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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吼着,屠森扑地翻滚,刀芒闪掠,宛似涟漪,圈圈扩散,又猛又急,在层叠的光弧
里,冷电一束,猝然伸缩,“四勇卫”中的苟显三已痛呼一声横摔出去
左大腿对穿两孔,血涌如泉!
这时,银亮的三节棍便有若天虹寸断,殒石齐落,一片片,一条条,一溜溜的猛罩飞掠
下来,急密强劲,似已平极大地!
屠森在地下旋回流转,刀刃翻飞舞掠,倾力招架着这由上而下,猛烈绵密的棍雨,但见
石屑迸溅,火花四射,重力击石的“扑”,“扑”之声,与金铁交截时的“当”“当”声,
业已混为一团,分辨不清了!
“八杖罩乾坤”未伤的三位合力齐扑,杖起彷佛巨杵搅海,呼轰并落,而”飞鹏”玄滇
也负伤不退,会同“金竿渔夫”倪勉左右挟击,爪飞竿旋,像织成了一面罗网般,那么牢不
可破的罩下。
由铁杖、爪钩、金竿、三节棍合织成的这面网,乃是严密又残酷的,更且威力无匹,屠
森在地下仰滚拒挡,绝对支持不了多久──他不该使用“地堂刀”的招术应变,虽然他以这
种方式伤了一名对手,却使他自己失去了制敌的先机,失去了灵活闪挪的余地,他已完全被
敌人封死在当场!
“筏帮”的人,自管婕妤开始,全抱着同一个心思──倾力在最快的时间里削屠森于死
地,不使燕铁衣有插手救援的机会!
蓦然,屠森在连续一百一十刀截阻了又一轮猛攻之后,倏而横弹翻滚,刀光左右闪眩,
全力刺杀管婕妤,管婕妤的三节棍在她暴收之下前两节弯曲飞打屠森背脊,后一节便挥舞成
一度扇弧平遮面前,同时,爪钩、金竿、铁杖,也如影随形的紧跟着卷向了屠森!
一长一短两道光辉,就像两股晶莹的冷焰来自虚无,瞬息间便震磕开了追袭向屠森身上
的爪钩、金竿、与铁杖,而几乎发生在同时,屠森的刀锋突破管婕妤的防卫,在管婕妤的肩
头上擦过,血雨涌现中,屠森自己也被倒弹起来的三节棍后两节扫砸滚地!
狂吼如雷里,不但玄滇的爪钩,倪勉的金竿,“四勇卫”的铁杖再次卷罩向屠森,四十
名“筏老大”也顿时有如一群出柙疯虎般扑了过去,漫天的兵器挥舞,漫天的寒芒闪动,他
们不止要杀死屠森,更且要将他分尸支解,剁为肉糜!
“太阿”与“照日”两剑,在燕铁衣的手中旋舞成两团巨大无朋的光轮,光轮四周更映
浮着各形各样眩目流灿似冷电的剑芒,隐隐的风雷声里,空气震汤,排挤澎湃成大小回旋的
涡流,燕铁衣护着屠森,周围层层叠叠,狂挥猛砍的兵器就没有那一样能够透进半分!
双剑飞旋中,燕铁衣大叫:“屠森,我们走……”
咬牙欲碎,屠森扯歪着脸孔,一头一身的血汗透湿,他尖吼:“我和他们拚,我要和他
们拚,我不能走,这是我最后的机会……燕铁衣,你要帮我,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你是我
唯一的希望……我求你,燕铁衣,我求求你……我会一辈子感谢你啊。”
燕铁衣身形转动,双剑更快四射回舞,他凛烈的道:“我说过不帮你杀人;屠森,我只
能做到这个地步!”
屠森嘶力竭,几乎在伏地哀号:“求求你,燕铁衣,我求求你帮我杀了他们,帮我将这
些畜牲刀刀斩绝,一一诛净,燕铁衣,不要叫我恨你……你要报恩,要对我报恩……”
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在刀刃与无数浪潮般涌落的兵器碰撞中,燕铁衣断然道:“助你
连闯三关,更数度挽你于危亡,屠森,我这恩,也就报到目前为止了!”
屠森凄厉的喊:“燕铁衣,你真要如此绝情绝义?你要让我恨你入骨?”
光轮缩小了些,燕铁衣冷酷的道:“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要我保你脱离险境,还是
要死在此地?如果你同意走,我们马上突围,否则,恕我就要自行撤离了!”
怨毒已极的瞪着燕铁衣的背影,屠森歪曲着面孔道:“好──我走!”
于是,陡然间燕铁衣的双剑扩张,在几百圈重叠层累的光弧波颤中,一片一片的剑芒如
雨,合着刀光如雪卷泻迥荡,纵横摔掠,空气被剑锋割碎,发出那样颤栗尖锐的悠长呼号,
在四周的围攻者纷纷惊叫怪吼着又仓惶的闪避下,几个愤怒焦灼的声音连接着响起:“截住
他们,他们要逃了!”
“往上豁死扑,姓燕的要带着屠森突围!”
“拦过去,以纵深阵形堵着他们!”
“快、快、贴地滚进呀……”
几十条人影,几十样兵器不要命的从四面八方罩下,光影缭绕,人体扑腾里,燕铁衣早
已在剑刃的迥旋下拖着屠森掠出了三丈之外!
他只希望离开此地,不愿伤害对方,否则,他如挺住不走,仅是方才那一轮剑雨刃雪,
已足够造成“筏帮”惨重的伤亡了!
奔跃中,燕铁衣发觉屠森几乎已不能行动,把全部的体重都倚赖在他身上,非但如此,
屠森更不肯好好由燕铁衣搀扶着脱走,拖拖拉拉,时仆时跌,这样的阻力再加上屠森原来的
体重,燕铁衣就感到非常吃力了,隐约里,他觉得屠森似是另在打什么邪恶主意。
“筏帮”的人马在后紧追不舍,这时,整座“烟霞院”里到处都是人影,是火把,是灯
光,是愤激的吼叫与叱喝,有的人随后迫近,有的人绕向前面,有的人从两边挟击,更时时
有暗器箭矢飞来,燕铁衣行动受到屠森的拖累,想快也快不了,他们又已陷入重围里了,只
是,这一次的包围,圈子拉得大些而已!
是管婕妤的声音从后面飘来,凄怨如哭:“燕大魁首……你放掉屠森自行离开吧……我
们不难为你……我们只要屠森……”
“长河一龙”曲志远也在那边大叫:“大魁首,你对姓屠的已经仁至义尽了,何苦再受
他连累?抛掉他你自己走,我们不但不怀恨你,更会感激你,大魁首,你斟酌,姓屠的不值
得你如此效力……”
燕铁衣半声不响,满头大汗中,他等于抱着屠森在“烟霞院”偌大的阔幅里绕回,躲
闪,穿走,屠森挂在燕铁衣肩膀上,索兴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甫始飞跃过一幢精舍门前之际,檐下的一排花树里,突然扑出了八名大汉,似是
不要命的朝着他冲了过来,燕铁衣左臂拥着屠森,右手“太阿剑”暴起飞旋,三柄朴刀滴溜
溜的抛上了天,三名大汉也横摔出去,就在此时,屠森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猛的一歪,燕铁衣
不防之下往后打了个踉跄,另外五名大汉已齐齐扑上!
燕铁衣的身形摇晃中,屠森已脱出他的搀扶,骨碌地滚向门边,身体撞上了门扉,发出
“碰”的一声大响,燕铁衣不遑多看,单膝点地,长剑横翻,短剑九十九次吞吐,芒射电闪
下,五名大汉惨呼连声,各自抱膝滚跌,然而,杂在这些惨呼声里,燕铁衣似是隐约听到了
一声童稚的,颤抖的,惊恐喊“娘”的声音!
怔忡里,他迅速回头,刚好看见屠森奋力将门撞碎,正又跌又爬的冲进了屋里!
燕铁衣不禁有些迷惘,更有些气愤,他一个旋身来到门边,低促的朝屋里吃喝:“屠
森,你疯了?这是什么辰光你还往屋里钻?赶快出来,再不赶紧就要被他们围上来了!”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刚才被绞脱兵刃,摔跌地下的三名大汉又发了狂一样冲来,他们业
已抬起了家伙,这一次,来势更凶猛了!
燕铁衣叹了口气,“太阿剑”飞洒出一蓬光雨,那三名大汉,一面舞刀遮拦,一面仍朝
前冲,“照日”短剑便在这时倏然穿射,同一时间透进了他们的膝盖骨,又同一时间拔了出
来!
当那三名大汉滚跌成一堆的须臾,燕铁衣又突然听到屋里传出一阵扑腾搏击之声,这阵
骚动刚起片刻,即又静止,他正在迷惑,随即又有一声哀号尖厉凄怖的响起,却中在那样痛
苦的窒噎里──是个女人,是个垂死前呼叫的女人!
燕铁衣在惊怒不安之下,回头朝屋里大喊:“屠森,你又在里面搞什么鬼?你再不出来
我就要走了!”
这时,已经受创不轻的那八名大汉居然各自拖着一条伤腿,连爬带滚的往这边翻近,个
个咬牙切齿,悲愤无已,但是,燕铁衣却由他们愤激的形色中,另外查觉了一股惶恐惊慌的
神韵。
他正在考虑着该要如何应付这八名形同拚命的仁兄,屋子里,已传来屠森因过度兴奋而
喘息不停的声音:“燕铁衣,燕铁衣,快进来,你快进来,看我攫取了一桩什么奇宝!”
屠森这一叫嚷,那八名爬过来的大汉也听到了,八个人齐声悲吼,猛力前扑,其中一个
还惊号着:“小少爷啊……”
随着这一声号叫,屋里也响起了幼童在极度惊恐后突发的尖泣声,屠森出现在门口,右
手上,紧紧抓着一个八九岁男孩的衣领!
那八名大汉刚刚冲近,屠森已狂笑出声,跟着大吼:“那一个胆敢上前一步,我就把管
婕妤的这个小杂种给活活掏死!”
八名大汉蓦地全僵住了,他们一个个凸瞪着双眼,歪咧着嘴巴,满脸满身的血污,全是
那样悲惶,那样恐惧,又那样无助的望着这边,八张面孔上,皆是一副欲哭无泪的绝望神情。
这时,“筏帮”的人马已经全部聚集过来,但是,在发觉眼前的情景之后,也都完全和
那八条大汉一样的呆了,傻了,没有人敢越前一步,更没有人想得出应付的方法来,任是火
把通明,刀枪如林,将这幢小巧的精舍层层包围,却俱皆束手无策,僵窒着不知何所适从。
燕铁衣现在才明白那八名大汉为什么会如此紧张抢先向他攻击,才明白他们又为何再拚
死冲扑,原来,他们是负有特殊使命的,这特殊使命,就是保让他们当家的嫡亲骨血,管婕
妤的儿子!
这才真叫鬼差神使了,燕铁衣不禁暗暗嗟叹,如果这些人沉着点,不贸然向他发动攻
击,如果管婕妤的孩子在屠森身体撞门之际不受惊哭喊,无论那一桩,只要稍稍一错过,便
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也就不会有此等的困难场面出现了。
燕铁衣注视着屠森手中紧紧抓着的这个小孩子,可能八岁,最多九岁,清清秀秀的一张
小脸,白白净净的皮肤,长像确肖管婕妤,更带着管婕妤那种倔强又精明的神韵,但孩子到
底只是孩子,大概受惊过度,如今一张小脸不但灰白泛青,小小的身体更索索颤抖个不停,
模样好生可怜!
忽然,燕铁衣注意到屠森紧抓着孩子后领的五指中,大拇指竟是虚扣在孩子后脑上的─
─这是异常恶毒的一招,可以在任何时间,将拇指插入孩子的后脑中,致其死命!
冷冷的,燕铁衣道:“屠森,你的手松一点,这样会使孩子窒息!”
屠森嘿嘿一笑──彷佛天下在握一样的趾高气扬:“让我们看戏吧,燕铁衣,这小兔崽
子抓在我手上,我会叫管婕妤发疯发狂,叫整个‘筏帮’鬼哭神号,叫他们比死还要难受!”
不待燕铁衣回答,包围四周的人群已纷纷让开,管婕妤在左右的簇拥下,面色惨白的走
了过来,她左肩上已裹卷了白布──她来晚一步,想是先行治伤去了,但只这片刻的耽搁,
情势就起了此般意想不到的巨变!
管婕妤的形状,一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