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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从胸口散开到全身各处，意识渐渐溃散，她恍惚中似乎有看到了新婚的那一天，他张狂地笑着，眼睛却是那么深邃有神。
她微微地笑了起来，最后的最后，还是放不下他么？
“瑶儿！”赫连擎天大吼道，伸手想要去抓住晋雪瑶，可是最后只抓住了她的衣角。
随着一声布帛裂开的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本能地想要去拉住她，身后一众将士慌忙地上前，把赫连擎天从山崖边上拉了回来。
三个时辰之后，去山崖下寻找晋雪瑶的众将士看到他们敬重的赫连将军，颓然地跪在小河边上，搂着全身湿透、脸色苍白如鬼、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妻子，痛哭失声。
☆、第046章 花影（1）
流苍国。九璃都。
牡丹坊是九璃都的花街中最著名的一间，能到这里来找乐子的大都非富即贵，从进来的客人们的衣着首饰就能看得出来了，满眼望去全是富家公子，时不时的还能够看到京城的高官。
丝竹的声音很萎靡，把灯红酒绿的夜晚衬得更加醉人。
一个穿着桃红色水裙的女子迈着优雅的舞步缓缓来到了大厅中央的舞台。
伴着音乐声翩翩起舞。
那女子长得很美，七分清纯两分妩媚，还带着一分其他女子少有的聪慧。晶莹如玉的脸庞、细长的柳叶眉、秀气的翘鼻、殷红的嘴唇，再加上纤细柔软的身子。她刚刚一上台，就受全场瞩目。
二楼的贵宾席上，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男子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倾身紧紧地盯着舞台中央。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身着宝蓝锦袍的年轻男子侧头看了看黑纱男子异于平常的动作，笑着问道：“赫连将军这是怎么了？”
此事的赫连擎天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跳舞的女子身上，如鹰一般的深邃黑眸中平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疯狂涌动的痛苦和狂喜。
距离那件事情已经四年了。
他用自己的冷漠和残忍害死了自己这一生唯一喜欢过的女子。
虽然之后王上为了安抚他的丧妻之痛以及奖赏他镇北有功，让靖柔公主下嫁于他，在京的同僚也为他觅了两位千娇百媚的侍妾，但他心中的伤痛已经没有办法愈合了。
他唯一在乎的女子已经不在了。
但是现在，舞台上的那个女子，为什么会有和她一模一样的容貌？
瑶儿……
一旁的柳皓轩淡笑：“看赫连将军的样子，似乎很中意台上那位姑娘？”
赫连擎天没有回答，沉默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下。
“将军您的眼光真好。那个姑娘是这里的花魁，名叫花影，”柳皓轩没有在乎赫连擎天不理会他，继续说着，“如果将军喜欢的话，大可给她赎身，然后带回府里啊。”
“不了。”赫连擎天把酒杯放在了桌上，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她已经不在了，就算那个女子有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又有什么用呢？
佳人已逝，就算空有她的皮囊，也不是他心爱的那个人。
柳皓轩似乎知道他会这么说，脸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只是说道：“我看赫连将军这么中意花影姑娘，干脆就把她带回家去嘛。难道将军是担心公主会对这姑娘不好？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赫连将军您可不是那种会担心这些问题的人啊。”
“柳将军您担心得太多了……”赫连擎天站了起来，抱拳道，“抱歉，我先告辞了。”
柳皓轩笑容满面，也起身抱拳道：“那赫连将军慢走。”
赫连擎天大步走下楼，朝门口走去。
出门的前一刻，他依然忍不住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舞台中央的那个女子。
真的好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她已经去世，并且亲手埋了她，他一定会以为那个女子就是她！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赫连擎天握紧了双拳，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转头离开了牡丹坊。
一双如水的眸子，柔柔地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
原来，他就是传闻中的赫连擎天大将军啊……
☆、第047章 花影（2）
牡丹坊。
镜中美人，对镜梳妆。
花影缓缓地取下自己头上纷繁复杂的饰物，一边跟着镜中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说话。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跑到我房间来，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柳皓轩微笑着，说道，“刚刚你看到了吧？那个赫连擎天？”
花影耸耸肩，取下了头上的簪子，如黑色瀑布一般的长发披了下来。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柳皓轩，道：
“看到了，他的眼神挺有趣的。”
“有趣？”柳皓轩挑眉。
“嗯，和一般男人见到我的时候的反应很不一样。”花影皱眉头。觉得心上很不舒服。
柳皓轩抬手搭上花影的肩膀，轻轻地抚摸着，道：“他心爱的妻子去世了四年了，这四年听说他过得很痛苦，要不是因为家里有个公主大人，说不定他会过上和尚生活呢！今天要不是我死拉硬拽地把他拉过来，他肯定一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花影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拨开，艳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说我长得和他的亡妻很像？”
“不止是像，几乎就是一模一样，”柳皓轩叹息，“我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能有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
花影努嘴，看着镜中的自己，道：“难怪他会那么激动，他一定是很爱他的妻子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想要知道的话，以后你问他不就可以了？”柳皓轩又摸上了她的后背，心里感叹着眼前的美人儿以后就要成别人的了，真是可惜啊可惜，遗憾啊遗憾。
“你倒是挺有把握的啊？要是他以后都不来了怎么办？”花影瞪了他一眼，那个男人是赫赫有名的赫连擎天大将军，听说战功显赫、连王上都要敬他三分。
还有人说他因为常年征战沙场、杀人如麻，所以注定了要命犯天煞孤星，所以他的前面三个夫人都是刚刚嫁给他没多久，便去世了。像前一任夫人晋雪瑶是靖阳城有名的富家小姐，嫁给那赫连将军才三个月，就不幸香消玉殒。
可是说来也奇怪，自从靖柔公主下嫁之后，到现在已经三年了，赫连将军府上的那三个女人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难道是因为靖柔公主的贵气抵挡住了赫连将军的煞气？
花影每次想到这里，就会觉得好搞笑。
不过那赫连擎天为人刚正不阿倒不是传言，他肯来这花街柳巷都是因为柳皓轩死拉硬拽，否则他绝对不会来的。
柳皓轩倒是显得非常自信：“放心吧我，我的小花影，他一定会来的。”
“就凭我这张脸？”花影回头看着他，“我知道他很怀念他的亡妻，但是也不至于痴情到这样的地步吧？那可是赫连擎天呐。”
柳皓轩淡笑：“如果他不来，我就再拉他过来，今天有了第一次就不怕有第二次。如果没有了他，我们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笑容，花影却感到了背脊凉飕飕的。
“反正、反正让他来这里是你的事情，我只负责之后的事。”她赶快转回去看着镜子，不想直视柳皓轩那不怀好意的笑容。
柳皓轩看着她明媚的小脸儿，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第048章 绿蝶
清冷彻骨的夜。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更夫沙哑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手里提着光线昏黄的灯，孱弱的烛光在黑黢黢的夜里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湮灭在黑夜里。
没有蝉鸣，亦没有蛙叫。有的，只是他单调的声音。不住地回荡在凄清的夜里。
牡丹坊。竹香苑。
花影躺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肩，双眼黯然地看着帐顶。又是一个同平日毫无差别的失眠。
伴着一声巨响，阴风携卷着疯狂，自窗外挤入，屋内温度骤降，白色的纱帐无助地飞舞。
她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阴风算什么？
空气中流动着荼縻花的芳香。
星星点点，沁入骨髓。
她经常都会失眠，最严重的时候会彻夜无睡意，直到清晨才会慢慢睡去。所幸的是在牡丹坊这种地方，姑娘们在午后才起身是常有的事情，她有的是时间补眠。
刚刚她看到赫连擎天了，那个民间传言很多的大将军。她知道他为流苍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四年前，他曾大败北炽，让北炽四年以来不敢骚扰流苍边境一分一毫。他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虽然他曾被说成是命犯天煞孤星，克死了三位夫人，但是随着靖柔公主下嫁，情况便好转了。出身名门、战功赫赫、前途似锦，即使相貌极丑，但依然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子对他芳心暗许。
花影自然也听说了许许多多的传言，那样的一个大英雄，要不是因为她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她也许也会很敬重，甚至说是有些爱慕的吧？
尤其是今日他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的双眸。如同最纯粹的黑曜石，锐利如鹰，深邃而迷人。
可是他，只能是敌人。
翌日，花影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她梳妆打扮好后从楼上的房间下来的时候，一道翠绿色的身影飞快地扑了上来：
“花影你可终于下来了！”
“绿蝶！”花影被绿蝶撞得退后了好几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子，她微恼地叹息道，“拜托你不要每次都这么扑上来好不好？我脖子都快扭了！”
绿蝶笑得傻呵呵的：“诶诶花影，昨天严公子来了，赏了我好多东西呢！今天陪我去买漂亮的衣服，好不好？”
严公子指的是枢密使大人严漠之子严子骞，是绿蝶的熟客，似乎很喜欢绿蝶，每次来都是让绿蝶接待。而绿蝶也很喜欢他，除了他不接任何客人，由于他出手一向很阔绰，所以坊主并不介意绿蝶不接他人，让她一心一意伺候他。
花影笑了起来：“严公子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不跟着他啊？以后已一辈子的永华富贵，再也不用呆在这个地方受苦受难了啊。”
她记得之前严子骞曾经提出过要给绿蝶赎身，但是被绿蝶婉拒了。当时她就特别不明白，严公子仪表堂堂，又出身名门，对绿蝶又特别好，绿蝶这傻丫头为什么不跟着他。
绿蝶清纯的小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暗淡，沉默了良久，才又笑了笑，道：“哎呀，我有我的理由嘛……不说这个了，花影你倒是去不去呀？昨天柳公子不也来过你那儿了吗？肯定又是一大堆的打赏吧？得了那么多打赏不去买点新衣服，多可惜啊！”
她一边用撒娇的语气说着，一边拉着花影的手臂摇啊摇。
“好啦好啦！真是受不了你诶！”花影笑着嗔怪道，“陪你去就是了嘛！”
绿蝶笑嘻嘻地拉着她往外面跑，边跑还边念叨：“花影你虽然长得这么好看，但是再怎么好看也需要好好打扮啊，要是不添点漂亮的衣服首饰，柳公子纵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也不会很高兴的嘛，还是打扮更漂亮一点好！”
花影懒得跟她争，沉默着跟上她的脚步。
柳皓轩与其说是她的常客，还不如说是……哎，算了，绿蝶这丫头很单纯，不会去想太多，还是不要跟她说这些了。
大街上车水马龙，十分热闹。绿蝶拉着花影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大街小巷，搜刮了许多东西，直到她们根本抱不动了，才缓缓往回走。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相较于刚才，街上的人少了许多，天空阴沉了下来，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绿蝶和花影慢慢地走着，讨论着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