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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蓉姑关怀爱子,心中不安,近日来,几乎终日在静室门外厮守着。
这天一早,赫连蓉姑又已候在门外,只听“咿呀”一声,甘泉开门出来,赫连蓉姑一眼见她脸露惶急之色,便料到事情不妙,忙迎上前去问道:“你们怎么样了?”
甘泉不防赫连蓉姑守在室外,猛然吃了一惊,随即强作镇静,说道:“大概是行功过久,晕过去了。”
赫连蓉姑大惊道:“领我进去看看去!”
甘泉领她入室,烛光之下,只见宗钟满面通红,咬牙闭目,呈现出一脸痛苦之色,躺在地上,不言不动。赫连蓉姑俯下身子轻轻唤道:“钟儿!钟儿!”
饶是她叫得悲痛,宗钟依然没有反应。
她忍不住用手试探他的鼻息,只觉他吸气少,呼气多,显然已经到了弥留状态,不禁立时痛哭起来。
甘泉安慰她道:“您别急,告诉帮主他老人家去,大家从长计议—番。”
赫连蓉姑嚎啕大哭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任是甘泉如何劝慰,她不但不听,反而越哭越伤心,连带甘泉也是热泪纵横。
这时,忽然一名弟兄在室外高声道:“帮主请蓉姑娘即去议事厅。”
赫连蓉姑又哭了半晌,才收泪吩咐好生照看宗钟,然后自去。
刚进厅门,赫连表劈头就愤愤斥责道:“你是儿子要紧,还是爹爹要紧?老请不……”忽然见她满面泪痕,不由吃了一惊,咽住未竟之言,转过话题问道:“你干什么哭来着?”
赫连蓉姑伤痛中加上委屈,含泪哽咽道:“钟儿他……他不成了!”
赫连表一听,不禁怔愕住了,半晌,忽然垂头丧气地幽幽怨道:“天要灭我‘顺天帮’了!”
你道他如何会忽然说了这句话来?皆因有探事的弟兄才飞马回来禀报,说金光教卜二夫妇亲自率领该教好手,大举南下,歼灭所有不肯加盟该教的帮派人物。并且据传言,武当派因当场拒绝,登时便被卜二夫妇杀得鸡飞狗散,几乎无一幸免。如今正向衡山二老威逼中,只待衡山二老之事一了,马上转赴九连山云云。
赫连表自然不会当场屈服,势必舍此一拚,但敌我实力悬殊,合九连山之力,未必能敌卜二夫妇一人,因此全盘希望,都寄托在宗钟功成之后。如今陡然宗钟生命危殆,焉得不颓废万分,说出那等话来?
左右护使谢望人和任莫兴双双劝道:“帮主且冷静一下,我不信江湖上所有不愿沆瀣一气的人,都情愿坐受宰割!咱们纵然木敌,尽可回避一下,设法联合所有被对方折辱的帮派人物,合力对付。卜二夫妇本领再强再高,也未必可以横行,何况目前便有令他认为十分棘手的人物在!”
赫连表激动得脸上的肌肉连番抽搐,忿然道:“前次也就是你们这些苟延残喘的作法,使我顺天帮丧尽英名,今番若要我再腼颜相向,除非我赫连表先死了!”
左右护使谢望人和任莫兴脸上一阵难堪,正要说前番也并算不得丢失面子,赫连蓉姑已柔声说道:“爹,您不能错怪谢任两位叔叔了,那都是蓉儿的主意,而且那次也并算不得丢人啊!”
赫连表也自觉说话过于冲动,叹了一口气,道:“唉!这也不算是我赫某人—个人的名气啊!”
谢望人和赫连表乃是同门师兄弟,任莫兴则是他多年的老友,他两人自然不会因为一言不合而翻脸,听他这么一说,便无争辩必要。任莫兴转问谢望人道:“你倒说说卜二夫妇认为十分棘手的人物是谁?”
谢望人奋然道:“少林派不还有微本、微了、微幻三位前辈长老么?以他三位之能,敌卜二夫妇,大致总对付得了。”
赫连表幽幽说道:“你们都低估了卜二夫妇了!目前江湖中可以匹敌他夫妇的,不是死亡,便是失踪了。若是妄以微本兄弟之力来对付卜二夫妇,那真是自我陶醉!”
谢望人讶然道:“死的是谁?失踪的又是谁?”
赫连表道:“宗如仪若仍健在,‘地老’、‘天荒’如不失踪,卜二夫妇岂堪他们一击!”
提起宗如仪,赫连蓉姑不禁联想到宗钟,登时伤恸几绝,泣道:“我要看看钟儿去!”
说时不顾众人,快步离去。
三人这才想起还不曾问及宗钟的情形,忙也尾随追去。但刚跑几步,又见一名弟兄慌慌张张跑来禀报道:“山下有点苍派石璞真求见。”
赫连表停步怒道:“我与他点苍派无怨无仇,他遣人找找则什?”
左护使谢望人道:“等问明来意之后,再行定夺不迟。”
赫连表一挥手,喝道:“着他进来。”
少歇,那名弟兄领着一位五旬上下,相貌儒雅的人进入苎事厅前。那人一见赫连表,立即抱拳过眉,拱手道:“点苍派掌门石璞真专诚拜谒赫连教主!”
赫连表一惊,还礼命坐,冷冷问道:“赫连表敬贺石兄荣膺掌门了?”
石璞真叹道:“敝派自先掌门师兄至门下三代弟子,已经死亡殆尽,全派上上下下,只剩下石某一人了!”说时热泪盈眶,泫然欲涕!
赫连表悚然动容,问道:“莫非也是卜通恶贼……”
石璞真凄然笑道:“不是他还有谁来!”
赫连表陡然一击桌面,切齿道:“我与这恶贼誓不两立!”
任莫兴一旁轻劝道:“帮主且休动怒,石掌门此来,必有所谋,我等须如何应付,且从长计议好了。”
石璞真站直身子,又抱拳,道:“石某人要说一句赫连表兄别生气的话,放着你顺天帮全帮之力,未必对付得了他夫妇二人!……”
赫连表白眉陡然双耸,站起来厉声斥道:“你点苍派被卜通杀怕了,替他们作说客来了?快与我滚出去!”
石璞真绝不为意,只道:“赫连表兄有此决心,石璞真无限仰慕,且等石某把话说完了再说如何?”
谢望人道:“石掌门人休见怪,敝帮主对卜通恨之入骨,以为你石掌门人作说客来了,谢某独知你石掌门人定是别有玄机见示,即请明示出来。”
石璞真冷傲一笑,道:“本派全派被害,石璞真和卜通仇比海深,焉肯屈服?我是怕贵帮不自量力,妄想以卵敌石,徒然伤害许多生灵,所以献策来了!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宗钟目前虽非卜二夫妇对手,但他有着可怕的潜在力量,目前只须寻找‘三目螭珠’驱除其……”
赫连表耐着性子听到这里,再也难安缄默,截住大声道:“如今服了螭珠,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石璞真大惊,忙问是怎么回事?谢望人便把陈菡英如何交代,宗钟如何丧泄元阳,如今据说已是奄奄一息的情形说了,石璞真闭目冥思,久久不语。突然他睁开眼睛,一迭教谢望人领他去探视宗钟。
赫连表猛地想起石璞真也是当代歧黄妙手,医道只略逊今华陀陈一超,忙站起身来,前面领路道:“我倒忘了石兄正是医中圣手,请赶快去救救钟儿!”
一面说,一面已跑出议事厅。
石璞真和左右护使谢、任两人也尾随疾走。
一行来到静室门前,赫连蓉姑已眼泪巴巴地迎了出来。赫连表劈面就问道:“如今他怎么样了?”
赫连蓉姑垂泪道:“满面通红,遍体发热,吸气少,呼气多,只怕凶多吉少!”
石璞真忽然大声道:“这不妨事的,都有我!”
赫连蓉姑可认不得他是谁,不觉敌意地横了他一眼,石璞真叫道:“快领我进去看看!”
赫连表不待介绍,忙领他进入静室。
石璞真吩咐掌起灯来,先翻开宗钟的眼皮瞧了瞧,再撬开嘴唇瞅了瞅舌头,又把了两手的脉,然后郑重说道:“症状原不该这等严重,可能用功过度,他最近又练什么功了?”
名医诊脉,果然不凡。赫连表忙问甘泉道:“甘姑娘,他近来是不是在练功?”
甘泉不知石璞真为何许人,不敢明白说出,只是含含糊糊地答道:“他正勤练正功心法。”
赫连蓉姑急问道:“请问这位……这位……他要不要紧嘛?”
谢望人抢着为双方引见过了,石璞真笑道:“不妨事,不过总得半个月才会苏醒过来。” 众人疑信参半,赫连蓉姑仍不放心,再问道:“一定不妨事吧?然则他为何要睡这么久呢?”
石璞真道:“只因用功过度,他那体内的真力,正与螭珠驱热的力量在搏斗,他的神智已被这两股巨大力量纠缠住了,所以才陷入昏迷之中。这半月里,有我守在身旁随时照顾,绝出不了什么差错!”
众人这才心安,赫连表拱手谢道:“那么,宗钟就偏劳你了,赫连表也代表顺天帮谢谢你了。”
石璞真正色道:“赫连表兄太客气了,将来治好宗小侠,搏杀卜二夫妇,我点苍派也同受其惠哩!”
日出日落,眨眼过了七天。
顺天帮议事厅中,这天来了个不速之客——甘草,她手持卜通亲笔函件,拜谒赫连表帮主。
赫连表看完书信,登时脸色铁青,冷笑道:“好啊!难得卜通瞧得起我赫连表,赫连表准时赴约,不写回书了。”
甘草道:“听说舍妹甘泉寄居贵帮,敢烦请来一见。”
赫连表微一思忖,立命请来甘泉。
姊妹俩一见面,甘泉首先发话道:“姊姊来得甚好,我正要暗地通知你赶快弃暗投明,你既然来了,便不须回去了。”
甘草道:“狄师兄处一切有我,此时若不随我回去,将来兵临城下,玉石俱焚,可……”
赫连表大怒道:“原来你来还是使的缓兵之计,等我去到八公山赴约之时,你们好来偷袭呀!”
甘草不屑地道:“帮主着不如期前往赴约,自然也要步点苍和武当的后尘!”
甘泉毅然道:“你若看远些,就从此留下来,否则,咱们姊妹八公山见!”
甘草恨恨地瞅了甘泉一眼,不再答话,别了赫连表,扬长自去。
甘草一走,厅后即时闪出左右护使谢望人和任莫兴来。赫连表面带焦虑,递过刚才甘草交来的信,谢望人朗声念道:“字付顺天帮赫连帮主表兄英鉴:月之十五日上中天之时,即来皖西潜山一晤,顺我逆我,当面解决! 卜通手启。”
甘泉吃惊道:“十五?今天初六了,约期只剩九天了!”
赫连表和谢、任两人都默然没有作答,只顾低头沉思。
厅中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甘泉忽然想起什么,返身回到静室,向石璞真焦灼地道:“请问石掌门,能不能设法让宗钟一两日内醒过来?”
石璞真见状惊问为什么?甘泉遂把刚才甘草投书,以及书中内容说了。
石璞真屈指一算,若等宗钟醒来,距离约期只剩两天,两天时间,要由广东跑到安徽,虽非绝不可能,但宗钟一旦苏醒,是否便能功力全复,尚是大有问题,而自己是否有把握设法让宗钟醒转,以及醒转之后是否可以对付强顽敌人,也大有疑问。因此他一时之间,确实难以回答。
谢望人也和甘泉同一相法,这时也走进静室来,一见两人脸色,便知概况,问道:“宗钟不可能提前醒转?”
石璞真缓缓摇头,又道:“约期能不能延缓几天?”
谢望人与甘泉同时连连摇头,甘泉道:“延缓恐怕不可能了,我想咱们尽早赴会,宗兄弟也尽快赶去,也就是了。”
这时赫连表和任莫兴也双双进入静室,赫连表双手一摊,无可奈何