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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纪初,巴西经济跌落谷底,国内百业萧条,倒风四起。
二○○二年,倒风吹到了这座山城。对马色罗来说,他只是少卖几只鸡,卖不掉,自己反而吃得好一点。何况还有果树,他不过是要更勤快些,便与一家超商订了合约,每周两次,采摘新鲜水果供应商店。
然而不景气对一些大户而言,却是惨不堪言。尤其是几位旅馆业大亨,生意一落千丈,入不敷出,最后落得清算破产。就在希克希克这里,有一位甚至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以自杀告终。
一天下午,马色罗送了一车水果到邻镇巴拉,在回家途中,看到一位大腹便便的女子踽踽而行。他个性内向木讷,不喜欢与人结交来往。但是眼见一位孕妇,只身走在山道上,说什么都不容他视而不见。
他停下车来,问那孕妇要不要搭便车,她点了点头。上了车他才发觉,这还是一位未成年的少女,长得相当清秀,但却衣衫褴褛,神情憔悴。
巴西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女子结婚后多半会烫发、戴婚戒。这位少女长发垂肩,十指光秃秃的,还挺着大肚子在外面走动,也实在少见。
直觉告诉他,这是个问题人物!巴西地处热带,男女无不早熟,在当今性泛滥的社会风气下,有自制能力的人非常少见。不过巴西以天主教为国教,教规严峻,未婚怀孕还是一个天大的忌讳。
马色罗不敢多问,那女子也噤口不言,到了镇上,车子停下来。两个人静静地呆坐了一个多小时,被一股甜蜜的氛围紧紧包裹着。直到马色罗觉得不能不开口了,哪知他刚转过头去,就看到她的头转向前方,彷佛灵犀相通,他一踩油门,向前直驶而去。
空气是透明的,微风是摸不着的,两个人的心已紧紧地连在一起。
走着走着,在蓝宝石的光辉中,他看到了教堂明亮的塔尖。
马色罗把车停在一户浅绿砖房门前,这里的房舍虽然简陋,却都很洁净。再穷的人家都要设法每年把外墙漆上另一种悦目的浅色。而且彼此很有默契,往往几户人家,就成了一幅五光十色的油画。
女孩下了车,没有说一句话。
过了三天,马色罗到巴拉卖水果,又在回程上遇到她。这次更不必开口,就把她送到家门了。不同的是,这次车行的速度奇慢,而时间却过得如飞一般。两个人尽管没有一句言语,也没有交换一个眼色,那浓浓郁郁的感觉却比胶还厚,比蜜还甜。一股温暖的气团充塞胸膛,让人软绵绵、懒洋洋地,一动也不想动。
她吃力地下车,座位上还有些微的热气,他移到她的位子上,温煦地目送她挪着不甘心的脚步,一分一寸地离开。
麻烦来了,现在马色罗的心经常不规律地跳动,他不自觉地看着树上的水果。明明知道还没有熟,隐隐却有一股冲动,想摘了送到巴拉去卖。
他种的水果叫柠玛,是柠檬的变种,有柠檬的清香,有柑橘的多汁,却没有酸味。由于人手不够,果树并不多,他一向是三天采收一次,固定在周二与周五送到市场的。去早了也未必有人要,急什么呢?
是了,他忘不了那个可怜的孕妇,为什么每天要走那么远的路呢?从希克希克到巴拉有十公里,靠她那样一步一步走,得走上大半天!她去做什么?为什么两次都被自己遇到?是不是她每天都要走一遭?
马色罗细细算了一下,这两次回来都在下午三点钟左右。这样说来,她一大清早就得出门,中午再走回来,有什么事非去巴拉不可?
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遇到另一个不说话的人,那种感觉,彷佛天下根本就不需要语言。还有什么好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己会种柠玛,送到巴拉去卖,这是上天安排好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要遇到她!
既然是为了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快去看看,她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是不是正等着搭自己的便车?
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他心头发慌,肢体发胀。如果她走累了怎么办?万一跌倒了?万一遇不到自己,误以为自己嫌弃她?万一……
马色罗想到无数个万一,他急不可待,便开了车,沿路张望。是什么时间才对呢?难道有一定的时间吗?万一她有事呢?万一彼此错过了呢?
马色罗心中千转万转,就是没有想到她可能不在路上。他慢慢的开来开去,在这短短十公里的路上转了五六趟。直到天黑了,绝对不可能再遇到她了,他还在猜想,万一她耽搁了,半夜才回来,那该怎么办?
幸而汽车没有酒精了?,马色罗才没有开个通宵。
第二天一早,马色罗脑筋清楚了一点,为什么不先去看看她是不是一大早就出来了?希克希克是个小地方,只有几条街道,广场就是市中心(它被称做广场,并不是因为占地广大,而是位于教堂前面,为安息日教徒聚会之处)。广场前有咖啡吧、杂货店,还有一家只有五十个座位的袖珍电影院。马色罗一屁股坐到咖啡吧的高椅上,侍者马上过来问话:“你住在前面路口是吧?”
马色罗点点头。
侍者说:“你不常来吧?”
马色罗摇摇头。
侍者说:“你是南部来的吧?”
马色罗又点点头。
侍者说:“你是种水果的吧?”
马色罗点点头。
侍者说:“你一个人吗?”
马色罗又点点头。
侍者说:“你在等法蒂玛吧?”
马色罗楞了一楞,说:“法蒂玛是谁?”
侍者说:“你前天送她回来的,忘了?”
马色罗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侍者笑说:“你送她两次了,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马色罗说:“我们没有说话!”
侍者笑的更大声了,大声说:“没说话?喂!乡亲们,你们谁相信?”吧里有五六个客人,一听他吆喝,都笑着围了过来。
一人说:“真的?你不知道她是谁?”马色罗摇摇头。
另一人问:“你没听说过她的事?”马色罗又摇摇头。
又有人问:“你认为她丢脸吗?”
侍者很干脆地问:“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
马色罗摇摇头,想想不对,又点点头,说:“她很漂亮。”
侍者问:“你不想跟她讲话吗?”
马色罗说:“我不认识她。”
侍者问:“你想认识她吗?”
马色罗点点头。
侍者说:“你不怕她大肚子?”
马色罗老实说:“我也有残疾。”
侍者兴奋地说:“老弟!只要你不嫌她,我给你做媒!”
法蒂玛的父母为了她,在镇上早抬不起头来了,妹妹更被同学们骂得狗血淋头,一家人痛苦不堪。最严重的还是法蒂玛死不开口的个性,不论怎么开导、打骂,不论多大的压力,多少屈辱,她死也不肯说出谁是孩子的爸爸!
当地居民的想法很单纯,只要知道孩子的爸爸,凭社会舆论就能把他们送进教堂。进了教堂,就到了上帝手里,是上帝的问题,人们就不需要再费心挂心。
为什么法蒂玛不肯说呢?那一定是一种罪恶。是什么罪恶呢?谁都不敢想、不敢问,只是默默地哀伤、痛苦。
法蒂玛原来是位人见人爱的女孩,她是希克希克的蓝宝石!但是宝石玷污了,她那没有“主”的大肚子,伤透了很多少男的心,让他们失去了最私密的梦想。也伤透了很多少女的心,因为那也可能是她们的归宿。更伤透了很多很多父母的心,他们为希克希克洒眼泪,他们为儿女难过,他们更为蓝宝石的光彩忧心。
人人回避她,人人暗中为她掉泪。神父说:“怎么会没有父亲呢?法蒂玛一定是受了魔鬼的引诱,谁同情她,谁就是魔鬼!”
法蒂玛从来不出家门,但是预产期快到了。镇上的医生不敢给魔鬼看病,便把她推给巴拉镇上的一位医生。没有人愿意送她去,谁敢和魔鬼打交道?她只好默默地挺着大肚子,一个人走去又走回。
马色罗愿意娶她!有人猜他就是原主儿,也有人说他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不论如何,这场婚礼轰动了小小的山城,也温暖了五千颗伤痛的心。连神父也改口了:“马色罗不是魔鬼,他只是记性不好!”
然而,这场温馨的默剧没有上演多久就闭幕了,法蒂玛因为难产,死了!
要是有个观光客,再次来到希克希克,就可以感受到天与地两种不同的气氛。天上的白云一样是淡淡的,地上的湖水依旧是蓝蓝的,但是天上少了歌唱的鸟儿,湖面也见不到戏水的鱼儿,连路上的行人都低下了头儿。
观光客说:“看哪!经济不景气多可怕,连人的笑容都消失了!”
镇中心唯一的教堂,已经很久没有响起钟声了。神父说撞钟的绳子不见了,人们传言绳子被法蒂玛带走了。
咖啡吧里客人还是不少,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张开了耳朵。一个个都在期待,人生本就是无止境的期待,可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其实不是真的没有,在马色罗家里,婴儿的哭声忙坏了这位笨拙的爸爸。马色罗把她母亲的名字给了她,也叫法蒂玛。
小法蒂玛天使般的面孔,天真无邪的笑容,如同春风一般,吹醒了大地,又唤起了希克希克人生活的乐趣。
希克希克人真有福气,究竟是蓝宝石沾了希克希克的光,还是希克希克掠夺了蓝宝石的丰彩,那就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了。
前面那首诗虽然描绘了希克希克人的乐天,却也伤了希克希克人的自尊。他们天天争论不休,说蓝宝石之所以是蓝的,都是山神嫉妒希克希克的天心,把它藏到山底,所以开采出来的石头,才和希克希克一样美丽。
如果还有人不相信,希克希克人会说:“去看看法蒂玛吧!她那对蓝宝石的眼珠,就是我们希克希克的天。”
大概是期待的报偿吧!希克希克人总算享受了十余年的欢愉,法蒂玛是人人心目中的小宝贝,占尽了天地间的灵秀。她有如一颗婷婷明珠,镶嵌在阿司古山巅。她又像动荡的流光,赋与了圣方济河潺潺的生命。
然而,祸福正是一对孪生兄弟。在二○一八年,正当人们关心着未来的电脑世界,热烈讨论着是否应该牺牲后代,换取自己的长生时,有人开启了深锁的回忆大门。一位旅馆业界的闻人--堪勃司,突然提出了法蒂玛归宗的要求。
科学在这里扮演了无情的帮凶,堪勃司正式向法院提出做DNA比对的申请,证明他真是法蒂玛的血亲。这个打击使马色罗心碎了,十几年来他日夜忧心的,就是终有一天会失去小法蒂玛。在他确信这一天即将来临,也就是做基因比对的前一天,他喝下了农药,紧握着法蒂玛纤纤小手,默默无言地回到另一个法蒂玛的身边。
然而,真正令希克希克风云变色的,是在一个静静的深夜里,法蒂玛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更没有人胆敢问一句她为什么离去。自后,蓝宝石不再发出光辉,希克希克永远失去了他们骄傲的蓝天。
五年后,在萨尔瓦多市出现了一位名叫法蒂玛的康东布雷女祭司。由于她美若天仙、手段高强,很快就获得大众信赖,成为公认的首席女祭司。
做一个女祭司先得通过各种考验,只有在一些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