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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朕该上早朝了,你先回宫,朕下了朝就到凤藻宫看你。”
“你一宿未眠,今日就不要上朝了。”
“马上就要御驾亲征,这节骨眼上朕岂能罢朝呢。”
辛姝忧心的起身,这会子荣升和顺子,领着宫女们走进来。
“去吧,你也一宿没睡。”慕言说话间示意顺子他们上来替他更换朝衣和洗簌。
辛姝顶着憔悴的脸庞,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凤藻宫。
走到外屋里,沉睡中的青璃眉头深深皱在一起,在这黑夜和黎明的交接之时,人最是容易做出一番噩梦,只见她不安的动了动,额头上渗着汗水,嘴中呓语些什么。
辛姝顿下脚步,停了停,转了身朝青璃走过来。
静静的盯着床上这张脸,虽然是个男子的容貌,但是这个男子带给她的感觉,总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那双酷似青璃的眼睛,这男子浑身上下透出的气息,都跟青璃相似得很啊。辛姝自嘲的笑了笑,她真的是想太多了,一个男人,再像也不会是个女人。
“倾夜……”
然而辛姝正转身之际,却听青璃含糊的吐着模糊不清的字。
再一次转身俯身下来,辛姝近距离盯着那张病后略显苍白的脸,好一会,又从他口中听到那含糊不清,低低沉沉的字眼,虽然很细微,但是在这安静空旷的清晨,当她如此近距离的贴在青璃脸上,还是听到了那两个让她神魂俱散的字眼!
“……倾夜……”
“倾夜……”
无几人知道凤倾夜的名字,她岂会不知呢?
宫女看着辛姝猛然一个踉跄几乎跌坐在地上。宫女低呼着就上来搀扶,内殿没有发现外头的响动,攀附着宫女的手臂,辛姝缓缓的转头再一次望着眼前这张‘男子’的脸!惊怕的,颤抖的,痛恨的嫉妒的所有所有的情绪涌上眼眶,泪水盈满,模糊她的视线。她简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张脸!
☆、血染江山的画(21)
“皇后娘娘?”宫女春儿奇怪的看着辛姝的脸色。便也朝青璃看了几眼,这男子,生得倒是的确秀美非凡啊。
“不!”辛姝用力捂住呼声,宛如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失魂落魄的往外走,一路跌跌撞撞,如见到厉鬼般飞快的朝凤藻宫走去,身后是宫女春儿和冬儿的急声呼喊,她仿佛听不见般,泪水猛的掉着,只是不断的喊着:“不,不会的,不可能的,一定是本宫听错了!”
宫女春儿追到凤藻宫,凤藻宫内一地的狼藉,寝宫内没有掌灯,雪光伴着淡蓝色的晨光,透过高大的窗扉,将满室照得有几分森冷。春儿看到辛姝在屋子翻箱倒柜,疯癫一般不知在找什么。“娘娘,您在找什么呀,让奴婢帮您找吧?”春儿诺诺的道。
辛姝捧住春儿的身子,眼睛睁得很大,眼底的光彩透着一股惊人的恨意,春儿只看一眼就吓得浑身发抖,而辛姝摇晃着春儿的身子吼着:“春儿,本宫的那条帕子,帕子在哪里?”
“帕,帕子?”
“对,帕子放在哪儿了,在哪儿!”
“皇后娘娘要找哪,哪条帕——啊,奴婢记得了,可是绣着蔷薇花的那条?”
“对,就是它,快,给本宫拿来!”
“哦,就放在娘娘的八鸳绣枕内,是娘娘叮嘱的,怎么皇后娘娘忘了呢。”
辛姝一听,神情疯狂的从床头一堆玉枕绣枕中找到那只八鸳枕头,果然从里头找出那条香罗丝帕。她用力的攥着,眼睛里泪水一颗颗掉落,死死的咬着唇,转身便拿了桌面上绣篮内的剪子呲拉一声,将那丝帕绞成两半,春儿吓坏了,只见辛姝拼命的拿着剪子将那丝帕绞得四分五裂,似乎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直到手里的丝帕绞成一堆雪片,手里的剪子才坠在地上,捧着那堆残破不堪的丝片,辛姝那精致高贵的妆容下扯开苦涩的笑容,渐渐的跌坐在地上,春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却见辛姝颤抖着肩膀笑了起来,如花的面容上泪水不断的横流,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十分凄绝,又不禁渗人发怵,衬着屋内的昏暗摆设,有一种鬼一般的绝美和妖冶。“哈哈哈……什么姐妹,我不要,通通不要!再也不要!”手中捧的丝绢碎片奋力抛向头顶,缤纷的布块,如一阵飘落的飞雪。辛姝仰头绝泪大笑,“原来他自始至终,始终爱的都是她,要不是爱到了灵魂深处,又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仅仅长着一双同样眼睛的‘男子’!又怎么会背叛我的情蛊!始终都是她,始终都是她啊!哈哈哈……”
☆、血染江山的画(22)
“皇后娘娘……?”春儿诺诺的喊着。
辛姝依旧不停的仰头笑着,泪水奔流,笑声宛如狂魔般,有种惊人的凄绝,“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回来,还要回来再一次夺走我的慕言!”双手捧着头,仿佛痛不欲生,“我不想失去慕言,我不可以没有他啊!”双手忽然又用力抓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碎片,奋力的抛洒,发疯般狂笑,“慕言他永远都只能属于我,他爱的是我,是我!!!”
……
“胭脂?”
高台上,寒风凛冽,胭脂穿一袭火红的嫁衣,青丝如雪,回眸含笑。
远处,青璃被层层朦胧的灰色烟云笼罩,任凭怎么挣扎也无法奔过来,只能拼命大喊:“胭脂?不要跳,回来……”
胭脂秀婉的容颜上,轻抿温柔的笑意,“二姐,我要去找天河哥哥了,我要做他的新娘子,二姐莫要伤心,亦不要替我报仇,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胭脂一生能拥有二姐为亲人,很幸福,很开心。二姐,你一定要珍重啊……”
“不,不要离开我,胭脂!”
“二姐,我听见天河哥哥在喊着我,替我好好爱他……”
“不要跳,回来!”
那一抹红,无畏的纵身跃下几仗高台,刹那间眼前化成浓浓的血腥之雾,痛如锥心!
腹痛袭上来,她瘫软在地,两腿间有汩汩的血流不断的淌着,她的孩子,她跟倾夜的孩子,没有了……
“姐,青璃姐!”浓浓的,重重的挥之不开的血腥云雾中传来心慧凄惨的痛哭。“青璃姐,心慧好痛,救我,救救我!”
……
“不要!”
……
五年来,一直纠缠她的噩梦,不论梦里如何变幻,不变的永远是那怵目惊心的血红,永远是挥之不去纠缠着她折磨着她的痛哭求救声。每一次惊醒后,心宛如被人掏空一般的难受。
耳旁传来‘吱嘎吱嘎’车辕滚动的声响,风声呼呼吹着窗帘。
心还在急促的跳动着,额上细细的一层薄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裴玉白关心的面庞。
“阿卿,你又做噩梦了?”
……
青璃点点头。
她微微掀开车帘,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玉白,我们到哪了?”
……
裴玉白回道:“还有三天就到嵩城了。”
☆、血染江山的画(23)
三天后。
“天晴了。”
青璃被车外白茫茫的景色吸引住,金色的阳光如细碎的沙,一点点洒落在雪面上,闪着莹莹的光彩,官道两旁绵延的树林和山峦,放眼一望,尽是银装素裹,官道尽头已可见嵩城宏伟坚固的城墙。城墙上红黑色的旌旗宛如芝麻点大,却仿佛能听得见旌旗被吹动得呼啦啦的声响。号角声长长的吹响。闻着清风中送来的雪香,看着即将西落的清暖阳光,依稀还记得当年被凤倾夜虏往南诏,逃过重重江湖截杀,狼狈进入嵩城时的情景。当年,自己原本有逃走的机会,可是在村庄里那晚,她的回头注定了那以后的种种纠缠。
亲征的队伍马不停蹄的赶着,尽管是大雪的天,却也没耽搁多少时日。不到半月就进入了嵩城。做为随行的太医,前来的还有常太医,许太医,院令大人,裴玉白,并几名药童和医士,唐景也被选在其中。
十二万精兵和六千亲卫浩浩荡荡随征而来,嵩城的百姓振臂欢呼,加上曾由韩枫所率领的三十万驻守南部的大军和南都战役后剩下来的十万军队,尽管和南诏汇聚的八十万铁军依旧悬差太多,但皇帝亲自临城统领,士气高涨,军心振奋,是以这关系着东商命脉的一战究竟孰赢孰败还未成定局。
但自从南都沦陷,南部的军队物资和兵器便成了严重的问题。南省各城本以南都为最大最富饶,各地的军队物资大量皆由南都供给,如今南都整个被南诏侵占,这庞大的东商军队,所需要的棉衣,兵马将士的粮食,以及战马和兵器便需要从其他地方辗转供给,加上这严寒的天,一路运输更是困难,军队的作战力便大打折扣。
当慕言亲征嵩城的时候,南省各城沿途尽是饿殍难民,路边更有许多被饿死冻死的百姓。而这样的情形,在其他战争频发的各国地方,也是同样的民不聊生。
此时已进入隆冬腊月,风雪更是落了停,停了落,偶有晴天也不过转眼就成了阴天。阴过几天风雪再次飘落。
☆、血染江山的画(24)
“嗷——嗷嗷嗷嗷……”
又是这隐约的,深夜从城外传来的狼嗷声,浑厚跌宕的声音穿云破月,在这清旷的雪夜里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身边。
“雪狼,夜深了,她应该已经睡下,我们也该回去了。”
幽蓝的雪夜下,一人一狼并肩而立,已站在城头黑暗的角落许久。
浑身雪白的雪狼哼哼几声,一个优雅的伸展再一次破空而嚎,然后便依恋般贴着身旁高大的身躯磨蹭了几下,显得十分的亲切。凤倾夜蹲下来抱着雪狼温暖的身子,笑了笑,“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你的女主人了。”
雪狼似乎看懂了他的眼神,安慰般用湿热的舌头兴奋舔了舔凤倾夜的脸。
凤倾夜皱了皱眉头,似乎依旧不适应被雪狼如此狼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啼笑皆非的魅笑:“阿璃恐怕是要吃醋的。”拍了拍雪狼厚厚的绒毛,“走吧。”玄黑的身影,顷刻间隐没在茫茫夜色中。高大优雅的雪狼朝天长嗷一声,又回头望了一眼主人几个晚上以来都默默注视的方向,幽亮的一对灰色瞳仁在夜色中习习发光。便甩着长长的尾巴,矫捷美丽的身姿横空纵身一跃,很快跟上消失在雪中的凤倾夜。
……
此时此刻,在东商北部的玉州,一辆马车正匆匆出发赶往南部嵩城。
“娘亲,娘亲是要带忆儿去见青姨吗?”马车内,稚嫩的孩童声期盼道。
“玄忆想青姨吗?”白翘儿将几岁的小玄忆抱在怀里暖着他的小手。
“嗯,忆儿想吃青姨做的糖糕,娘亲做的,忆儿不爱吃。”小玄忆瘪着嘴,口水都要流了出来,眨巴着一对紫色的眼睛,美丽的紫色瞳仁如镶嵌的两颗水晶,同他爹爹一样,将来必是清美绝色,那红红的小嘴优雅而固执的说道。
白翘儿温柔笑了笑,任凭小玄忆在怀里捣乱。
“玄忆想要吃青姨的糖糕,就很久都不能见到爹爹了。”
“娘亲,我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娘带玄忆去南边。”
“哦,那爹爹会不会来找忆儿和娘亲呢?”
“玄忆只要娘亲不好吗。”
小玄忆立刻瘪瘪嘴哭了,“呜呜,忆儿要娘亲也要爹爹……”
白翘儿叹了口气,几分惆怅从眼底深处浮上来,微微半眯着眸光出了神,低声自语道:
“希望来得及……”
☆、血染江山的画(25)
嵩城。虽然这一场雪还没有融化,双方却都在紧锣密鼓的布战当中。而慕言要如何来守住嵩城,如何击退南诏大军夺回南都城,每日里除了于营中同诸位将领商议对策,便是埋在快马送来的朝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