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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里独酌,情调之悠哉,自是不在话下。
用牙箸挟了一小片薄脂腌肉放在口中咀嚼着,燕铁衣一边品味,一边颇露赞赏之色,连
连点头──那个新来的二厨,手艺还真不坏;然后,他举起白瓷蓝花的精致酒杯来,向着自
家映在壁上的影子邀了邀,又眨眨眼,一饮而尽──他现在的模样,不只轻松愉快,更和他
那幼嫩的面容相称,十足的顽童像。
喉中的酒才只刚刚滑润的经过食道,流进肚里,书房外面,已突的响起急促的叩门声,
声音来得突兀又猛烈,惊得燕铁衣差点把咽下去的酒液,又从鼻腔中呛出来!
经验及预感告诉他,今晚上这恬静舒适的享受又要泡汤了,此时此刻,在他的门上响起
这样的叩击声来,便不是大事,也是大事,而无论这“大事”的内容是好是坏,其结果却简
直是肯定的──他已不能再悠然忘我。
望了小几上的酒菜一眼,他伸腿下床穿上便鞋,没好气的答应:“进来!”
门未下闩,推门而入的是他的近卫“煞刀”崔厚德,春寒料峭的天气,崔厚德的一张大
脸上居然全是汗珠,这位有“煞刀”之称的大块头,一个箭步抢上前来,神情是恐慌又惊悸
的,他急促的喘着气,却因为控制不住唇角的抽搐而一时讲不出话来。
燕铁衣不觉一颗心立往下沉──看崔厚德的表情,他将要说出的事情只怕决不会好到那
里去,崔厚德一向镇静,眼前的模样,竟好似见了鬼般的悸栗无措。
双眉一皱,燕铁衣大声道:“你是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叫邪祟给魇着了?”
猛的吸了口气,崔厚德强自镇定,躬着身子,语声颤抖:“禀……禀告魁首,出了祸事
了……”
燕铁衣虽明知不会有好消息从崔厚德嘴里报出来,但一听他的口气,却也忍不住暗自紧
张;他带着怒意道:“说清楚点,出了什么祸事?看你这副窝囊德性!”
乾咽着唾液,崔厚德期期艾艾的道:“二……二领主被刺……被刺了………”
“霍”然站起,这一回轮到燕铁衣面上变色:“什么?你是说应青戈应领主被刺!”
点着头,崔厚德激动的道:“正是应二领主,不知遭了谁的暗算!”
燕铁衣猛一跺脚,踏上两步,厉烈的道:“人呢?如今他人在何处?”
瑟缩的往后退,崔厚德结结巴巴的道:“在……在他自己的住处,‘大风阁’……”
燕铁衣匆忙换衣套靴,边叠声咆哮着,连珠炮似的叱喝:“现在情况如何?人死了没
有?若是受伤又伤到什么程度?召李大夫去了来?通知了其他各有关司职人员没有?”
崔厚德惶恐的道:“我是方才得到二领主身边的近卫向长贵通报,才知道此事的,他在
告诉我这桩恶耗之后,又马上接着传知其他各人去了,熊道元已赶往‘大风阁’照应,我想
向长贵在禀报之前,一定已先去召请过李大夫……”
双目中光芒熊熊如炬,燕铁衣脸上是一片至极的愤怒之色,他的声音迸自齿缝:“一群
饭桶!你还不立时以鼓声发出警号,传令所有弟兄紧急戒备,并立时封锁各路进出孔道,展
开搜查凶嫌的行动,莫非样样都要我来教你!”
崔厚德连声答应,又呐呐的问:“魁首,但你──。”
燕铁衣大吼:“做你的事去,不用管我!”
说着,他头也不回,抓起他的长短双剑,一阵风也似卷出房外。
“大风阁”座落在“弹剑楼”的左后方位,正好与燕铁衣所居的“黑云楼”遥遥相对,
中间还另隔着些院落与房舍,燕铁衣不及绕经回廊或径道,他采取直线,有如鹰隼般连连飞
过中间的障碍,疾速无比的赶了过去。
在一圈扶疏的花木围绕中,“大风阁”那幢两层楼的建筑业已是上下灯火通明,更有点
点火把风灯的光辉在四周闪动映眩,人声隐隐,虽未沸腾,却也透着那样一种不祥又紧张的
意味了。
燕铁衣凌空而落,无视于左近那些劲装携刃的手下纷纷肃让躬身,自管匆忙登门。
前厅里人影一闪,熊道元早已迎了上来,满脸忧色的开口道:“魁首……”
燕铁衣迅速上楼,边急躁的打断了对方的话:“应领主现在情形如何?是生是死!”
熊道元紧随于后,忙道:“回魁首,二领主还活着,只是受伤甚重,人已陷入晕迷。”
略略松了口气,燕铁衣咬着牙道:“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熊道元道:“尚不清楚凶手是谁,向长贵察觉出事的当口,二领主业已昏倒在地,凶手
也早逃了!”
燕铁衣又怒骂一句:“都是饭桶!”
熊道元噤若寒蝉,不敢出声,他知道自己主子的习惯,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回答什么
话,都免不了要吃瘪!
经过楼上的走道,燕铁衣熟悉的来至右边最后一间的房门前,门外两名守卫,早已将门
推开,肃立于旁,连大气也不敢透。
里面,便是应青戈的卧室了。
这时,房中站满了人,燕铁衣一进去,房里的人立时静肃下来,纷纷躬身为礼,燕铁衣
一挥手,快步走向那边一张勾挂着青色帐幔的铜床之前,床前三个人正在满头大汗的忙碌
着,像是在为躺在床上的人施救,燕铁衣的脚步略缓,一侧的“魔手”屠长牧已凑近来低声
道:“魁首,李大夫正在替青戈急救,是否可请魁首稍待再趋前探视?”
燕铁衣默默退回,脸色却阴冷得似能刮下一层霜来,他在房中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又赫
然发现地下的几滩血迹,以及数件破碎的家具──显然,事情便出在这里,这是暴力冲突后
留下的迹像!
窗外,隐隐的,却急促的擂鼓声业已传来。
燕铁衣冷冷的道:“长牧。”
屠长牧走近:“在。”
燕铁衣目光冷森的扫过房中的每张面孔,生硬的道:“是谁最先发觉青戈被刺的?”
屠长牧回头道:“向长贵,过来向魁首回话。”
一个年约四旬,黑瘦精悍的高个子急忙走上前来,单膝点地,诚惶诚恐的道:“向长贵
叩见魁首。”
燕铁衣面无表情的道:“你是什么时候才知道应二领主被刺的?”
向长贵苦着脸道:“回禀魁首,约莫是将近二更天的辰光,属下在睡梦中被几声似是物
件碰击的声音惊醒,在属下摸清声响传来的方位后,匆匆赶去查看,谁知却看到这么一副景
像──二领主竟然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下。”
燕铁衣沉沉的道:“再说得详尽些!”
不安的舐润着嘴唇,向长贵局促的道:“属下是在起更之前就离开二领主寝居了,二领
主当时还好好的,在属下侍候二领主用过宵夜点心之后,二领主说他觉得乏倦,吩咐属下把
碗筷收下去后不必再进房当差,所以,属下就自行回房歇息,直到在睡梦中被那几声物件的
碰击声惊醒;属下醒来之后,大概曾经蒙胧了一会,方才完全定下神来,仍旧有些疑疑惑惑
的摸上楼去查看,那时,属下尚不敢断定到底是确实发生了声响,还是自己在酣睡中梦魇着
了,直到属下上楼后,发觉二领主房门大开,走道头的窗户也已掀起,始感到事情不对,急
忙扑向门口,二领主已是仰躺地下,混身鲜血,人事不省……”
燕铁衣半合着眼道:“从你在梦中惊醒,直到发现出事,这中间相差多少时间?”
向长贵回想着,呐呐的道:“大概……一柱香,或是一盏茶的辰光,属下不放肯定,因
为当时方自酣睡中吵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神智不大清爽……可能,梦中听到声响,其间
还盹了一会……”
燕铁衣阴沉的道:“你当得好差!”
向长贵面如死灰,颤抖着,连连以额碰地:“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这时,屠长牧稳重的开了口:“魁首,向长贵跟随青戈左右已十有余年,平素忠心耿
耿,谨慎笃实,从未出过什么纰漏,眼前的不幸,固然他难辞疏失懈怠之罪,但当请魁首念
在他往昔并无大过的份上,曲予饶恕,从轻发落。”
燕铁衣默默片刻,方才缓缓的道:“就由你和阴负咎研议处置!”
屠长牧知道这就是宽容的表示了,他赶紧躬身:“是,我与负咎自当依据家法办理。”
再度以额触地,向长贵感恩由心:“叩谢魁首慈悲……”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九牛戟”庄空离忽然乾咳一声,神态愧赧的道:“魁首,这个月的
堂口警戒权责轮到我来负,堂口里的安全我就该承担最大干系,出了这样严重的纰漏,我自
不能推卸责任,谨向魁首请罪领罚。”
挥挥手,燕铁衣烦躁的道:“这件事以后再行追究责任,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如何保住青
戈的命,以及追捕凶手──对了,你们还没有告诉我青戈的伤势到底情形如何?是被什么东
西所伤?那一个人明白,出来说说看!”
屠长牧与庄空离全不由脸孔发热,屠长牧忙道:“魁首,青戈的伤势十分严重,是由一
件锐长利器透伸入肺,造成内腑溢血现象,人仍在晕迷中,李大夫正全力救治,但他并没有
把握可以保证救活青戈,如今是尽人事,听天命,青戈是否可回生天,据李大夫始才相告,
恐怕要再过六、七天方能知晓,也就是说,只要青戈能挨过这几天,活命的机会就大
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青戈的晕迷状态,最是令人担心,李大夫说这几天内还会发高
热,正盼他能熬过这段日子,热退了,神智将会逐渐清醒,待到他能够恢复意识,开口说话
了,方熊确定脱离险境。”
微微点头,燕铁衣沉重的道:“在这最重要的几天里,乃是青戈性命交关的辰光,叫李
大夫就在此房中搭铺,与他的两位助手日夜轮番守候,一应须用药材及器具也要预先备齐,
他要用什么,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皆要为他供应周全,费用由李大夫直接向帐房支取,花
多少是多少,无须顾虑,人手听凭调派,另询李大夫意见,他若感到有与人咨商的必要,想
邀请什么同行高手前来会诊,悉由其便,总之,我们要以任何可以使用的法子,来挽救青戈
的性命!”
屠长牧道:“魁首放心,我会完全遵照魁首交待办理。”
燕铁衣又道:“青戈重创未死,恐怕不是那凶手的希望,从此刻起,‘大风阁’开始严
密戒备,加强守卫哨卡,巡逻更次,阁中上下通道,派遣好手专司扼守,不准有丝毫疏忽,
这些,责成空离完全负责!”
庄空离道:“遵魁首谕。”
双眉紧皱着,眼脸下是一抹浓翳的阴影,燕铁衣低沉的道:“刺伤青戈的,是一件什么
样的利器?”
屠长牧、庄空离、向长贵等几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其他五六位头领级的大汉也是噤
若寒蝉,肃立于侧,一句话也不敢说。
熊道元忍不住开口道:“那件东西,好像是由大领主收着了。”
燕铁衣不悦的道:“长牧,你们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件事搞到这步田地,你们犹尚
对我有所隐瞒,如果因此而造成什么不良后果,这个责任由谁承当?”
咽了口唾液,屠长牧狠瞪了熊道元一眼,表情上却有着极度的苦恼与困惑,他搓着一双
粗厚的手掌,语气异常艰涩的道:“魁首……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