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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妁知道这种场面,其实是做给文祥或电脑看的。这些人态度恶劣是事实,那是因为喇嘛教在此包办了各项事业,独占生意做久了,难免趾高气扬、任性妄为。
这本是人性的弱点,又算得上多大的错误呢?自己在火星上走动多年,此时正是建立公共关系的大好良机,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胡妁便说:“请尊者鉴谅,此事实由信女引起,当时因为心急,言语多有不当,不尽然是他们的错。”
协巴多杰点了点头:“阿弥陀佛,闻得教主对胡施主多有开示,恭喜施主佛缘深厚。贫僧因当时有事,不在寺中,错过良机,甚是遗憾。”
胡妁忙道:“信女承蒙教主开示,有如醍醐灌顶。”
协巴多杰说:“以施主之见,应当怎样处置他们?”
胡妁诚恳地说:“信女不敢僭越,但求尊者看在文祥先生的面上,网开一面,下不为例就是了。”
协巴多杰颔首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对跪在地上的一干人道:“你们听见了,胡施主大量,不究既往,你们现在都给我回到寺里,好好修行!”
协巴多杰处理完毕,便陪着文祥与胡妁,一起到云弄香巢。上到香巢需乘坐一种小型花篮式飞梭。三人上梭坐定后,却见有一个人畏畏缩缩地,在梭旁徘徊。协巴多杰又下梭,问那人道:“不必害怕,你是在找人吗?”
那人一见尊者问话,立刻下跪道:“仁波切?请发慈悲,小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协巴多杰和蔼地说:“你说,什么事?”
那人如捣蒜般地磕头,一面说:“小的和儿子阿巴在西南方的快活谷有个石矿场,前些时挖到几块中子石,小的拿来给这里的师父看。师父说是假的,却带人去快活谷,把我们父子赶了出来。”
协巴多杰将他拉起,发觉那人面容枯瘦,体质甚差。问道:“你儿子多大了?”
那人说:“今年三十了。”
协巴多杰说:“他人在哪里?”
那人说:“和小的一样,到处求情!”
协巴多杰说:“叫你儿子过来见我,我在五○七八号。你在家等着,不要再来,你需要治疗保养,快回去吧!”那人高高兴兴地又磕了几个头,这才去了。
协巴多杰上了梭,对二人说:“我们平时出来,他们不敢求情,谁也不知道哪位喇嘛能帮他们解决问题。我们又不愿意故意出来亮相,这种事无论怎样做都有流弊。敝教主的看法是一切任其自然,像今天,文施主来了,就是自然的机缘。”
文祥说:“可是这种机缘不是太少了吗?”
协巴多杰说:“也不见得,万事有一定的规律,变化多,机缘就多。没有变化,就不会有问题,有问题一定有变化。”
文祥听了,若有所感,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说法,便顺口问:“尊者的意思是说,一定都是前定的?”
“那就要看施主对前定的看法了。”协巴多杰说。
飞梭开动了,两公里的路径并不长,梭外的房舍草树如飞一般地掠过,再往前看,距离几乎没有改变。文祥看看前面,又看看身边,比来比去,知道这一定是幻境,但用在此时此地,确是羚羊挂角,不落痕迹。
协巴多杰知道文祥已经看出来,微笑说:“施主如果不从客观立场考虑,必然看不出这是幻境。人对环境已有主观的认识,知道这里全长不过两公里,以飞梭的速度,要不了几秒钟就能飞到。人因为产生怀疑,才会去分析、思考,最后才能看出真相。”
文祥说:“尊者的意思是,有人看不出这里的真假?”
协巴多杰:“不是有人,是绝大多数的人,他们被环境的变化迷住了,只顾吸取感官的刺激。本宫遐迩闻名,就是凭了这种幻觉。”
文祥若有所悟的问:“尊者是说,人生也是如此?”
协巴多杰哈哈一笑:“好!施主必是我道中人,就像这里的各种设施一样,人生早已定型,只待客人来此一游。”
文祥说:“可是,我来了以后,还可以改变调整呀!”
协巴多杰说:“是吗?这飞梭是电脑控制的,你或许以为可作小小的调整。但是施主再想想,你为什么要调整呢?一定有原因吧?而那个原因又是另一个原因所决定的。”
文祥说:“这样说不等于是虚无论吗?”
协巴多杰说:“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如果不跳出主观,提升到宏观立场,怎么知道飞梭是幻觉呢?如果跳出了自我,哪一个原因不是由最原始的肇因支配的?”
文祥大喜道:“那么,知道了原始肇因,就可以知道过去和未来了?”
协巴多杰说:“知一就知万,何必管过去未来?”
胡妁说:“尊者,能知道未来不是更有用吗?”
协巴多杰说:“有什么用?”
胡妁说:“比如说,像今天的事。”
协巴多杰说:“阿弥陀佛!如果事先都防止了,那三千大千世界尽入涅盘!”
胡妁问:“那有什么不好?”
协巴多杰说:“当然好,涅盘原本尽在涅盘中,不去分辨就是涅盘。人有所识,是因清中有浊,我佛也因此一大因缘而问世。有此因缘,必然有此果报,要防止什么?”
胡妁有感而发:“信女只是觉得做人太可怜了,不知道怎样帮助他们才好?”
协巴多杰说:“阿弥陀佛!施主此刻有无烦恼?”
胡妁想了一想,说:“只有刚才那个困扰。”
协巴多杰说:“好,待贫僧为施主解除烦恼。”说罢,就准备施法。
胡妁诧道:“尊者明鉴,这烦恼不是信女本人的,又怎能从我身上解除?”
协巴多杰说:“施主不妨说说看,天下有哪个烦恼是属于他本人的?”
胡妁说:“比如长得不好看。”
协巴多杰说:“那是怕别人不喜欢,别人不喜欢分明是别人的烦恼。”
胡妁想了想,又说:“没有人爱我。”
协巴多杰说:“人除了爱自己,还会爱谁?人为什么有这种烦恼呢?还不是受了别人的影响。人来时只有自己,走时也带不了他人,管别人干什么?”
胡妁又说:“这样太自私了吧?”
协巴多杰说:“阿弥陀佛,人生下来,一事不知,又能顾及何人?施主足迹遍天下,也不过人生阅历的增长罢了!不潜心修炼,增生智慧,哪来能力帮助他人?两位施主有心济世本属好事,如果能力不足,害人一次事小,倘若误人终生,那就罪孽深重了。”
说着,飞梭已停在一盘根错节的藤枝上,文祥一看,四面碧玉翔烟,脚下却凌虚凭空,俯瞰峡谷屈曲枝分、乱石轰驾,令人不敢逼视。这种藤树全靠气根吸取营养,气根之上则是粗若人臂的藤条,相互缠绕,盘旋而上。
在耸枝茂叶之间,有一栋精巧的木屋,整个架构因树而成,绿叶为顶,嫩枝作架,恍如自然生就一般。协巴多杰先下了云阶,徐步梢头,轻风吹过,袍角翻飞。极目四顾,尽是云雾霭霭,下望不能见底。文祥壮着胆子,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房门。
室内倒是极为宽敞,三人刚刚坐定,就见一个青年,匆匆赶来。一见协巴多杰,便磕头道:“叩见仁波切。”
协巴多杰将他拉起,对文祥及胡妁说:“要替人解除烦恼,必须先有能力。贫僧潜修多年,至今尚不敢妄言为人排难解纷。但阿巴既已来此,贫僧少不得要去淌一次浑水,事不宜迟,贫僧这就去了。”
胡妁立刻说:“尊者能否开恩,让信女同去?”胡妁是个聪明人,这种机会太难得了,红教的九大护法,平常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协巴多杰不但精通佛理,又一再谆谆相劝,不像一些半调子喇嘛,只是口诵经文,不知所云。
文祥听胡妁这么说,也知道机会难再,想去见识一番,便说道:“如果尊者方便,在下也想同去,增长智慧。”
协巴多杰笑说:“阿弥陀佛,既然两位有缘,那么请站过来罢。”
二人不知究里,闻言便走到协巴多杰身边。突然,眼前金光闪耀,身体一震,四人已经飞翔在一片红土上空。
协巴多杰解释道:“这是本教自备的飞云梭,由于本教累积能量极多,得到电脑当局的准许,可以自行应用。这飞云梭采用电磁冲力,时速可达三百公里。梭外也有电离防护层,只是载重量不大,只有四百公斤。”
阿巴哪里见过这种世面,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文祥与胡妁早先坐过,这次就不觉得那么新奇了。梭行甚速,下面的红土如飞一般后退,有房舍之处,尚可见到一片片青青草地,一团团浓浓绿荫。
文祥在月球上研究了半年石头,对中子石早有耳闻,却不知那有什么用,随口问道:“请问尊者,什么是中子石?”
“啊,那只是一种陨石,在高速高压下,击中了火星上特有的一种坚石。在爆炸后,部分质量陷缩到坚石中心,一立方公厘的体积,就有数十公斤重,所以又称重石。”协巴多杰回答道。
“那有什么用呢?”
“因为它能吸收重力能量,最初是用来做反重力的驱动器,后来电脑也能仿造,用处就不大了。但是,如果落到野心家手上,这种石头可以变成利器。”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座高大的陨石坑,坑口约有数公里直径,边缘石骨巉削,很像一顶皇冠。从坑顶往下,是一片约四十五度的斜坡,除了页状的裂痕,倒是光滑异常。坑底落石纵横,各个嶙峋粗砺,如刀斧森列,令人望之生畏。
“佛爷,就在那个大缺口里面。”阿巴忙指着说。
坑口有块巨石业已坍塌,形成一个十余公尺宽的缺口。飞梭贴近山石飞过,文祥见那石色红中映黄,除了颜色外,光泽石质倒与月球上的一种燧石有些相像。
飞梭再往前进,眼前景象突然一变,触目都是一丛丛漓岏嵬崿,狰狞奇诡的石条。从整体看来,中心地带比较平坦,还有一处下嵌成凹槽,四周的石林由短而长,突然向外方斜切上去。
再向前飞,协巴多杰面色陡变,“咦”了一声,口中念念有词。此时梭身突然剧烈地颤动,似是难以控制。
协巴多杰手忙脚乱地从身上取出一个白盒子,在上面略一拨弄。但见梭尾喷出一片黑烟,梭身连续跳动,发出轰轰的咆哮声,速度也慢了下来。
协巴多杰这才放下心来,说:“这坑谷里的中子石甚多,会干扰重力能,在此很多设备都会失效。待会两位请不要离贫僧太远,以免无法防护。所幸本梭有备用的甲烷/氧气二元推进剂,否则就麻烦了。”
飞梭继续往前推进,到达盆地中央,刚刚停下,就见四周冲过来数十个人,其中还有两个红衣喇嘛。
协巴多杰不动声色,将手一招,收起飞梭。
那两个喇嘛一见来者竟是协巴多杰,登时吓呆了,还有几个人掉头就逃。另有三个长发披肩、身材高大的白种人,竟而冲到协巴多杰面前,其中一人狠狠地说:“你们是谁?怎么闯入我们的私人矿场?”
协巴多杰安祥地说:“我是协巴多杰,本区的行政长官,我有权巡视任何一片土地。我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你们怎么来的,更知道你们已在电路中动了手脚!”
那人一听,知道麻烦大了,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