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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只觉眼前一亮,谢云岳虽然仍是庄稼粗汉模样,但画具一除,却显得玉树临风俊逸不群,气宇潇洒之极。
飞霞子望着飞雷子道:“徐东平所言不虚,谢施主果然人中仙品,浊世神龙。”说时忽转向谢云岳问道:“施主何以知道贫道出身崆峒?”
谢云岳却微笑反问道:“两位道长何致受人暗算,谢闻其详。”
飞霞子长叹一声,脸上泛出愧赧之色道:“也是贫道自惜羽毛,养痈成患之过,昔年宇文雷建帮之时,曾来此拜望,贫道师弟立意杀之,是贫道劝阻,订下互不相犯之约。”
飞雷子忽眉头一皱,接口道:“当年被逐崆峒,也是师兄一念之仁所致,师兄絮絮唠叨,不怕谢施主厌烦,让小弟说了吧,宇文雷不能容人在卧榻之旁鼾睡,又不敢招惹贫道两人,故颁请其师萨多和陀除去贫道两人。”
“贫道两人深知萨多和陀号称西域第一能手,其武功之绝伦诡异自不待言,故立意应付强敌,又不能借助外人,是以将崆峒独门玄清真气数十年来未曾悟彻心法,勤加以研修,每日错开时辰各自彻悟奥秘,闻讯萨多和陀东来,贫道两人不禁情急,想在他未来之先,苦练少清真气,在短短时期中只要练得七成火候,或可联臂抵御,无奈情急过切,疏于防患,贫道两人在返浑入清之际,突觉“精促”穴上一缕奇寒之气透入,欲待闭封穴道已是不及,奇寒之气电速窜行,所幸贫道等勉强护住心脉,等待救助,这本是听天由命之事,再过两个时辰,必然全身筋络僵硬,多承谢施主及时赶到,想来贫道两人命不该绝。”
谢云岳微微一笑道:“这偷袭之人多半是萨多和陀是么?”飞雷子赧然点点头。
谢云岳目望着飞霞子道:“道长如须知道在下为何知道两位出身崆蛔,请去后院一观便知究竟。”
飞雷子飞霞子两人闻言怔了一怔,转身快步向后院走去。
谢云岳并未随在身后。
待两道转回来时,谢云岳身形已杳,香案上留下一纸笺,说明还有要事需赶赴红旗主坛救一友人,不克候教,望自珍重,又请勿泄露他的行踪来历。
两道阅罢,平静已久的心情不禁泛出一些波澜,帐惘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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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主坛,依山傍水而建,险胜秘幽,屋宇参差栉比,迄逦不荆月寒中天,疏星明灭,水苇沙沙生涛,哗啦一声,苇中不时冲出一只水鸟,低翔追逐,清冷月色映照之下,将这一切衬托出一种艨胧梦境之美。
东崖之下,一座小石屋内相对而坐两葛衣长衫老人,眉宇之间时现一缕忧郁,在喁喁低语。
案上一支红烛已将燃尽,蜡泪成堆,烛光暗淡摇红生影,烛蕊袅袅升起一缕浓烟,弥漫全室。
这两位老者正是岷山二毒,不知在说些什么,语声轻如蚊响,不可闻及。
蓦地,两扇门窗无风自开,烛焰猛生摇晃。
岷山二毒不禁大吃一惊,霍地出掌往窗外击出。身形尚是坐着。
一片狂飙,卷涌而出,呼啸如潮,宛如巨浪排空,威势凌厉已极。
窗外忽传来清朗低沉笑声道:“岷山旧友功力精进,远胜从前,在下能入室与两位一叙否?”二毒闻言一怔,互望了一眼,大毒滕清,答道:“尊驾何人?既承见访,何不敲门?”语声未了,一条人影疾闪而入,烛焰一定,映着来人形象面目森冷阴沉,眉睫均无,活似一张死人面庞,黑色长衫瑟瑟振拂,使人一见生出阴森恐怖之感。
岷山二毒凝目久之,只觉此人生平未谋半面,为何口称自己两人岷山旧友,大感惶惑。
那人见状,冰冷的面色上泛出一丝笑容,道:两位滕老师,为何老志不坚,助纣为恶,不怕天下武林耻笑么!邙山一别,至今匪遥,料不到两位健忘若此!”
滕清滕冲同时诧声道:“阁下真是谢少侠?少侠语声依稀耳熟!只是形象有异,不禁楞祝”谢云岳微微一笑道:“在下易容来此,贤昆仲自然不识,红旗帮转眼瓦解,贤昆仲何必留此,落得与人玉石皆焚。”
二毒陡现黯然之色,滕清忽凄然长叹一声,道:“谢少侠,你道老朽真个甘心情愿在此,昧良施毒么?无奈身受宇文雷挟制,迫不得已了。”继而说出两人遭遇。
原来岷山二毒在邙山退回岷山时,决意今后不问武林恩怨,每日笑傲烟云,枕泉漱石,作终老岷山之计。
二毒幼遭孤露,受尽冷漠歧视,后天之性格养成不无乖僻,行事待人往往以好恶为主。
似此浑浑噩噩度过半生,终为他俩挣来二毒恶名,渐渐悟出己非,善恶之分,原系于一线,世人难得十全,何来尽善,他们这一悟出道理,立时敛恶向善,但毕生污名总是瑕事,不可抹除。昔年结怨太多,强仇大敌交相纷至,令他们不胜苦恼惭疚。
一日腊月廿八,岁暮之际,大雪封山,凛冽砭骨,二毒在房中饮酒,欣赏着窗外大雪纷飞,玉龙翔闹,正在怡目夺神时。
三条身影疾逾飘风般掠入室中,该因三人身法轻绝,宛若落絮,悄无声息,二毒丝毫未曾察觉。
一声阴冷的笑声传入耳中,二毒大吃一惊,回首探望之际,三人已并掌推出一片绝伦威猛掌力,二毒背后如受重击,气血逆翻,亏得他们功力精湛,借力翻在屋角,滕清正待施展独门毒药暗器,膝冲已瞥清老人是谁?大声喝阻道:“且慢!”
滕清此刻也瞧清了来人是昔年自己误听人言,一怒杀死的陇西大侠戴孟杰之后人,不禁收手,檄动已极,大笑道:“老二,咱们不用打了,昔年一时意气误杀戴大侠,至今仍是耿耿不安,反不如成全他们之志吧。”
“老大,且慢出手,免落得终生愧悔,梦寐难安。”
三人中一人大喝道:“既是你们认命,是就拿命来吧。”
双掌奋推而出。
二毒登时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三戴门后人正欲更出一掌,击毙二毒,忽闻暴雷一声大喝,一具庞大身形窜入,扬掌如飞,将三人逼开丈外,趁机将二毒身躯抓起,闪电穿出。
这时,岷山二毒正处于半昏迷状态,知觉未失,耳旁只闻风声呼啸,人似腾云驾雾般悠悠飘飞,知是遇救,心中一阵激动,又昏迷了过去。
待两人自己醒来,发觉存身在一山洞中。洞外积雪反映入洞,光亮异常,洞口一块山石上,坐着一人,方面大耳,狮鼻虎口,晶莹双目露出神光,凝视着自己两人,一见二毒醒转,立起大笑道:“两位可觉内腑痛楚好些了么?方才在尊处听得二位勇于认过,不惜舍命相赎罪孽,此等胸襟,当今之世未可一见,宇文雷感动异常。”
岷山二毒听得相救之人,竟是苏皖鄂三省绿林巨擘,红旗帮主八臂金刚宇文雷,大感诧异,宇文雷竟会找上岷山自已居处,来意如何,一时之间忖测不透。”
只听宇文雷说下去道:“不过愚意却认为两位此举不甚明智,人生处世,过失在所难免,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何必一死赎罪。”
岷山二毒闻听宇文雷所言,似乎强词夺理,但处于此种情境之下,不好置辩,只有苦笑一声。
宇文雷笑笑道:“想来此话二位不甚中听,但事过境迁,自无需饶舌,宇文雷此来造访用意,是欲邀请二位驾临敝帮救助一位友人,这位……”话尚未完,滕清已自摇头答道:“愚兄弟深感宇文帮主救命大德,理当遵命,无奈愚兄弟曾立下誓言,决不过问江司湖是非恩怨,有碍尊命之处,望乞宇文帮主海涵是幸。”
八臂金刚立时放颜哈哈大笑,道:“我宇文雷平生行事,决不勉强别人心事,这点二位请放心就是了。”即着从怀中取出二粒赤红如火药丸,又道:“这丹药是宇文雷师门奇药,具有起死回生之能,今赠二位服下,免得终生残疾之苦。”
岷山二毒大感为难,不伸手接下,面面相觑。
宇文雷见状,下禁微微一笑道:“二位大可放心,宇文雷决不挟恩索惠,两位只管放心,宇文雷立时就走。”
二毒闻言,不好过份使人难堪,谢了一声,接过吞入口中。
宇文雷立时转身向洞外走去,才走出洞外三四丈,只见他身形顿住,缓缓别面道:“有句话几乎忘了转告二位,宇文雷这位身怀毒伤友人,自称与二位是刎颈之交,请宇文雷代致问候。”说罢又转身走去。
岷山二毒大为愕然,滕冲大叫道:“宇文帮主请留步,令友是谁?姓名可否见告?”
八臂金刚宇文雷止步回身笑道:“郭洛山神鹰葛益。”
二毒面色大变,滕清道:“愚兄弟不知是葛恩兄,如此愿随帮主同去。”
宇文雷微笑道:“既是二位自原相助,那是再好不过,但葛益身受百毒门中百步拘魂唐泰所害,现在苟延残喘中,望二位将一应物件携带前去,以好对症下药,宇文雷用尽心计,只是查不出他受了何种毒伤,无奈用本门灵丹暂维心脉真气不散,葛益说此种毒伤仅有两位可以疗治,是以兼程赶来。”
二毒不知有诈,跃身立起,只觉内伤已愈,同着宇文雷奔向自己居处,将全部药物打成两包裹,赶往云梦沼泽。
谢云岳听到此处,不禁接口问道:“想必二位见到葛益了?”
二毒相望苦笑一声,滕清道:“见是见到,人却死了,我们眼见落棺下葬。”神色之间,似不胜黯然。
谢云岳道:“既是如此,二位就该返山才是。”
滕清跟中神光陡然一暗,凄然长叹一声,这叹声中似蕴含有无穷愤怨,只听他续说道:“少侠责之甚是,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了。”
谢云岳不禁诧异道:“这却是为何?”
滕清道:“葛益已死,我们见无可留连,向宇文雷告辞,宇文雷竟说为着葛益的事,与唐门结下不解之仇,约定元霄在云梦总坛双方了结恩怨,唐门一干好手均会到来,知我等立誓不问江湖是非,不能相强,只求留赠无形剧毒配制之方,将唐门一网打尽,免得累及帮中无辜,亦可使令恩兄葛益瞑目。”
是以我们慨然书下这配制之方,解药之方同时书下,不料宇文雷趁虚出手,将我等点了昏穴。说着苦笑了笑,手望膝部一指道:“待我们醒来时,两腿尾已成瘫痪,少侠,不见我们尚是坐着,不责失礼么?”
谢云岳早已感觉二毒一直巍然坐着不动,只道他们恃大安坐,也不以为怪,却不料他们两腿竟已瘫痪,不由目中露出愤激之色。
滕清又道:“年逾花甲,死不为夭,本想自刎而死,但想着无形剧毒之方流入邪魔的韵手中,贻害无穷,是以暂为苟延,密议设法取回毁去,并制死宇文雷,只有他一人知得秘方,此人不除,我岷山二毒恐将长沦冥狱,永世不能超生。”
滕冲目蕴泪珠,簌簌淌下,老来遭逆,羹遇可悲。
谢云岳心中不胜怆然,正待劝慰出言,忽地冷哼一声,悄声道:“有人来了。”身形一晃,移隐壁角烛光映射不及之处,收敛眼中外露神光。
岷山二毒闻言不禁一怔,室外但有风拂芦苇,蛙鸣如雷,除此之外,余均杳无所闻,沉寂异常,但知谢云岳必有所觉,两人端坐椅上,一动不动,宛如老僧入定模样。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忽闻门外起了一声沉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