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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若兰似有听觉,嫣靥绯红,星眸中微泛怒意,逼视着甘小秋。
甘小秋目光相触,心中一寒,飞快地别面移注在虬髯大汉面上。
虬髯大汉微微一笑,甘小秋知他已识穿自己心意,不由羞得满面胀红,尴尬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下有缝钻进去才好。
一元居士胡刚闻得屠龙居士蒋太虚说及一面目森冷,黑衣少年之时,不禁一怔说道:“他已经来了么?唉……”胡若兰星眸中露出焦急之色,娇声道:“蒋伯父,他人现去何处?”屠龙居士答道:“他已西行入蜀!”
胡若兰急道:“爹,我们追去。”娇躯一晃,人已跳出厅外。
一元居士胡刚见爱女掠出,即道:“蒋兄,你我容图再晤。”大袖一扬,捷如飘风般赶出厅外,杳然不见。
甘小秋心中满不是滋味,不禁怅然若丧。
屠龙居士见甘小秋神色,已然明白,不由微微一笑,徐徐说:“徒儿,我们也西行入川,走。”
月已西沉,疏星数点,黎明曙光微露一线,晨风如吟,云梦沼泽蛙鸣如潮,繁嚣一片。
只见数条人影此起彼落,疾掠而去,愈远愈杳。
第二十六章三峡天险 瞿塘湍流 邻舟无意瞥仇迹剑阁危道 蚕径峡谷 洞天诧闻话当年
“长江三峡,险胜天下”,由鄂西宜昌南津关上溯,为三峡西陵峡终点。
西陵峡迄至宜昌,始自巴东,再上溯为巫峡,始自巫山县,遂为瞿塘峡终端,始自川西云扬县。
三峡为其总称,沿江峡名不可胜计,重崖叠障,堑壁突岩,危峰耸天,江流险湍婉蜒萦洄,其中滩石林立,两岸峡壁,老树参天,藤萝密虬攫垂,蓊郁蔽日,险幽壮丽之极。
这日,晨曦初出,江水暴涨,啸流澎湃,一泻千里,巫山县江岸上驶出十数只大船,溯江而上,纤夫何止数百,一声“抗唷”,缓缓上行。
此际三峡行船,视为畏途,但商贾挟货囤货,非乘船不能入川,是以才重金买舟,三分靠福命,七分仗滩师。
这帮船只中,有一艘舱中是谢云岳及岷山二毒、丧门剑客灵飞搭舟入川。
岷山二毒与灵飞踞坐舱中,面前酒肴纷陈,正在酌酒谈心。
谢云岳侧卧在舱板,面向着里首,闭目假寐,脑中思绪潮涌纷歧,耳内听得舱底水流潺潺,如怨如诉。
他只觉此次与一年以前难别宝华山,由龙口上船直驶南昌的心情格外不同。
前次心情舒畅,与此次悒悒寡欢,截然有别。情孽魔障唯人自招,是以他毅然撇开烦恼,快刀斩乱麻将纠缠祸结的情丝付诸东流。
但谈何容易,心情不得片刻宁静,一种无由的歉疚袭涌心头,诸女的倩影屡屡现于眼
他忆起昨日船渡巫山城,谢云岳等四人登岸走遍巫山城内外,览胜眺奇,曾谒大宁河“又名巫溪”畔神女庙,心乱如麻中,不禁随口低吟道:“……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犹似哭襄王……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自斗眉长。”
胜清问得别面开朗笑道:“人生本是烦恼,何必自苦惆怅,且效老朽等把酒一醉,笑谈地北天南,将前情往事一笔勾销多好。”
谢云岳苦笑了一声,将身爬起,也参与酌酒慢饮,放开愁肠,互诉武林趣闻。
舟行一日,已临近瞿塘峡入口,三峡就属瞿塘形势险恶,峡石壁立堑峭,石色青黄红黑分呈,景色极为壮丽。
谢云岳等四人驻立船头,眺赏奇景,忽然谢云岳瞥见了丧门剑客灵飞,目光落在邻舟舱中,久久不移,眉梢微蹙,似有所见。
他不禁心疑,循着灵飞目光望去,只见邻舟舱中坐定三人,一为庞眉皓首,胸前银须飘拂,鼠目炯炯生威的老叟,一是面色黧黑,瘦削中年汉子,另外是一勒须头陀。
灵飞面色阴晴不定,谢云岳悄声问道:“此三人是谁?”
丧门剑客灵飞摇了摇头不语。
谢云岳暗暗忖道:“必是灵飞昔年的仇家,不然他神色怎会如此不宁。”亦不追问。
他与灵飞由云梦沼泽一路行来,已熟知灵飞为人不恶,但好武恃勇,轻言贾祸,睚眦必报,故恶名满武林。
不过灵飞自云梦沼泽深受被制于人苦痛,经谢云岳解救,怀恩图报,悔悟已非,与前判若两人。
要知由恶向善,非具有莫大的智慧毅力不可,谢云岳对灵飞暗加尊敬,此时,灵飞虽然不答,但留下心来。
上溯三峡,险流激湍,舟行甚慢,每日绕行不过十数里水程,皆因自入瞿塘峡水流逼仄,涨水时极为险恶,不似巫山至瞿塘四十里水程江面较阔,枯水时期险滩甚多,涨水时石礁淹入水底,航行反而较便。
如此,有度日如年感觉,灵飞自见得邻舟舱中三人后,似坐立不安,频频去船首窥视。
谢云岳见状更是怀疑,问他又不说,不禁暗哼一声,决意探出个中原委。
舟行三日,已到达夔门,岷山二毒忽动念欲先行赶返岷山,于是告辞登岸而去。
忽见那邻舟所见三人也乘船就路,登上江岸,灵飞急向谢云岳说道:“少侠,我等蹑这三人行踪如何?”
谢云岳不禁一怔,道:“灵老师尚未告知这三人是谁,得放手且放手,何必又自招烦恼?”
灵飞急道:“此三人与当年令尊之死有莫大的关连。”
说时,人已登上了岸阶,谢云岳闻言胸中大震,忙追上前去。
前面三人入得夔州城门,便走入一家客栈,谢灵二人迟疑了一下,也向这家客栈走去,忽见一个身材矮胖的老叟与一白衣背剑少年,先一步抢入门。
灵飞眉头皱了一皱,低声道:“西川道上,又有热闹瞧啦!”
谢云岳不知他是因何而指,望了他一眼,灵飞已迈步跨入,唤来店伙,引入一间上房。
灵飞似猿性脖发行动不停又匆匆走出门外,谢云岳见他举动不宁,更是心头纳闷不已。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从外回转,身后随着一店伙,一手提着食盒,另一手却提着一把大铜壶。
店伙将食物和酒肴端上桌面,问明无事,才躬身告退而出。
谢云岳笑道:“灵老师出去就是为着命店伙送来酒肴么?”
休看灵飞五十多岁了还是童心未混,面上竟浮起天真的笑容,说道:“少侠,有什么事,喂饱了肚子再说。”说着,在谢云岳面前斟了一杯满酒,再与自己斟了一杯。
谢云岳怔着眼道:“灵老师,你这般诡秘不宣,实令在下食难下咽。”
丧门剑客灵飞似是无可奈何,叹息了一声,道:“不料少侠如此心急,由不得灵某不说,数日前少侠问起灵某知道当年令尊被害之事否,灵某即推称风闻,不知详情,少侠总该记得?”
谢云岳颌首道:“灵老师是否真不知情,在下对此颇为怀疑,忖料灵老师必有难言之隐,是以暂且按捺住。”
灵飞道:“其实少侠数日前相问,真的灵某不知情,如今情形又自大大不同了。”
谢云岳闻言大为诧异,眼中露出惘惑的神光,只听灵飞接下去道:“此事说来话长,少侠如愿饮酒进食,灵某自当和盘托出。”他说话时,目光却落在热香扑鼻的菜肴上,大有垂涎欲滴之意。
谢云岳不禁朗笑一声,取箸向盘中失去。
灵飞酷嗜口腹之欲,三杯酒下肚后,面上微现红光,望着谢云岳道:“这陈年大曲,的确是后劲无穷。”见谢云岳不答,尴尬地笑了一笑,又道:“武林之内,甚多不可思议之事,亦甚多不可思议之人,邻舟舱中三人灵某迄至现在,尚无法知道他的姓名来历,其武功之高诚不可思议。”
谢云岳愕然问道:“那么灵老师却何以知道他们与先父之死大有关连呢?又何以知道他们的武功高绝呢?”
灵飞接道:“灵某说出,措词如有不妥之处,少快不可见气。”
谢云岳正色道:“如蒙灵老师据实相告,使先父得以不含恨九泉,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哪有见气之理。”
灵飞鲸饮了一杯酒,似是极难以出口,欲言又止,但终于说出道:“令尊昔年在生时,追魂判之名几乎可说威震宇内,名慑神州。令尊铁面辣手,毫不容情,正邪双方死在令尊手下的不下千人,整个武林为之震慑,是故无不以除去令尊为快,但以令尊形踪飘忽,神龙隐现无定,不易捕截,武林中多主查出令尊来历再行谋捕,但可惜并无人知得令尊来历,直至如今,恐怕少侠也不知情,是么?”
谢云岳不禁黯然颔首无话。
灵飞又道:“在暗中酝酿除去令尊期中,灵某方在盛年,以灵某胸无涵蓄,口舌又快,诸事不给灵某与闻,只为主其谋者是敝派人,蛛丝马迹,不无落在灵某眼中,然而在当时灵某却不以为意……”
他说,又自在杯中斟满了酒,一饮而尽,一大块红烧牛肉送入嘴咀嚼出声,眼中神光闪动,似对当年之事有所思索,良久,长叹了一声道:“正在密谋除去令尊之时,本门弟兄被令尊屠戮之事频频传上邛崃,于是谋划日急。一天,大师兄由山外运转,随同两人前来,其中一人正是邻舟所见的银须皓首的老叟,事隔多年,形像未因年事增高有所变更,是以记得……”
谢云岳接道:“另一人咧?”
灵飞道:“另一人是骨瘦如竹,秃顶蓝眼,甚是好记,只是舟中未见,这两人自称是令尊师弟,在山习艺时与令尊发生争执,令尊一怒将他们点了残穴,永锢洞穴,此事灵某只听大师兄吐出片言只字,详情非但不知,而且连他们姓名来历均无法知悉,甚至于迄至如今,掌门人亦不知他们来历姓名。”他一顿,又接道:“那须眉皓白老叟,出言狂妄,与大师兄言捕获令尊非他们不可,自称武功卓绝,灵某心中气忿,托称赐教,哪知一招不到,灵某例已脱手,九处穴道被制,骨瘦如竹之人走了过来,伸手解了灵某穴道,目光中似有不满他那同伴之意。翌晨,这两人与大师兄及本门高手多人下得山去,三月之后,盛传令等与少侠被害之事,本门高手及大师兄均弃尸于洞庭湖畔,只有一人未死,将本门死者火化成殓后,扶伤奔返邛崃,但到达后只说了两句话,即倒地气绝身死。”
谢云岳道:“说了两句什么话?”
灵飞摇摇头道:“这个灵某不知,灵某已远赴黔南,三年后才返山,日久淡忘,因事不关己,也懒得问了。”
谢云岳紧接着问道:“如今贵山可有什么人尚记得这两句话吗?”
灵飞略一沉吟;道:“依灵某臆测,这两句话一定是关于本门弟兄之死,无关宏旨之事。”
谢云岳剑眉一剔,霍地立起,道:“那么在下去找那三人当面询问,父仇不共戴天,万一离去,在下则抱恨莫赎了。”
灵飞叹息道:“他们已走了!”
这无异惊天霹雳,谢云岳神志似乎有点麻木了,目光发怔得半晌,才大声道:“什么,你怎不再告知?”疾言厉色,眼中寒电逼人。
灵飞知道他的心情,徐徐说道:“少使切忌浮躁,此事灵某也出于意料之外,方才外出,却无巧不巧遇那三人出往店外,越城而去,灵某情急之下在三人身后急急跟蹑,到达一所蔽日葱郁森林中,身形顿住,灵某唯恐发现,隐身树后,只听一人语声道:“贤弟,你去邀徐瞎来,七日后我们在翠云廊盘龙峡见面。”说完,只见人影疾晃,待灵某惊觉时三人形踪已杳,灵某出得树林时,却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