛军拼命了,也乐得自在。我等潞王召我回城,但左等右等不见潞王派人来传令,没有他的命令我可不敢入城,所以我就只好在城外呆着了。本来我是在城南的,但昨天那里打得厉害,炮弹把城门洞里的兵丁轰死了好几十个,我是命大才逃过一劫,所以我就到这朝阳门来了,这里我的官儿最大,而且兵丁也都是我的部下,这里自然就由我来指挥了。”
张东珲好言安慰了倪光兴一阵,等那摆渡的兵丁将马牵来,他才与倪光兴告别,进入了南京城。
与他离开时不同的是,南京城里已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异样的安静,大部分的店铺已经关门歇业,只有米铺还开着,门前比较的热闹,或者说比较的混乱。米铺的门前挤满了人,全都提着大大小小的米袋子,一看就是是来买米买粮的。为了尽早买到米,人们总是争先恐后的向前挤,到处都是人们的喊叫声和斥骂声,而且在米铺外通常都能看到打架斗殴现象。
张东珲心里忽然慌了起来,他猛然间想起自己出城时走的太急,竟然忘了吩咐妻子去买粮食。想到这里,他翻身上马,一路狂奔,直接回到家中。
当张东珲回到家中,却见妻子坐在堂屋里哭泣。不等张东珲问明白,妻子先向他哭诉起来:“你个没良心的!走的时候匆匆忙忙,又把两个儿子送到高太监那儿当人质,撇下我一个在屋里,也不给我买些粮食,你不是存心不让我活了吗?我的命真苦啊!自从嫁入你们张家,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先是受婆婆的气,现在又受你的气,我真的是没法儿活了!我的命好苦啊……”看到丈夫回来,压抑多日的苦闷终于发泄出来,但这一泄就不可遏制,直哭的惊天动地。
张东珲心里烦闷,大声呵斥道:“嚎什么丧?还嫌老子不烦吗?”
被他这么一吓,张妻停止了嚎哭,但仍不停的抽泣。张东珲问道:“我没有买米,难道你是个死人?你就不会去买吗?”
张妻站了起来,挥动两手,大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和那些大老爷们儿挤米铺?再说了,就算我拉下脸去挤,我挤得过吗?”
张东珲的声音显然低了一点,他说道:“那你就不会找我的那些手下去买吗?”
张妻道:“哼!别提你的那些手下,一个个平时敬你的很,一口一个嫂子,一口一个张捕头,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儿!我去央求他们帮我买些粮食,他们口中答应的好好的,但最后只有小清子送来三十斤大米,其他的人都忙着给自己操心去了!”
张东珲被她这一抢白,便不再言语,只是走进里屋,拿了五个银锭,提上三个大口袋,骑上马向最近的一家米铺奔去。
但他走遍附近的米铺,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所有的米铺已经全关门了,而且门边还站着衙役和兵丁,米铺的外边则贴着布告。张东珲向人打听,才知道这是左梦庚签署的命令,命令中宣布,从现在起,城内所有的米铺停止出售粮食,其所存的粮食全部由朝廷以官价收购,任何胆敢再向外售粮的,一律以通敌论处。
围在米铺外的百姓与守门的兵丁理论,虽很快就被拳头和棍棒打散,但他们仍聚集在米铺外不肯离去。张东珲拨开众人,走到一个衙役面前,说道:“让我进去,我只买三袋子米,买完我就走!”
那衙役道:“张捕头,你也是吃公门的饭的人,当知道‘令如山’的道理,我们这些小小的衙役可不敢违令,况且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在守卫。”
张东珲转过头去,望着一名什长,道:“这位军爷,你高抬贵手,让我进去,就我一个人进去,马上出来。”
那军官斜眼看着张东珲,用很浓重的口音说道:“去,去,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儿跟老子罗嗦,最看不得你们这些人,自以为在天子脚下,就可以高人一等。告诉你,这可不是你们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