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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昆听了这话,心神一震,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了。只听那声音继续说:“小神的职责,是随缘提醒前因已昧的人。明年你将有大难临头,尘缘将了,到时切记往西取经,必成正果……”
阳光由窗外斜射进来,跳动的余晖把钱昆给刺醒了,原来竟是南柯一梦。他跳了起来,冲出门外,一路跑到海霸王后面,沿着小路找去。不要说那个壮汉,附近连个砖房都没有!不三、不四、乱七、八糟四个人,从此也消逝无踪,更奇的是,再问问附近邻居,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钱昆的父亲曾任社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委员,现任委员会遇到了难题,便请他去商讨社区的官司事宜。这次钱是花了不少,却没有人知道官司进展的如何。
社区委员说:“要是认识什么委员就好了。”
钱父说:“上次不是授权你去找立法委员吗?”
社委气愤地说:“找过好几位了,我说了不知多少好话,他们一听我们社区里只有二十户,谁都没兴趣!”
钱父说:“太现实了!”
“也难怪,他们花了大把钞票,总要捞回老本!”
“老本!有什么了不起?”
“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他们口袋里的零钱,比我们社区总值都大!”
“其实只要用点谋略,选个立委容易得很!”
钱昆的父亲人很聪明,但行事刻薄寡恩,所以人缘不大好。刚好那个社委有条财路,如果有立委做后盾,马上大发利市。闻言便怂慂钱父出马竞选,并且和他打赌,赌注是一百比一。他们的社区是某建筑公司开发的,那位老板正等着官员民代撑腰,闻言大为动心,大家凑了钱,逼着他出马。
钱父想出一个计谋,要建筑公司具状诬告自己,说他侵占社区公款,挖掘死人坟墓,调戏良家妇女!
这一来,在选战炽盛之际,他还能天天上报,一副义正辞严,却又百口莫辩的形象。到了投票前几天,建筑公司公开招待记者,在报上买了全版广告,承认作业错误,还给钱昆父亲一个大大的清白。
于是,选民大表同情,自动替他拉票,结果他以高票当选。
老板愿意作此牺牲打,当然别有目的,钱父一脚跨入政坛,已能呼风唤雨,哪还把这些打烂仗的同袍放在眼里。饱受敷衍推拖,最后建筑公司的老板忍无可忍,威胁要把选战的内幕公布出来。钱父找黑道出面,把事情摆平了,却又因此介入黑道内斗。一年后,钱昆的父母在家中被人枪杀身亡。
钱昆感叹人生无常,突然想起那个福德正神所托的梦境,毅然决然抛弃一切,研究所也不读了,辍学出走。他一无目的,二无方向,只是随走随看。身上没钱了,便找个工作,做得烦了,掉头就走。只是原则上,他始终是向西行去。
二○○六年,钱昆二十五岁,他提着简单的行囊,来到中国的黄土高原。这一日,他到了黄河龙门峡的上游,壶口瀑布,在那汹涌澎湃的黄色怒涛、轰隆震耳的咆哮中流连了好一阵子。见识过了黄河的泥浆,他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宁静,便继续西行。
这里是黄土高原的中心,天地浑茫,一片褐黄。那一层层、一页页,平行交错、起伏不定的沉积岩,在风吹雨蚀下,早已显出了苍老憔悴的窘态。这时已是秋天,在光秃秃、裸露露、砾石峥嵘的丘陵之间,难得见到几根枯草,更遑论成形的树木了。
然而在一些山崖之侧,常见有方方圆圆的窟洞。有些比较集中,那是人们的居屋,就势而挖,因利而住。也有的在荒山野外,格局较小,是农民们工作之余,在那里纳凉、或者临时躲避风雪用的。
生命是顽强的,这片土地曾孕育了华夏几千年的文明,正像一个慈祥的母亲,把她的青春和容颜,全部奉献给了她的家庭和子女。然后,等一代又一代羽翼丰满了,各自投奔东西,环境好了,生活改善了,又有几人慎终追远,回首一顾?
钱昆身负包裹,脚踏黄沙,心怀大地,一时感慨不已。
这时,一个老农驾着一部半旧的拖拉机,停在钱昆身旁,说:“老乡!去哪?”
钱昆说:“没个准。”
老农笑了:“天快落了,得有个准!”
“去城远吗?”
“不远!四十多里路!”
“近处能歇脚么?”
“老乡哪里人?”老农听出口音不对。
“台湾。”
“啊!那在河口呗?”
“不!海的那一边。”
“啊哟!海在哪呀?”
“不远,有四千多里路!”
“啊哟!咱车够呛!老乡真能走!”
“还行,只是包袱太沉。”
“那就来咱处挤挤呗!四里!”
钱昆上了车,随意与老农聊着,颇感亲切。
近年来中国实行西部大开发,颇见成效,老农沾光不少。他收入增加了,房子也修葺一新,他不仅耕种小麦,而且与同村的一些农户,在附近承包了数十公顷的林地,种了不少果树及松柏之属。目前虽是阳气之末,但在一个山谷中,一条宽不及尺的淙淙小溪,两侧丛林交映,肃杀中又现幽雅,颇令钱昆沉醉。
在老农诚挚地邀约下,钱昆在农舍住了几天,亨受了一下田园的悠闲。
他走过不少地方,从不过问地名,度过了不少时间,也不知年月。不管到哪里,他都感到无比的新奇,不论离开哪里,他也无一点恋栈。他总是东看看,西走走,不挑精择细,也不照单全收,随来随往,自由自在。
他倒是经常自问,这样像个游魂似的四处漂泊,究竟有没有终点?父母冤死,他从来没有一点报复之意,不过学中医的梦一直未圆,心里颇感遗憾。说他没有出息,确是名副其实,有时候连个入息也没有。可是他心中坦然,一点也不在意。功业不过是园中的花朵,亲情更是黎明的薄露,不论什么,得到的总会失去,失去的也不再回来。
从青少年起,他所见所闻,无非是人性的凉薄。还是眼前的山水实在,老农的真诚可感,正因是一应自然,总能让人心悦神怡。不必刻意追求,四时的景物变化无穷,大有大的好处,小有小的巧妙,任人自在徜徉。
这天,秋已深,他告别老农,又出发了。待他走到洛河之滨,黄土依稀,山色渐渐转成深绿。钱昆漫无目的地东逛西走,看看天色暗了下来,山风吹在单薄的衣衫上,掀起无尽的凄清。他正打算明辨方向,以便找一个休息之处,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相貌清矍、衣衫褴褛的老头躺在路旁,面色苍白,气喘不止,显然是病了。
那老头正是逍遥子,他喜欢游戏风尘,寻找合意的弟子。
钱昆立刻跑过去,俯身探了探逍遥子的额头,触手处一片冰凉。他大惊道:“老人家,您怎么了?”
“怎么了?我浑身冰冷,分明已经死了,难道你笨得看不出来?”逍遥子怒目圆睁,生气地说。
“你还能说话,怎么死了呢?”
“难道能说话就算活的?”
“是呀,不然怎样才算呢?”钱昆觉得老头子不可理喻。
“我已经死了,当然是死人!”
“可是你没有死呀!”
“什么叫做死?怎样才是活的?你告诉我吧!”
“我……我不知道……”钱昆想了想,发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还好你不知道,否则我真要被你气活了。”说着,逍遥子坐了起来。
“老人家,你既然快要死了,还是多休息一下吧!”
逍遥子瞪了钱昆一眼,大声骂道:“休息?没有长进的死家伙!从生下来到现在,哪天没休息了?等我死了,可以天天休息!年年休息!休息个死!”
钱昆没头没脑挨了一顿骂,又不便抢白,心想还是走吧。当下陪笑道:“说得是!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的?”
“什么吩咐?看你这小子,油腔滑调的,想沾我老头的光,沾不到就想开溜!”
“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钱昆有些烦了,这老头一定是混吃混喝的,看自己为人忠厚,便赖着不放。
“哼!外貌忠厚,内藏奸诈!我老头真看走了眼!”逍遥子气愤地唧咕道。
这话显然是冲着自己说的,钱昆心中更是反感。管他呢!老头既然没死,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走自己的路吧!
钱昆站起来,转身要离开,山道上有几位游客,负着行囊,正从对面走下山来。逍遥子起身一把抓住钱昆,大叫:“救命呀!救命!有人抢钱!”
糟了,钱昆心想,好在自己问心无愧,便站得稳稳的,看看这老头子耍什么花样。游客气咻咻地冲到二人面前,其中一人说:“老人家,这小子抢你的钱?”
“是呀!你们不信搜搜他的口袋,里面有个劳力士表,当然是假货,是我买来给我儿子的,另外还有吃两餐饭的零钱。”
真倒霉!连自己的假劳力士他都知道,这一来可真百口莫辩了。
一个游客责问钱昆:“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抢老人家的东西?”
钱昆叹了口气,正准备从头解释。逍遥子却抢说:“小狗子,你看,坏事不能做!这些叔叔伯伯都是好人,好人是容不得坏人的。那个表本来就是要给你的,但是得等你娶媳妇,不然你又拿去赌了!”他又对仗义相助的游客说:“谢谢各位乡亲了,这年头养儿育女真不容易,儿子怕学坏,女儿怕行歪!我这小狗子没有别的毛病,就喜欢抢我老头的东西。早年我做贪官污吏,反正钱来得不正,被他败掉也是现世报!”
钱昆看老头越说越不像话,懒得答理,趁老头松了手,回头就想开溜。哪晓得老头手法奇快,他才跨出一步,就觉得衣襟一紧,被拽得倒退了两步。
“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讲两句话,我这独生儿子就听不下去了!”
一个游客说:“老先生,哪家不是这样?我家那一个,有时候还不肯叫我呢!”
钱昆实在忍不住了,说:“我不骗你们!他不是我爸爸,我也不认识他!”
那个游客也不答理,继续劝逍遥子道:“老人家你就忍耐忍耐吧!谁叫你想做太上皇呢(当时独生子被称为小皇帝)?”
一个身材硕壮的游客伸出拳头,在钱昆面前晃了晃,说:“小伙,招子(眼睛)放亮点!人活着,唯有这父子亲情是天经地义的。趁老人家还在,多尽点孝心!这些本不与咱相干,这年头忘恩负义的人太多了!连自己的家国都不认了,还认父母?不过,咱就是看不惯这事!小心犯了咱,咱可不含糊!”
说罢,几个游客向老头点点头,转身走了。
钱昆气得两眼发直,好端端的,却被这老头赖成儿子了!
逍遥子还不识相地说:“小狗子,你还没明白过来吗?”
钱昆忍住怒气,自己好心没好报,就算活该罢!这老头可能是失心疯,也可能是老糊涂了。不过他话里有因,自己一时也反应不过来,算了吧,惹这些麻烦干什么?于是钱昆向逍遥子行了个大礼,说:“老人家请原谅,小的生性糊涂,就此告辞了!”
逍遥子哼了一声,又叹道:“笑话!还自以为好心没好报哩!天下有谁相信自己是个活死人?”
钱昆心里突然一动,这老头每次都把自己心底话给点出来。再说,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