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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阴恻恻的笑了,赵发魁道:“朋友,如果由你来断这件案子,你认为还得要什么凭
据?”
燕铁衣道:“首先,嫌疑者必须要认罪,他认了么?”
冷笑连连,赵发魁道:“他会认罪?这才叫新鲜,天牢大狱里不知关着多少罪犯,任是
据足证实,再三招供,临到了刑场上,还个个呼冤呢,朋友,你在开什么玩笑?”
燕铁衣沉声道:“第二,可有亲眼目睹的人,或者其它足以辨明他犯罪的证物?”
赵发魁不由咆哮起来:“你这是什么熊话?人死了,他就躺在死人旁边,打着赤膊,只
着短裤,裤上又玷着污血,这不是明摆明显著是他干的好事?犹要找什么证人证物?这一切
的一切,业已点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了!”
唇角微撇,燕铁衣道:“只怕内情不会有你们判断的这么简单!”
踏上一步,章宝亭厉声道:“你倒是说说看,还有那些‘不简单’的地方?”
燕铁衣夷然不惧的道:“我问你们,一个犯了奸杀重罪的人犯罪的对象及场所又是自己
朋友的关系所系——他会在强暴杀人之后留在原处呼呼大睡?”
章宝亭忍耐着问:“还有么?”
燕铁衣冷清的道:“此外,他才到孟家两天,见过孟季平的表妹几面?可知道她居住何
处?而他又如何那般正确的摸进那位姑娘的闺房尚不惊动他人?”
章宝亭咬着牙道:“你说完了?”
燕铁衣萧煞的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可曾给嫌疑者申辩的机会?至少,他可
曾俯首招认了?”
重重“呸”了一声,章宝亭暴烈的道:“我便说与你这乳臭小子知道,也好叫你得点教
训,长些见识——邓长那厮闯祸之后未曾逃走,不是他不想逃,而是酒力发作,混身虚软,
尤其在神智昏沉下难以逃脱;他到孟家虽只两天,却因孟季平与他熟不拘礼之故,为他引见
过孟季平的表妹小玉姑娘,间中亦数次碰面,小玉姑娘家住孟季平隔壁,一墙之分,且有便
门可通,由于小玉姑娘家中只有寡妇弱女,生活贫苦,孟老弟素极照应,双方来往甚勤,话
风口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邓长何难探悉小玉姑娘之住处及居室?”
顿了幁,他又语声铿锵的道:“邓长这厮狡猾无比,虽在这等如山铁证之下,他竟抵死
不肯招认,但事实俱在,如何容他推赖得了?为了替死者申冤,为地方树立风纪——保一股
善良民俗之长存,我们自该对他加以惩治,责无旁贷,而只要问心无愧,俯仰不怍,便上干
天和,老夫我亦当一力承担!”
一片热烈的叫好声,喝彩声,鼓掌声,又一次响在人群之中!
章宝亭向群众微微颔首,却面如严霜,是一副“肩挑重担,任劳任怨”的神气。
燕铁衣一看这光景,知道有理也说不清了,人家的地方,人家的势力圈,一张嘴对千百
张嘴,再加上这些愚民先入为主的成见,他既便有抗山的能耐,也辩不过对方认定的事实,
但他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所知道的邓长,是一个生活严肃,守正不阿的人,邓长的个
性内向,头脑清楚,平素沉默寡言,但却判明是非,嫉恶如仇,有正义感,责任心。从不苟
且,也未闻及他有女色的嗜好,所以,他才有资格在再三审定中担任“青龙社”执律掌刑的
司事首领之职,像这样的一个人,竟会奸杀好友的亲戚?就算在他喝多了酒之后!
此际,“白财官”赵发魁嘿嘿冷笑道:“朋友,是非自有公论,却不是单凭你一个人可
以抹杀混淆的,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目光是澄澈得冰寒的,燕铁衣坚定的道:“你们众口一词,咬定不放,成见深植之外,
更处心积虑要杀害此人,在这种情况下言词并不是适宜证明真相的方式。”
赵发魁一听对方的口气,是“大画框套着小画框——画(话)中有画(话)”,他不由
心中发火,更兴起一股仇恨的怨气:“朋友,你好象还是认为你是对的?”
燕铁衣凛然道:“至少,在这个时候还不能表示你们就一定不会错?”
章宝亭大喝道:“你想怎么样?”
燕铁衣冷森的道:“我要插手管这件事﹗”
狂笑一声,章宝亭道:“告诉我,你待如何‘管’法?”
燕铁衣阴沉的道:“这个人,我要带走他,并且由我来澄清事实的真相,他如做过,我
自会加以惩治——决不会轻过列位现在所待施为的分量,他如被冤屈,则你们便得偿付如此
糟蹋他的代价!”
章宝亭极其轻藐的笑了,斜着眼道:“你似乎说得很有把握——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
资格插手管这档子事?”
“白财官”赵发魁也玻ё叛鄣溃骸澳昵崛耍衬战砸蚯砍鐾罚飧鲂盏说囊鳎墒呛
你有什么牵连?竟使你为了他这般豁命出力?抑或你只乃逞一时之胜?”
燕铁衣冷峭的道:“你以为呢?”
虬髯拂张下,那“搏虎神叉”廖刚跳了出来,他冲着燕铁衣怪叫:“小兔崽子,我看你
是喝多迷糊汤了,竟敢闯来这里朝着我们撤野卖狂?你这模样,像是也在道上跑跑的,却他
娘混过几天世面?连个‘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都不懂?任情你还只是个雏儿!”
燕铁衣淡淡的道:“不是猛虎不下岗,不是强龙不过江,我要是怕了你们,也不敢手拦
事了,姓廖的,我是个雏儿,你可也不见得精练老辣到那里!”
哇哇大叫,廖刚张牙舞爪的吼:“小杂种,小龟孙我要活活把你捏扁——”
燕铁衣冷哼一声,目光环顾:“听着了,你们是自行把人交给我,还是要我动手硬抢?”
章宝亭气极反笑,他狠厉的叫道:“江湖后辈,道上小卒,居然也敢夸那万人之敌?
好,好,我们就叫你硬抢试试,也看看你家大人传给你多少逞能耍刁的本事﹗”
在燕铁衣身侧的熊道元凑近几步,压着嗓门道:“魁首,这班荒野毛人,穷山莽夫,岂
用你老费心?交给我办了吧。”
燕铁衣阴冷的道:“我们一齐动手——我对付他们,你抢人,不管邓长是否做过那种
事,他所承受的酷虐,现在我就先替他收回一点代价来:‘青龙社’的人犯了错,自有‘青
龙社’的律规惩治,我痛恨别人越俎代庖!”
熊道元也气愤的道:“我也痛恨!”
对面,二三十个强壮的汉子拥出人群,纷纷叱嚷:“各位老爷子,让小的们来收拾这
厮!”
“杀鸡还用得着牛刀?别污了爷们的手,我们来!”
“看那小子一身骨架,光我哥几个压也给他压扁﹗”
“爷们一边看热闹吧,包管手到擒来!”
章宝亭摇摇头,大声道:“你们退下,这小子可能练过几天功夫,不得只凭几斤力气便
可制住他,我们是兵来将挡,也找会家子出马!”
“白财官”赵发魁笑道:“老爷子,注意他还有个帮手呢,块头尚不小﹗”
冷冷笑的,章宝亭傲然道:“我看见了,也不过就是横粗一块,饶他会得几手把式,亦
强不到那里去,正好将这两人捉个一双,吊起来晾他三天﹗”
赵发魁扬着两条吊死鬼眉毛问:“老爷子,派谁出马收拾他们?”
那满脸悲愤之色,表情痛苦的“铁中玉”孟季平突然挺身而出:“老爷子,由我自己来
吧,他们竟然蛮横到连一个替死者申冤的机会都想剥夺。”
章宝亭慰借着道:“你歇着,老弟台,这件事自有我及一干乡亲同好替你担待,你所遭
怆恨,不宜劳累,些许阻碍,当可一蹴而就!”
“白财官”赵发魁拉住了孟季平,低声道:“兄弟,你这副身手我们全晓得,此等跳梁
小丑,还犯得上你去舞弄?叫我两个不成材的徒弟露露脸,好歹拿下来让你出口冤气也就是
了!”
孟季平竟哽咽着道:“二哥……我是看不惯,憋不住啊……小玉死得惨,都是我害了
她……连想替她报仇雪恨,居然都会有那狂妄之徒横加干预……”
连连拍着孟季平的肩腑,赵发魁劝着道:“你的痛苦二哥我知道,宽宽心,兄弟,宽宽
心,谁也干预不了这档事,我们该怎么做仍怎么做,不信你看着,二哥我打包票。”
此情此景,看得熊道元一肚皮恼火,他气咻咻的道:“魁首,那个白无常,我操他的老
娘亲,他把我们看成挖壁打洞的小毛贼啦,我非得给这不开眼的土驴鸟一个教训不可!”
燕铁衣低沉的道:“会叫他们尝尝滋味的,这些人在山拗子里窝久了,便不知天高地
厚,把自己越比越大,该给他们一记当头棒喝,令他们醒觉了!”
熊道元恶狠狠的道:“娘的,几手庄稼把式,几个上不了大台盘的毛人,竟也称孤道
寡,划地为王起来,好叫他们见识见识,真正闯荡江湖的角色是什么样的角色!”
这时——
赵发魁的两个徒弟——“癞狼”孙九,“泡眼”叶福,已经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显
然,这是章宝亭派出的“急先锋”!
熊道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道:“娘操的,他们真把我们当猪吃定啦——居然抬出这么
两块活宝来﹗”
燕铁衣低促的道:“道元,你去收拾这个两人,记着下狠打,但不必要他们的命,等你
来个下马威给他们抖上了,我们再一齐动手——我对付其它的那些,你救人!”
熊道元忙问:“救了人之后呢?”
燕铁衣道:“你就先护着,大概我耽搁的时间会稍长点?”
熊道元正在点头,三四步外,那“癞狼”孙九已站定了,他用手一指,真有点狼嗥的味
道嚷嚷着:“别在打商量,怎么跪地叩头求饶求恕啦,来不及了,你们两个给九爷滚过来,
且叫你们尝尝九爷我的手段!”
“泡眼”叶福也楞头楞脑的跟着吆喝:“若不打得你两个‘满地找牙’,我就不叫叶
福!”
大步踏上,熊道元破口骂道:“你们等着喊祖宗吧,娘的皮,癞狼,还有你这把‘夜
壶’(叶福)!”
猛一蹲身,“癞狼”孙九又狠又快的一记“双炮拏”擂向熊道元的肚皮,”泡眼”叶福
却抢向左边,连打带踢攻击熊道元侧面。
呃,两个人的手脚都还颇俐落。
熊道元连正眼全不看一下,双脚硬碰硬的暴飞,左掌同时反挥,其疾若石火电击劈劈拍
连声响,那孙九两肘立断,更被踢中下颔,一个觔斗重重跌出,几乎不分先后,叶福的拳腿
尚未够上位置,已被熊道玩的反手掌掴上面颊,鼻口喷血,鸣鸣闷嚎着一头撞在雪地上!
在人群里发出一片惊呼声中,熊道元大旋身,十七腿连环弹扬,孙九与叶福两个人的身
子便鬼哭神号般凌空上下翻滚,手舞足蹈,冷似绣球拋掷!
大吼如雷,“搏虎神叉”廖刚一个箭步扑了过来,钵大的巨拳狂风暴雨般擂向熊道元!
隔在几步外的燕铁衣不屑的一笑,单掌随意挥拂,地面上就似突的扬起一阵鬼旋风,积
雪夹杂着泥尘,“啐”“啐”飞卷,像一把铁砂子般,那等强劲的喷洒在廖刚的背颈上!
火辣的骤痛刺得瘳刚狂吼着蹦跳扯抓,熊道元半声不哼,身形斜偏,掌影晃闪间忽起一
脚,将廖刚踹成了个滚地葫芦!
人群里一条身影猝窜向前,两柄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