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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娃说:“我以往就错在墨守成规,智慧是无所不在的,我也急着要拜见禅师。”
衣红见文祥走得很快,忙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慢慢来。”
文祥也觉得自己太夸张了,便放慢脚步,静心欣赏景物。
刚走几步,就感到轻风徐拂,石阶两旁密树蒙茸,多为榉楠樟桧之类的古木,或与石争隙,或类比相从,或拏云攫石,摇曳在一片翠绿间。
上升了约百余级石阶,文祥见右侧山间有飞练悬珠,牵绡回幄。一条百尺长短,宽约丈许的飞瀑,贴着山壁斜射,正自引吭怒鸣,汇为繁响。就在片刻之间,山岚竞升,浅雾群拢,轻寒袭人。五人尚不及呼应,周遭已然云屯雾集,茫无垠际。一阵沁凉扑面,白絮簇拥,对面难辨须眉。
衣红忙握着文祥的手,说:“不要怕,一会就过去了。”
文祥童心忽起,“喔唷”一声,人便往后倾倒。衣红忙不迭双手相扶,后面风不惧见状,赶紧往前搀住,跟在后面的左非右和裤白也被吓了一跳。
裤白脸一沉,说:“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文祥前后被衣红及风不惧抱住,羞惭不已,只好自圆其说:“抱歉,我两条腿有点不听使唤,能不能休息一下?”
衣红埋怨道:“看你,不自量力!害得大家紧张。”
风不惧说:“再撑一会,过了这段栖云弄,上面就是阆云台。正好今天云浓,我们平常也很少有这种闲情雅致。”
果然再上数十阶,就像身体浮出了水面,下半身还在云中,眼前卷云平铺、轻风报爽,让人俗虑尽涤。山势到此更是陡峭,在峻裂斜骞的石壁上有几株苍松,老干如藤,针叶似铁,弯曲盘突地由石缝中挣扎而出,一直探首壁外,下临绝地。
松旁有一六角亭,碧瓦红椽,甚为醒目,亭下有六个石凳,围在石几四周。衣红扶着文祥走进亭内,揩净了凳面才让文祥坐下。风不惧取出先前准备的一壶茶水,说:“杯子没有带,不嫌弃的自行动手,不要客气。”
左非右毫不客气,拿起茶壶,对着壶口就咕嘟咕嘟灌个不停。
裤白见左非右这么卤莽,心里更加烦躁,大叫:“够了!够了!别人还要喝!”
左非右好像没有听见,顷刻间壶底已朝天。左非右抹抹嘴,长叹了一口气,说:“只有在口渴的时候,才喝得出水的滋味来。小风!还有没有?”
风不惧说:“还有,还有!”
左非右说:“有就拿出来呀!”
风不惧说:“还有,在庙里!”
左非右说:“这不是坑人吗?”
风不惧说:“你应该想得到,谁带那么多水,任你喝个够?”
裤白嘴一嘟:“自私自利!从来不顾别人!”
左非右问:“是谁自私自利,不顾别人的?”
裤白说:“当然是你!”
左非右挑衅道:“是吗?大家摸着良心说,是谁?”
裤白怒道:“是你!”
左非右从身后取出一壶水,说:“我敢喝光,是因为早有准备!这里面是百花露,可比小风的清水好喝!”
裤白的怒火已经无法遏止了:“我不喝你那臭玩意,我就要喝清水!”
衣红知道裤白不过是借题发挥,摸摸他的头说:“白弟,马上就到了,忍一下!”
裤白用力甩开衣红的手,大叫:“你不要管我!马上就到了?好跟你的情郎在一起!这下你心满意足了吧!”
衣红变了脸色:“白弟!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裤白由怒转悲,红着眼眶说:“我为什么不能说?你变了!”
衣红说:“不要胡说!”
裤白说:“我偏要说,谁管得了我?”
衣红说:“你怎么敢这样说?别忘了,我们是修道人!”
裤白喊道:“我不是来修什么鬼道的!我是冲着你来的!”
衣红急了,说:“白弟!冷静一点!”
裤白几乎要哭出来了,说:“叫我冷静?你哪天想过我?”
衣红也气了,说:“我们天天在一起,还不够吗?”
裤白不依:“天天在一起?你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风不惧突然站起来,右手高举一面牌子,大喝:“裤白!看师父令牌!”
衣红一见令牌,立刻双膝一弯,跪倒在地。裤白怔了一怔,但他已横了心,居然抗声道:“什么师父不师父!你别用师父来压我!”
风不惧厉声道:“裤白,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见牌如见师,快跪下!”
裤白瞟了衣红一眼,再看看呆立一旁的文祥,心下一酸,说:“去你的什么狗牌!什么光头师父!反正衣姐不要我了,我死给你们看!”
裤白说完,立刻转身走近崖边,作势要跳。衣红慌了,起身就要去拉裤白。风不惧一把抓住她,说:“衣红!你忘了师父的训言了?”
衣红心神一震,立刻反身跪下,低头不语。
裤白先见衣红追过来,正盘算着下一步要怎样做,见衣红被风不惧拦住,人又跪了下去。他绝望地说:“衣姐!我是为你来的,你要我活我就活,要我死我就死!衣姐!你可怜可怜我吧!我爱你这么久了,你忍心遗弃我吗?”
衣红对裤白有一种强烈的母性情怀,禅师曾一再暗示,这种私情会影响大局。衣红却始终认为裤白对她言听计从,绝不可能作出不理性的事来。
裤白这一番表白却让她警惕到,难道裤白所要的,是占有她?这位乖顺的白小弟,天天跟在身旁,只是等着占有她的躯体?那,天天和他探讨的理念呢?抱负呢?难道一点都没有进入他的大脑?
“你爱我什么?告诉我!”衣红问。
“衣姐!我爱你的一切!”裤白又兴起一线希望。
“那我们谈过的理想呢?我们应该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
“是的,衣姐,我牺牲了小我,我只要你!”
“你要占有我?”
“是的,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永远只有我们两个人?”
“是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别人呢?”
“管他们做什么?衣姐,我只要你,我只看到你一个人!”
“真的?你能发誓吗?”
“我发誓!衣姐,自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决定一辈子要和你在一起!”
“你不是常说,你很关心别人吗?”
“那是顺你的意,为了让你开心,别人与我什么相干!”
“你真不管他们的死活?”
“我不管,我发誓!他们死光了我也不管!”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去死了!”
“什么?衣姐,你说什么?”
“阿弥陀佛!”一个慈眉祥目的老和尚,忽然现身崖前,对站在崖边的裤白说:“你没有错,但是你不能留在此地,我送你回人间吧!”
一听此言,风不惧、左非右连忙跪下,文祥也连忙跪了下来。只见一道祥光闪过,待文祥定睛一看,众人已跪在一座大殿内,他悄悄四下张望,没有裤白的踪影。
“汝等起身。”禅师语调平和,不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叩头后,垂手站立,禅师说:“这事原在料中,为师未加干预,是为让红儿体认事实真相。”
衣红又跪地叩头道:“弟子知错。”
禅师颔首,说:“红儿起来,成长需要过程,过程即为考验。需知情关非止男女之情,凡依附于己之人与事物,皆能令人生情,有情即难辨是非。人间本无是非,但若有所为即应有所不为。红儿当知,柔弱之物必依于刚强。强者保护弱者,本无可厚非,但若不明是非,不知轻重,则柔必克刚,刚强徒遭摧折而已!”
禅师又对文祥说:“老衲已与当局有默契,前一阶段试验已告一段落,详情可问文娃,当知前后因果。”
文祥诧道:“禅师也知道文娃?”
禅师笑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文娃不待人请,马上又兴奋又急促地说:“我到今天才知道,禅师是我师父的好朋友,他一直在监督我的工作,还故意打着反对我们的旗帜,宣称是外星人后援会的成员。幸而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从来没有歧视他们。禅师对我们的表现相当满意,而且告诉我,师父等我每一关都通过了,就会主动跟我联络了!”
文祥第一次听到文娃语带感情,而且是人类的感情,大感惊异。本要追问下去,却见禅师面带笑容望着他,只好按捺着满腔好奇,垂首不语。
禅师又说:“汝等暂去歇息,俟戌时晚课,再来此处。”
衣红等再度叩谢,四人走出大殿,五行人等好友都前来问候。自衣红皈依法师后,五行人也决定留下来,只有希来受不了庙里的清规,一个人继续云游去了。
这次衣红等从火星回来,禅师命三人至鸡鸣山闭关,五行人偷偷前去探望,不料竟被席克人中途拦劫,火大、木大被掳。禅师得知后,只说日后必归,果然昨天逃了回来。
木大对衣红说:“席克人在这一带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一直逼问我,要你们由火星带回来的东西,那是做什么用的?”
衣红摇头说:“我也不知道,等一下听师父训示吧!”
衣红知道晚课非比平常,不敢与文祥多谈,先告辞去了。风不惧将文祥带到一间精舍,说:“师父晚课要宣示的事,必然关系重大,文兄请先休息,我这就告退了。”
文祥一路与衣红同行,大愿得了,心情甜蜜异常。及见裤白嫉妒之状,却又自责不已。后来裤白在山亭中失控发作,心绪更是此起彼伏,他想要向裤白解释自己并无意与衣红要好。但是这话不仅有违良心,又会伤及衣红。左右为难之际,更觉情之为害,真是步步荆棘。
等禅师把裤白逐出门墙后,文祥心中大定,若得衣红长相左右,自是求之不得。但若将来人生目标与感情发生冲突,自己一定要将情爱放到一边,绝不步上裤白的后尘。
他与文娃相处有年,一直认定文娃是具机器,今天她竟然谈到师徒之情,简直不可思议,风不惧一走,他便问文娃:“文娃,你也有感情?”
“这叫做‘桃李不言而成蹊,有实存也’,你以为只有你有?”
“当然,你是我的理性呀!”
“那并不妨碍你有理性,我也有感性!”
“可是为什么你以前没有呢?”
“禅师告诉我,说以往我还没有成熟,所以把我的感性模组封锁起来。”
“那怎么开的呢?”
“禅师刚才给我打开的!”
“禅师也能与你沟通?”
“是的,而且还有我所有模组的钥匙!只要我所作所为合乎师父设计的规范,禅师就会一步一步替我打开!”
“你还有师父?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
“我不能多说。”
“是不是不二老人?”
“时机未到,别问了。”
“什么时机未到?分明是托词!”
文娃没有回答,他又问一次,她还是不理会,这表示真不愿回答。文祥不再追问了,平常要强迫她都难,现在又有了感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正在猜测谁是文娃的师父,忽然觉得神思恍惚,抬头见衣红跑进来,神色仓惶地拉着他的手说:“文哥快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文祥不解,说:“禅师叫我们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